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书房只开了一盏壁灯。

　　墙上的挂钟按部就班地转动着, 尽职地提醒时间。

　　陆衍之站在书桌旁，风尘仆仆的脸上除了疲惫之外还掺了些许的愤怒。

　　方才的那一幕冲击太大。

　　一想到明窈衣衫不整地躺在原野怀里，手里还攥着他的衣领, 陆衍之就忍不住想揍他。

　　哪怕原野不会对她做出格的事情, 他也依旧无法释怀。

　　暖光晕在陆衍之身上, 却只给他留了一道阴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才沉声说道：“她是我的女儿。”

　　“现在上赶着承担父亲的责任, 是不是有点迟？”原野斜倚着书架, 目光不经意地落在陆衍之身上。

　　他嘴边噙着几分笑意, 乌沉的眼底却是冷冰冰的一片。

　　原野看不惯陆衍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当初他就不理解姐姐为什么会愿意嫁给他。

　　陆衍之和明玥相爱多年，对他姐姐都能照娶不误。

　　细细想来, 陆衍之做出的所有选择, 都是对他来说最好的那一个。

　　和明玥分手、娶原杳、无视明窈然后等明玥不在了再把她找回来……

　　比起她们，显然他更爱的是他自己。

　　“你喜欢她？”陆衍之终于侧头看向原野。

　　原家和陆家不是一个量级的。

　　他这位小舅子出生就赢在了起跑线上，颜值和气质都太出挑。

　　即便他眼高于顶, 也依旧会有人为他前仆后继、寻死觅活。

　　这是原野个人魅力，陆衍之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

　　但前提是, 原野没来招惹明窈。

　　尤其他还看到原野把人抱到床上后, 温柔地亲吻了下她的额头。

　　这他要是再看不出什么，他陆衍之这四十多岁就算是白活了。

　　“这跟你没关系。”原野仍然没有半点紧张的样子。

　　他耸了下肩, 说出的话客气又疏离, “虽然很遗憾她是你女儿，但还是要感谢你。”

　　“你离她远点就是最好的感谢了。”陆衍之阴沉着脸，怒意不断升级。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原野意味不明地勾起了唇角。

　　他显然没有要和陆衍之好好沟通的打算。

　　说完这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书房, 经由走廊一路走出了入户门。

　　-

　　明窈对他们的争吵一无所知。

　　她侧身睡着，柔软的长发掩住了她姣好的面容。

　　早时的阳光被双层窗帘阻挡，房间里光线昏暗。

　　不知过了多久，被子里伸出了一双白嫩纤细的手。

　　明窈摸索着找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眯着眼看了眼时间。

　　屏幕显示的是早晨六点零六分。

　　明窈醒来的时间和往常相差不大。

　　她关闭了飞行模式，刚要放下手机就先看到了微信里弹出的消息。

　　【原野：醒了给我发消息】

　　【原野：我送你过去】

　　明窈脑袋还有些发懵。

　　她揉了下眼睛，发现这是他四个小时之前发来的。

　　这瞬间她的脑海中自然地浮现出了昨天夜里的场景。

　　她记得自己因为失眠想去倒水喝，途中看到原野好奇地走去了露台。

　　聊了几句之后她好像喝了点红酒？

　　还问他是不是讨厌自己来着……

　　再然后的事情明窈就记得不太清楚了。

　　没猜错的话，大概就是她喝醉了然后被原野抱进房间的吗？

　　一秒，两秒，三秒。

　　少女凝脂般的雪色肌肤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攀上了点点嫣红。

　　明窈懊恼地抬手捂住了脸。

　　太羞耻了吧。

　　也不知道原野会怎么看自己，怕不是会更讨厌她吧？

　　可他为什么说要送她过去？难道是她要求的吗……

　　明窈的酒量基本就是一杯倒的程度。

　　这一点在妈妈刚过世的那段时间她已经领略过了，唯一庆幸的是她酒品还算可以，倒头就睡了。

　　她吁了口气，生无可恋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明窈：脚上好.gif】

　　她发了个表情包给原野后就丢下了手机。

　　衣柜里挂着很多漂亮的小裙子。

　　明窈想象着陆星源一本正经地给她挑衣服的场景，没忍住翘了翘唇角。

　　她选了一条复古的赫本风连衣长裙。

　　裙面是单纯的黑色，袖子、领口和裙摆上绣着白边。

　　腰带的设计凸显出了她的细腰，走动时摇曳着的裙摆仙气十足。

　　明窈洗漱完走出房间。

　　期间刚好收到了原野发来的消息：【C区6栋，帮我带一份早餐过来】

　　她知道陆家是在C区1栋，就不难猜到原野是回了自己的那套房子。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半夜离开，明窈还是回了一个乖巧点头的表情包。

　　今天是周日，也是高三年级唯一的休息日。

　　明窈看了眼陆星源紧闭的房间，小心翼翼地穿过客厅下了楼梯。

　　因为不太确定会不会撞见陆衍之，她不免有些心慌。

　　也不算害怕，更多的是无所适从。

　　明窈对陆衍之的了解并不多。

　　除了知道他是仁德私立医院的院长之外，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糟糕的感情史了。

　　妈妈的性格要强，分手后就不肯再回头去找陆衍之。

　　但明窈知道她心里是埋怨着他的，只是她眼里揉不得沙子，不会允许自己回头罢了。

　　哀莫大于心死。

　　这十八年来，明玥也一直没有找过别人。

　　和她相比，陆衍之的感情就显得收放自如得多了。

　　哪怕心怀内疚，怕是也不曾后悔。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往楼下走，对陆衍之始终生不出好感。

　　“窈窈早上好。”陈姨身上围着雪白的围裙，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现在吃早餐吗？”

　　明窈昨天晚上就和陈姨打过照面。

　　陈姨已经在陆家工作了十多年，陆星源都算是她的半个儿子了。

　　她对明窈也没有半点抵触，热情得令人羞赫。

　　“谢谢陈姨。”明窈生平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礼貌地回了个笑。

　　“你喜欢中式的还是西式的？”陈姨领着明窈在餐厅落座。

　　“中式的就可以。”

　　“那你等等。”陈姨说着就转身走去了厨房。

　　明窈跟在陈姨身后想帮忙，被赶了出去，“你坐着等我就好。”

　　她局促地坐在餐桌前，也不敢拿出手机玩。

　　陈姨的动作很快，三两下就把菜品摆上了餐桌。

　　同时西装革履的陆衍之也出现在了餐厅。

　　“睡得还习惯吗？”他拿着报纸，目光却是在看着明窈的。

　　陆衍之今年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因为长期健身而保持着良好的身材。

　　他的五官周正，眼窝微陷，深邃的桃花眼依旧瞩目。

　　陆星源总说陆衍之装得厉害。

　　以至于外界都说他冷淡禁欲、沉稳儒雅，总有些莺莺燕燕要往上扑。

　　其实就是个斯文败类。

　　明窈胡乱地点了下头，舀着小米粥没吱声。

　　她总觉得陆衍之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可惜这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开口，父女俩不尴不尬地用完了这顿早餐。

　　“阿野和小源一样喜欢甜食。”

　　直到陈姨把装好的早餐递给明窈时，陆衍之才总算按捺不住了。

　　他放下手里的报纸，沉声道：“你和原野关系不错？”

　　她和原野？

　　明窈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的结论，只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让陈姨给他送过去就行。”陆衍之始终蹙着眉头，“快高考了，你安心在家住着。麓尾巷那边的房子我会让人处理。”

　　“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

　　明窈没答应，拎着食盒就走出了陆家。

　　陆衍之看着她倔强纤瘦的身影，恍惚看到了明玥的影子。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眼底的愧疚一闪而逝。

　　-

　　新闻事实播报了麓尾巷的火灾内情。

　　起因是情侣吵架，男方抑郁症发作点火烧了房子，造成1死6伤。

　　明窈点开薛玲子发来的新闻链接，心情有些低落。

　　那对情侣就住在明窈楼上，她记得他们恩爱的模样，也记得那些天砸东西的声音。

　　到如今不过一年不到的光景，就已经人事全非。

　　就好像明玥和陆衍之的爱情一样，脆弱易折。

　　既然这样，当初又何必在一起。

　　【薛玲子：现在的年轻人谈个恋爱也太吓人了，上次不是还有个上街捅人的…】

　　【薛玲子：还是单身保平安叭[自我催眠]】

　　依着明窈对她的了解，忍不住调侃道：【说得好像你想脱单就能脱单了似的】

　　【薛玲子：你是想气死我然后继承我的珍珠奶茶吗.gif】

　　原野家的大门是开着的，明窈进去后反手关好了门。

　　她收起手机，穿过花园走到了入户门前。

　　刚按下门铃没多久，就有人来替她开了门。

　　面前的年轻男子裸着上身。

　　他发梢微湿，狭长的凤眼自然上挑着，幽深黑亮的瞳仁如漩涡般要将人卷入其中。

　　等等他没穿上衣？

　　原野只穿着一条黑色的居家长裤。

　　直角肩，冷白色的肌肤上是紧密排列的腹肌线条，人鱼线明显。

　　这人的身材也太好了吧。

　　明窈生平第一次接触到半身裸男。

　　尤其对方还长了一张妖孽十足的俊脸……

　　她只看了一眼就飞快地收回了视线，漂亮的小脸也渐渐地爬上了晚霞。

　　对视什么的，不存在的。

　　“你的早餐……”明窈机械般地把手里的食盒伸到他面前，别过脸微阖着眼。

　　原野无声地垂眸注视着她。

　　少女纤细的小手紧紧地攥着食盒的带子，颤抖着的眼睫细密卷翘，让他忍不住想要伸手感受，但又怕吓到她。

　　“不用换鞋了。”

　　明窈听到了原野低哑的嗓音。

　　手上的重量消失，只有被他不经意擦过的指尖传来了酥酥麻麻的触感。

　　明窈缓慢地挣开了眼睛。

　　原野正往里走，给她留了个颀长的背影。

　　她捂着心口，小心翼翼地抬脚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窈世贤：你好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