期中考试的试卷发了下来，李慧慧看了眼贴在教室后面的成绩排名，扒拉着头走回了位置。

　　“小加，我的排名又掉了十个人头，回去我妈非得扒了我的皮。”高考在即，成绩只下不上，想到她家刘女士的鸡毛掸子，李慧慧就心有余嫣，那可是真打啊，她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决定晚上回去让她家老李签字。

　　季小加翻动着桌子上的试卷，那红色的三十九分的数学试卷明显的突出了她的成绩。

　　“说吧，我这次排在第几名？”反正她是不抱什么希望了。

　　李慧慧迟疑了一下，“你真的要听？”

　　“如果不听就能排到班级前几的话，那么谢谢，请你不要告诉我。”这个假设如果成立的话，那她现在看到的分数就是假的。

　　李慧慧呵呵了两声，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她趴在了桌子上，情绪不高，“你除了语文满分，英语118，剩下的数理化全都在不及格的分数线，你猜你能排在第几。”

　　全班只有四十六个学生，季小加大概算了一下，除了成绩比她还差的那几个之外，大概排在倒数前十几，“三十九名。”

　　“错，是三十八名？”

　　“嗯？”怎么会多了一名，她算的应该没错啊？

　　“不用想了，因为第三十九名是我。”说完李慧慧就更加郁闷了。

　　“啊，你掉的那么严重？”虽然李慧慧的成绩不是很突出，但是平均成绩加下来也不可能那么低的啊，至少要比她好上那么一点，怎么还掉到她后面去了？

　　“对啊，你说我为什么不在文科背我的地生政史，看地理图研究去哪个国家旅游看看平原高地，而是来这理科班学这些分子理论，你知道那些字母算式现在在我的眼前像什么吗？”

　　“像什么？”

　　“除了像鬼画符之外，还有就像鸡爪薯条，分分钟想把它们嚼碎然后咽到肚子里去，再不然就像一条条催眠的五线谱，一看到就开始点头，打瞌睡，数学老师和物理老师的声音堪比交响曲，只知道是音乐，可是完全听不懂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季小加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比喻简直了。”说的都是精髓，她深有领会。

　　“慧慧，对不起啊，让你陪我来这理科班受罪了。”但季小加说的一点诚意都没有，还有点幸灾乐祸，分科的时候就叫她不要选理科的，可是她偏不听啊。

　　李慧慧翻了个大白眼，“得了吧你，我感受不到一点你的愧疚之心。”这学期的物理化难了很多，看什么都觉得像是鬼画符，成绩不掉才怪，可是高考在即呀，她该怎么办。

　　“嘿嘿，还是有那么一点的。”不过只是一小点，毕竟她的成绩也很差啊。

　　“喂。”李慧慧凑了过来在她耳边说道，“你想不想知道第一名是谁？”

　　“不想。”季小加用眼角看了一眼隔壁组的两个人，在她的右下方，只隔着几个桌子的距离。

　　叶文清拿着试卷在陆锦灏的位置上和他对着错题，不明白的地方两个人低声在讨论着，头挨的很近。

　　李慧慧分明也看到了，但她还是不怕死的说，“第一名是陆锦灏，第二名是叶文清，他们的分数只差了6分，三分数学，三分语文。”

　　季小加回眸瞪她，李慧慧当没看见继续说，“陆锦灏的数理化都是满分，可是他的语文只考了115分，比你可是少了整整五分。”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吊车尾。

　　“哎，你傻啊，既然叶文清能去问陆锦灏错题，为什么她可以去讨论而你不行，你还可以以语文优异的成绩提出互补啊，反正他语文扣了五分，你去给他讲解一下，然后要求他给你讲解数学啊。”她真是操碎了心啊，还要讲的那么明白么？

　　这个提议不错，可是季小加胆子小，她不敢，“我这拿不出手的成绩，你确定我有脸去跟他说，陆同学，我给你补习吧，那不是不自量力么？”

　　李慧慧觉得季小加的理解能力是真的有问题，她想不通为什么语文能考120分的人会听不懂她说的话，她有点怀疑，“季小加，你语文考120是抄的吧？”

　　“啊，没有啊。”

　　李慧慧已经彻底的无语了，她为什么要和她做朋友啊。

　　课铃响起，班主任兼她们的数学老师准时到达教室门口。

　　原本玩闹的同学也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包括陆锦灏座位旁的叶清欢。

　　季小加的班主任是个女的，四十几的年纪，总是一套黑色的包臀套装加小马甲，就算在六月的天气里也没见过她穿过短袖或者连衣裙。

　　一副黑色过大的眼镜，一年365天都挂在鼻梁上。在季小加的印象中，这位班主任的存在就像这五月的天，阴晴不定，最喜欢跟他们说些大道理。

　　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把某个同学突出的地方拿出来表扬一下，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把成绩差的同学拎出来做表率，好在季小加在她领导的这一年里，还没有被点名过，她祈祷着到这个学期毕业，班主任的心情都不会再做点名这件事情。

　　季小加看着她拿着教案走到了讲台上，手里的案板一放，眼睛巡视了一圈，“上课。”

　　“起立。”

　　“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下。”

　　班主任走到了讲台下，手里拿着刚刚教案下压着的试卷，“期中考试的成绩都看了么？成绩满不满意。”

　　“不满意。”同学异口同声的回答。

　　“不满意就对了，这堂课随堂测试。”她把试卷放在第一位让人一张一张的传下去。

　　在同学们的叫苦喋声中她又说，“距离高考还有不到六十天的时间，难道你们不觉得紧张么？就这些卷子一天一张我都觉得少，但我知道，也不能逼的那么紧。”

　　她刚好走到季小加的位置上顺势就靠到了她的桌子旁，“要不我们今天就找几个同学来激励一下你们好不好。”

　　她话一说完全场静默，没一个人敢出声，就怕又把谁给拎出来。

　　“不说话啊，不说话我就自己找。”她的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手一指，“就陆锦灏同学吧。”

　　李慧慧和季小加跳动着的心终于得到了平静，季小加默默地吐槽着，好险，真怕她一个心情不好就顺手把旁边的她给拎了起来，殃及池鱼这句话季小加还是深有体会的。

　　她叫了陆锦灏，就证明她今天的心情很好，因为只有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点差生，好在她很有自知之明的把自己归列于差的这边，看来今天是不会点到她的名字了，她暗暗的放下心来。

　　陆锦灏很配合的站了起来，叫了声老师。

　　“陆锦灏同学，人长的帅这个就不用介绍了都知道哈，成绩也好对不对，所以你们为什么不向他靠拢呢？”

　　“还有叶文清同学对不对。”

　　叶文清也很配合的站了起来，两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登对。

　　季小加想，也只有那样的人才能配的上陆锦灏了吧，而她呢，连想都不敢想。

　　随后班主任就以这两个人为表率，激励着同学们加油学习。

　　“老师，你说的都是最好的学生，我们再怎么努力也跟不上啊。这对比不公平。”有大胆的同学说。

　　“是么？”好像确实是啊，她想了想，刚好季小加就在旁边，毫不意外的季小加就中了奖。

　　“要不我们说说季小加同学？”

　　季小加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不知道名字已经点到了她的头上。

　　李慧慧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老师叫你呢。”

　　“啊？”

　　“季小加同学。”

　　“到，到。”她连应了两声，站了起来。

　　“季小加同学数学39分，物理29分，化学49分，可谓是234全占了。”她话刚落有人发出了轻笑声，季小加真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不是说老班今天心情好的么？为什么她要中招。

　　季小加的视线偏移，看过陆锦灏那边，好在他专心的看着试卷，没有看过来，可是为什么却感觉更难过了。

　　“哎，你们别笑，我说出她的分数来并不是让你们来嘲笑她或者是怎么样的，虽然她理科成绩有点差，但是她的文科成绩你们没有一个人能够比的上她。”

　　“她语文可以考满分，英语118分，如果她现在不是在这个班级，而是在文科班，她不说别的，全年级第一的位置就是她的，而你们也没有机会成为同班同学，她也不可能排在你们的后面。”

　　她看过季小加的历史成绩，一直以来语文都是满分，政史地生全都是九十八分以上，就偏偏是理科这边拖了后腿，把成绩拉了下来。

　　知道季小加要选理科来她们班级的时候她也劝过她，以她这方面的成绩还是选文科比较合适，但她没有听劝，还是选择了理科。

　　“虽然她严重的偏科不值得表扬，但至少她敢尝试，会努力。”她还记得她刚进来的那句话，她说，“老师，我知道我选理科不合适，可能将来我会后悔，但如果连尝试都不让我去试的话，我会更后悔。”

　　所以她同意了，但成绩还是不怎么明显。

　　季小加也找过家教，可是连老师都放弃了。

　　“老师，如果我能保证下次考试能进班级前十名，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季小加突然提问，把李慧慧和一众人都吓了一跳。

　　班主任把眼镜抬了一下，“什么要求？”

　　“让陆锦灏帮我补习。”

　　“哇哦。”班上有人起哄。

　　“安静。”班主任训了一声，她看着季小加问她，“你能保证么？”

　　季小加的手紧紧的抓着试卷，一双小手捏的发白，她没敢去看陆锦灏的表情，只是说，“确定。”

　　“如果你能保证我可以答应你，但是这还是得问过陆锦灏的意思，陆锦灏，你的意见呢？”

　　陆锦灏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平淡无光，他看了一眼季小加的背影，平常的应了下来，“好。”

　　陆锦灏会答应让很多人都意外，就连叶文清也回头讶异的看着他。

　　可他却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又坐了下来。

　　季小加也没有想到他真的会答应，她只是头脑那么一昏，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等回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但他答应了是么？

　　“那好，时间你们定就好，继续考试吧，好好考啊。”班主任交代了一下就走出了教室。

　　“季小加，厉害啊，勇气可嘉。”李慧慧激动的摇着她的手臂。

　　“你小声点，考试呢。”她也心有余悸，她刚刚怎么那么大的勇气啊，还说出那些话，前十名，疯了么？

　　她偷偷回头看了眼陆锦灏，他怎么也就答应了，这可怎么办，真要找他补习么？

　　季小加和陆锦灏一共同班三年，从高一到高三，唯一说过的一次话还是高二那年体育课，陆锦灏借她衣服的那一次。

　　后来季小加再也没鼓起勇气再主动说一句话，在别人的眼中，她就是一个小透明，而陆锦灏就是天上的繁星，他们之间太遥远了。

　　可是季小加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比星星还要遥远，可望而不可即。甚至连一点希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