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喻收到了一条短信。

　　上面写着：姜先生，您即将在七月九日到达最佳孕龄, 若您和您的爱人有生育意愿, 我院将免费为您安排手术。

　　落款是当初婚检的那个医院。

　　此时姜喻正窝在编剧部办公室的休息区里喘气, 看完短信后整个人都开始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 眼神飘忽,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手机屏幕暗下去, 他又解开锁，若有所思地看着这条信息。

　　他应该……去吗？

　　姜喻有点茫然，即使他觉得自己可以跟傅未艾一辈子在一起，可多少对那个手术还是有点抵触的。

　　现如今医疗科技这么发达, 男人生子早就不再是个例，五年前，政/府还因为人口老龄化问题而开放了免费为到达孕龄的同性伴侣提供手术机会的政策。

　　“……”姜喻往后靠了靠, 躺在沙发上继续发呆。

　　可如果傅未艾很喜欢小孩子呢？

　　*

　　日历上面写着, 公历七月六号。

　　傅未艾看着后面那个被他用红色钢笔郑重圈起来的“七月九日”, 有点说不出来的紧张。

　　再过两天就是姜喻的生日，而他今天就要自作主张去帮姜喻处理掉来自原生家庭的那些麻烦。

　　夏玲打电话过来的时候, 傅未艾正在幻想姜喻见到他准备的生日惊喜后会不会投怀送抱，美好愿望被打断让他非常不爽，语气也冷了三分，“在哪儿？”

　　夏女士的声音听上去比三天前更加疲惫，报了个时间地点后，她又非常不放心地确认了一遍，“傅少爷, 你真的回来吗？”

　　“我从不食言。”

　　“那就好，那就好……”

　　挂断电话，傅未艾看了眼时间。

　　离下班还有二十分钟，离约定见面还有两个小时，足够他带着姜喻吃完午饭再离开。

　　想起午饭，傅未艾顿了一下，给司机发了条消息：“我在临江楼定了午餐，帮我取回来，拿上我的办公室就好。”

　　司机：[ok]

　　那天听林霜说姜喻在办公室吃药，他就一直记着这件事，下班回家以后软硬皆施，好不容易才从姜喻口里得到了答案。

　　“老毛病了，”姜喻心虚地笑了笑，“你知道的，就是肠胃不太好，不过已经很久没有犯过了，别担心。”

　　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不是有句俗话，叫做胃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

　　想想就觉得难受。

　　从那天起，他就把给姜喻养胃的任务排在了第一位，每天变着花样地从各大餐厅酒楼给姜喻定制营养餐。

　　半小时后，姜喻推门走了进来。

　　傅未艾正好坐在会客区沙发上，摆弄茶几上的餐盒，见他进来后眼神一亮，“快过来。”

　　姜喻笑了笑，在傅未艾身边坐下，帮他一起把精致的餐盒摊开摆放，又拿起装好米饭的碗筷放在两人面前，“其实不用每天都这么麻烦，我现在真的没事了。”

　　傅未艾瞪了他一眼，明显不信任他的说辞，“胃疼背着我吃药才过去了两天，目前你说的这句话没有任何可信度。”

　　“以后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保证不隐瞒，好不好？”

　　“说话算话。”

　　姜喻失笑，给他夹了点菜放进碗里，装作不经意道，“今天办公室里来了个小孩儿，还挺可爱的。”

　　傅未艾吧啦了两口，非常敷衍地噢了一声。

　　他最讨厌小孩子了，哼。

　　姜喻顿了一下，又说：“你不喜欢小孩儿？”

　　傅未艾差点脱口而出一声当然不喜欢，好在他及时制止住了自己的这个冲动，为了在老婆面前表现自己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屁孩儿一般见识的宽容大度，他非常违心地开口：

　　“当然不，小孩儿多可爱，又天真又活泼，抱在怀里还软绵绵的，手感比兔熊还好。”

　　说完他就狠狠地咬了一下筷子，心里充满了对自己的不耻。

　　听听，这是人话么，哪儿来的小孩儿能比得上他家那群柔软可爱的兔熊宝贝？

　　当然不可能！

　　他正在为自己的兔熊辩解，没留意姜喻的神情变化，就好像坐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笑容里带着点如释重负的轻松。

　　傅未艾是喜欢小孩子的，他自己也并不讨厌。

　　所以，如果是他们两人的孩子……想想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他下了决心，想要将自己的这个决定告诉少爷，又想起这几天少爷因为他胃疼而事无巨细的关心，犹豫了一下。

　　傅未艾对他的关心一天胜过一天。

　　还是先不要说比较好，要不他怕傅未艾会二十四小时跟着他。

　　一顿饭，两人各怀心思的吃完了，傅未艾看了眼姜喻碗里所剩无几的食物，满意地点了点头，“怎么样，这几天有没有好点了？”

　　姜喻帮他一起把桌子收拾干净，笑道：“早就已经没事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休息一会儿，我先下楼。”

　　傅未艾伸手把正要离开的姜喻拉回来，耍赖一般搂着人一起又窝回了宽大的沙发里，他看了眼时间，撇嘴，“还早，你也休息一会儿。”

　　姜喻拗不过他，只好放弃挣扎，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在他身上靠着，没多久竟然慢慢睡着了。

　　一小时后，姜喻幽幽转醒，偏过头就看见同样还在午睡的傅未艾，他笑了下，没去打扰他，悄悄地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回了条短信。

　　【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手术？】

　　【最近的预约较满，除了今天下午，最近的手术时间在九号。】

　　【……让我再想想。】

　　九号肯定是没时间的，姜喻有点为难，可最近剧本的事情进展火热，越往后需要跟其他编辑交流合作的时候就越多，工作日肯定没空请假，双休日就算不加班也得陪着少爷。

　　姜喻咬着下唇纠结了一会儿，回复过去：

　　那就今天下午吧，麻烦了。

　　好的，马上帮您进行登记，请您在尽量在三点前到我院进行准备。

　　“……”姜喻眨了眨眼，心情有点微妙，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多想，搂着他的人就动了动，呼吸声也乱了些，估计很快就要醒过来。

　　姜喻心虚地把锁上手机，飞快地把它塞到了自己身后。

　　傅未艾果然醒来了，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几点了？”

　　“不到一点半，”姜喻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站起来活动了一下，“你今天下午工作很忙吗？还可以再睡一会儿的。”

　　傅未艾揉了揉胳膊，摇头，“不睡了，下午——”

　　他忽然清醒过来，到口的话停留在舌尖上，话锋一转，“下午还要出去办点事儿。”

　　姜喻不疑有他，反而松了口气。

　　太好了，少爷不在公司，发现他请假的几率大大降低，只要没那么巧正好在医院撞见，他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完手术然后回来。

　　计划敲定，姜喻就不再犹豫，离开董事长办公室后就敲开了编剧部总监的办公室。

　　王总监打了个哈欠，“怎么了小姜？”

　　姜喻关上门，顿了顿，“老大，下午我想请个假，有点私事出去一趟。”

　　王总监随意地挥了挥手，“去吧，准了。”

　　“还有一件事，”姜喻补充道，意味深长地看着总监，眨了眨眼，揶揄道，“如果林秘书问起来，麻烦总监告诉她，朋友失恋了，我去陪陪他。”

　　王总监：“……”

　　姜喻笑着离开了总监办公室，走出编剧部的时候他思考了一下，选择了不容易被人看见的安全出口，从楼梯走下楼。

　　与此同时，傅未艾正站在八楼电梯口给司机打电话，“到了没，我马上下楼。”

　　*

　　下午两点，A市东城区的一家私人会所里。

　　傅未艾坐在姜勤夫妇的对面，品着茶，颇有耐心地等他们开口。

　　司机站在会客厅门口的位置，手机拿着个文件袋。

　　夏玲时不时地抬头看向他手里的文件袋，眼里充满了疑惑。

　　最终还是姜勤没沉住气，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将自己面前的文件摊开推到了傅未艾面前，“傅少爷，这是我们公司拟出来的方案，要么你先看看？”

　　“……”傅未艾不置可否，仍旧端着茶杯，过了会儿才不紧不慢地去翻看姜勤递过来的文件，然而看了还不到十秒钟，啪的一声又把它合上了。

　　姜勤脸色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哦，我来这儿不是为了看这个的。”傅未艾嗤笑，手腕一用力，文件被他原原本本推了回去，他偏过头看向门口的司机，“东西拿过来。”

　　司机打开文件袋，将里面的东西整齐摆放在宽大的桌子上。

　　傅未艾勾起嘴角，手指轻轻地点在那些调查出来的资料上。

　　“这是他花了两个月调查得到的一些东西，非常有意思。”

　　“比如这个，”傅未艾说，“二十五年前，姜先生的妻子似乎并不叫做夏玲，更巧合的是，在姜喻出生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夏玲就成为了姜先生你的妻子。”

　　姜勤和夏玲的脸色随着这些陈年旧事一点一点被揭开而显得死气沉沉，他们俩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绝望。

　　夏玲再也不愿意掩饰自己的嫉恨，声嘶力竭地喊道：“你根本就不愿意帮助我们，帮助姜夏，你骗了我们这么久，全都是为了他！”

　　傅未艾翻了个白眼，懒得跟疯女人一般见识。

　　他敲了敲桌面，逼着两夫妻看着他，冷冷道：“想要我帮忙，可以，想要我当作不知道这些事情，也可以。”

　　“但你们两位，这辈子都不能主动出现在姜喻面前。”

　　“这就是我的条件。”

　　姜勤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

　　傅未艾没那个耐心，直接打断他，“答应还是不答应，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考虑。”

　　司机适时地抬起手腕，认真开始倒计时，“还有五十秒。”

　　“四十秒。”

　　“三十秒。”

　　“等等！”姜勤双眼通红，额头的青筋凸起，嘴唇颤抖着选择了妥协，“……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