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生最终还是站起来完成了最后一次录制。

　　虽然效果还是不尽如人意, 但至少全程没有再出现任何错误。

　　实际上, 他能一路走到最后，自然不会差劲到哪里去，更多的还是没有自信。

　　所有人的录制结束以后，视频由节目组进行整理, 所有练习生聚在大屏幕前, 开始了内部投票。

　　除去在《是否》组的岳嘉佑、景焰、虞汐，另外六个A班学员都在《Circus》组, 上次顺位排名第七名到卓一泽也在。

　　在数量上，看起来是《Circus》组占据优势, 但实际上，按照票数来看, 霸占顺位排名前三名的三个人, 票数加起来比其余六个人的总和还要多出一些。

　　C位竞选的视频不仅仅是用来竞争C位, 更是让练习生们对自己, 也对彼此有了基础对了解。

　　两边的练习生看到视频, 都有些诧异。

　　看见《是否》组个人特色鲜明的四段视频，另一边的练习生们纷纷在内心用自己做了一番对比。

　　有很多练习生都足够优秀，想不出错地完成一段表演完全不是问题, 走到现在, 只用一天时间记住一首歌对谁来说都是可以实现的, 只要愿意付出，谁都能做好。

　　但能在一天时间里，给一首歌赋予属于自己但印记, 甚至是拿到歌就能让这首歌属于自己，这件事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的。

　　更让人感到无能为力的在于，这并不是用一周时间疯狂努力就可以做到的。

　　这是经年累月、持之以恒的练习，以及上苍眷顾的幸运。

　　但，这同样也意味着难以调和的弊端。

　　岳嘉佑自我鲜明张扬，景焰气场极强，虞汐叩响观众心扉，肖宙音色无人能及，一个队伍里有四个独树一帜的存在，观众很难在一事件确定眼球的归属，更可能发生的是，注意力被完全打散。

　　不提观众，就是其余五位要配合他们都存在了很大难度。

　　而这也是《Circus》组的惊艳所在——一首轻快活泼的Hiphop，被练习生们用最严谨的方式呈现。

　　以观众视角来看，每个人都无比轻松自然，虽然没有技巧、歌词和旋律也并没有特别突出都部分，但偏偏每一个字都听起来格外舒服。

　　像在游戏一样。

　　更厉害的是，不管C位换到谁，他们都能呈现出同样水准的表演。

　　在座的练习生们都很清楚，这种让观众看起来轻松舒服的风格，背后是极为苛刻严谨的练习。

　　一天时间，很多人都做不到让一首歌流畅熟练，但他们却已经做到了整齐划一。

　　能达到这个效果，也是因为《Circus》组的平均水准极高，除了A班的四到九名全在这组以外，剩下三个人在B班到名次也不低。

　　虽然拔尖的选手没有《是否》组多，但他们的整体层次要高出很多。

　　同样重要的是，这意味着《Circus》组的练习生几乎都是在正规的娱乐公司经历过练习生时光的“优秀半成品”，即使不来《银河少年》，他们也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出道机会。

　　他们中每一个人，都付出过巨大的努力。

　　曾经咬着牙在练功房里被踩着开胯，十七八岁的男孩，骨头已经长硬，不顾颜面哭喊到声嘶力竭。

　　曾经连一口碳水化合物都不敢碰，饿到两眼发青，却只敢小心翼翼吃一口白水煮青菜，

　　曾经打着封闭针上台跳舞，被轮椅送上台，被轮椅接下台，却能在站起来的一瞬间笑出最完美的角度。

　　这些付出，连有着影后母亲、名导演父亲的卓一泽也不例外。

　　两组练习生看完C位竞选的视频才意识到，在努力的不仅仅是他们自己，还有对面的竞争对手们。

　　每一个人都在为了最后一战而努力。

　　即使是一开始抱着划水想法、陪跑、找下家想法的练习生们，也开始被这样的氛围感染。

　　最后，岳嘉佑以仅仅一票的优势超过景焰，成为《是否》组的C位，而《Circus》组的C位，出乎意料的不是上次排在第四名的胡俊，而是第七名的卓一泽。

　　他比刚来的时候成长了很多，十八岁的少年，成长的速度令人啧舌，一转眼，似乎又进步了很多。

　　结束了C位竞选之后，他们即将开始最后的练习。

　　没有任何打扰，没有其他集体录制安排，只剩下涉及个别练习生的采访、口播、花絮和一些商业活动。

　　这“个别”里，也有岳嘉佑的份。

　　他和卓一泽会作为被选出来的C位，参与出道夜先导宣传片的拍摄。

　　所谓的先导宣传片，实际上是电影方的宣传手段之一。

　　关天华的新电影《往事恋人》是一部校园题材的青春电影，男主是今年刚刚十九的新人刘繁星，女主则是经过海选的纯素人罗小韵。

　　先导片的成员包括里最后两首歌的C位、《往事恋人》的男女主角、节目组现在的五位导师，以及身为导演的关天华。

　　拍摄的时间定在周五的早上。

　　平时，来通知练习生拍摄事宜的通常都是选管或者其他工作人员，但这次，来和岳嘉佑商讨拍摄事宜和流程的是导演。

　　“岳岳，有空的话……”导演来叫岳嘉佑的时候，他正在练习室和组员进行练习。

　　看见导演，岳嘉佑停下动作，和大家打了个招呼，走到了门口：“导演好，怎么了？”

　　“额……也没什么，就是和你通知一下明天要和《往事恋人》剧组拍先导片，资料我给你带来了，台词什么的不多，具体的你看看？”

　　看见导演难得如此好说话，练习室里的大家都愣了愣，下意识确认了一下说话都真的是导演。

　　的确是。

　　是他们平时冷漠又严肃的导演。

　　岳嘉佑轻轻点头。

　　他还没看流程，但钟珩那里已经提前和他打过招呼，关天华会参加这次拍摄，出道夜打直播，关天华还会是主持人。

　　导演忐忑地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岳嘉佑，还是没忍住招手把他叫了出来：“岳岳，我知道你可能不乐意，说实话，我们也已经尽了最大可能让你能回避与关导的碰面，不过你也知道……”

　　节目组需要资金和流量。

　　各大平台的配合和宣发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还有人脉的问题。

　　他们没办法拒绝关天华，即使所有人都知道关天华在圈内臭名昭著。

　　“我真的没关系。”岳嘉佑平静地回答导演。

　　然而他扭头时不自然握紧的拳还是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岳嘉佑冷静了几秒，朝洗手间走去：“导演，我明天会好好配合拍摄的，你不需要对我太过担心，倒不如关照一下关导，园区里都是年轻气盛的男生，别又被打掉了牙。”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刻意压住声音。

　　身后的练习生们纷纷侧目，盯着走廊看。

　　导演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走了。

　　岳嘉佑虽然脾气不好，但好歹说话算话，不至于出尔反尔。

　　他说了配合，就不会主动惹事，而且岳嘉佑说得也的确在理。

　　关天华的德行，圈子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难怪岳嘉佑会说这样的话。

　　岳嘉佑关上洗手间门的时候，才发现他旁边是正在穿裤子的关天华。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提问：“你怎么在这里？”

　　说完，他自己也反应过来，园区地处郊区，附近没有其他住宿场所，明天的拍摄又是在一大早，节目组大概是直接将关天华和剧组安排住在了园区里。

　　在那次之后，岳嘉佑再也没见过关天华，这是三个月来他们第一次面对面再见。

　　关天华盯着岳嘉佑打量了一会。

　　他的眼神里，除了以前就有的贪欲、觊觎和令人作呕的猥琐以外，多了几分嫉妒和忌惮。

　　嫉妒岳嘉佑成了别人的，也忌惮那个得到了岳嘉佑的别人。

　　上次的事情发生以后，关天华就已经很清楚来龙去脉。

　　岳嘉佑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能力整自己。

　　且不提那天的岳嘉佑醉到不省人事，就算醒着，岳嘉佑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能做到的人只有钟珩。

　　娱乐圈从来都是纸包不住火的。

　　圈外人或许会相信岳嘉佑和钟珩是什么师生情，但圈子里的人，谁不清楚，钟珩如果把一个人当作学生，怎么可能做到把人带进家门这个地步。

　　岳嘉佑是钟珩的。

　　这个事实让关天华忍不住咬牙切齿。

　　他只差一点就能得到岳嘉佑了，可偏偏，最后居然便宜了钟珩，而自己反而被狠狠算计了一波，连老婆都丢了。

　　看见岳嘉佑，关天华忍不住冷笑：“你现在傍上了钟珩，很得意是不是？”

　　这个少年，和他最初见到的样子已经截然不同了。

　　他还记得两年前的岳嘉佑。

　　虽然也是现在这样，满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骜样子，一双幼年狼犬的眼睛，一副细瘦诱人的身材，但就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或许是眼神，或许是由骨子里散发的气质。

　　两年前的岳嘉佑看起来虽然不驯，但还是可以掌控的。

　　他还有虚张声势的自卑和小心翼翼攀爬的谨慎。

　　但如今，少年一头金发，显得格外耀眼。

　　他浑身上下，再看不出半点不自信。

　　这样的人，已经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了。

　　尤其是，如今声名狼藉，失去了一大半资源的自己。

　　今非昔比，他已经不可能把岳嘉佑拿捏在手心里了。

　　甚至，他们之间的地位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以前的岳嘉佑想要反抗，只能通过咬着牙挥拳，把自己也陷入绝境。

　　但现在，岳嘉佑甚至不打算正眼看他一眼。

　　岳嘉佑的确不想理关天华。

　　然而关天华却因此而越发不甘。

　　以前的岳嘉佑同样不屑，事实上，关天华一直很清楚，大部分被他骚扰的练习生都对他不屑一顾。

　　谁会喜欢一个资源不上不下，床上不软不硬，长相一无是处的中年已婚男人呢？

　　他所享受的，恰恰就是这些年轻男孩满脸隐忍不甘，却不得不咬牙忍下的委屈。

　　可岳嘉佑当年不肯忍，如今更是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岳嘉佑洗完手，打算出门的最后一步，关天华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不就是爬了钟珩的床么，你以为他能在乎你多久？你以为你能得意多久？”

　　娱乐圈的人，能有什么区别，尤其是钟珩，他还掌握着钟氏庞大的商业版图。

　　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喜欢的时候给点好处，不喜欢的时候一脚踹开。

　　岳嘉佑难不成还以为自己能把钟珩吃死？

　　岳嘉佑侧头盯着关天华，晃了晃脑袋，理所当然地回答关天华的问题：“大概，一辈子？”

　　钟珩会在乎他一辈子。

　　他还能得意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