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煜第二天很安静，吃完配餐员送来的饭菜后，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本子一支笔，很认真很专注，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冬日暖阳的光，逐渐透过窗户渲染到楚思煜的身上，男孩安静的像一幅画，他似乎是写完了，把笔放下，然后把写了满满一张的纸撕下来。

　　楚思煜开始收拾起自己的床，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他在祁舟的眼皮子底下把那一页纸放到枕头底下，穿着拖鞋走到门口，“今天外面的天气很好，我去下面晒晒太阳，我放在枕头下的纸你可千万别偷看。”

　　祁舟不屑地扯着嘴角，“切，谁要看你写的玩意，要出去就赶快的。”

　　“那就好。”

　　楚思煜深深看了他一眼，“昨天，谢谢你。”

　　谢谢你安慰我。

　　“行了行了，别在这跟我煽情了，再不出去太阳就要下山了！”

　　楚思煜没有生气，反而对祁舟笑了笑，转而迈步出去，然后带上门。

　　中午，楚思煜没有回来吃饭。

　　晚上，楚思煜也没有回来吃饭。

　　直到深夜，祁舟看着隔壁的床，还是整齐的被子，本子和笔也是在柜子上摆的整整齐齐。如果不是病床旁边写着楚思煜的名字，就连祁舟都要认为那张病床从来没有睡过。

　　翌日。

　　祁舟睁眼看向那张床，还是昨天的样子，整齐的被子，整齐的本子和笔，一切都是整齐的。祁舟终于发现不对劲，他下床来到楚思煜的病床旁边，看着床上的枕头。

　　楚思煜，你两天都不回来，就别怪我看你写的东西了祁舟看着纸上的字：我就知道你会看的，翻到背面的时候你可别哭哦。

　　祁舟没敢翻到背面，因为他透过纸看到了那两个大字，上面写着“遗书”。祁舟抖着手把纸塞回枕头底下，然后回到病床上闭眼睡觉，不可能的，绝对是恶作剧，明天他就会回来了，对！那个小屁孩明天肯定会回来！

　　天微微亮了，泛起鱼肚白。祁舟醒了，他没敢睁眼，几分钟后，他鼓起勇气睁眼看向那张病床，还是空的，和前两天一模一样。

　　给楚思煜检查的护士带着他的家长来了，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护士手里拿着一张单子。祁舟看着他们收拾东西，沉默良久，哑着嗓子开口问了一句，“楚思煜，他怎么了？”

　　护士暗暗擦着眼泪，怕自己哭出来，就把手上的单子给他看。

　　是死亡通知书。

　　患者姓名：楚思煜；性别：男；年龄：14；科别：胃肠外科。

　　尊敬的患者家属：

　　患者楚思煜在我院胃肠外科治疗，因抢救无效于……死亡诊断为吞药自杀，特函通知，敬请节哀。

　　门口传来一阵哭喊声，一个老太太冲进来，哭天喊地，“我的乖孙子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

　　老太太开始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手扶着地板，一手指着护士，“我的孙子，就是被你给害死的！被你们一群狼心狗肺的医生害死的，你们就是黑心医院啊！”

　　老太太突然站起来，打了护士一巴掌，旁边一对夫妇佳驿拦着她，“妈，别这样，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啊。”

　　护士被老太太指着鼻子，“我的大孙子被你们这群黑心的害死了，这事没有五十万完不了！”

　　“本来是跟你们要一百万的，现在我给你打个折扣！我孙子都不止值这么点！算是我老太太看在大孙子的面子上，我才说这点数！”

　　说着老太太又是情绪激动，想要打护士。护士帽都被她扯下来，她看着面前凶狠的老太太，红着眼睛发抖，等着老太太的巴掌落下来，她无处可逃。

　　啪！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取而代之的是老太太的嚎啕大哭，并不是因为失去了孙子才哭得那么伤心，而是疼得，被祁舟打疼的。

　　祁舟甩了甩发麻的手，俯视着瘫坐在地上的人，老太太看抬头看向散发着无形压力的祁舟，一时之间忘了动作。

　　一旁的男人则是害怕地抖了抖，躲到年轻女人背后，女人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废物！”

　　女人冲上前为自己的婆婆打抱不平，举着手就要冲到祁舟面前打他巴掌，“狗东西，我们教训没用的护士用得着你多管闲事吗！”

　　祁舟被这群人气得胃疼，差点站不住，正要反击那个女人的时候，一道身影粗暴地将她推开。萧柯挡在祁舟前面，清冷的声音带了愤怒，“你们要做什么？”

　　“哎！你们还有理了，你身后那个男人打了我妈，我还不能还手了吗！”

　　萧柯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老太太，用一种放松的语气，“哦，这样啊。”

　　女人以为他要松口，绕过他就要打祁舟，萧柯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嫌恶地将她往后一推。

　　“打的好！”

　　祁舟：“……”

　　后面的事情萧柯都处理得恰当，那一家子已经被医院拉入黑名单，祁舟疲惫地躺在床上，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萧柯……”

　　“少爷，有什么事吗？”

　　“楚思煜死了，自杀死的。”

　　萧柯沉默不语，这事他也听说了，刚才外面就在传603有人自杀，他也能猜个大概。

　　他就站在祁舟旁边，他知道祁舟不好受，前两天还活蹦乱跳还跟祁舟顶嘴的毒舌小男孩，就这么自杀了。

　　祁舟回忆着他自杀的那一天，楚思煜就非常安静，还特意跟他提起两次枕头底下的纸，显得很不对劲。

　　“萧柯。”

　　“少爷，我在。”

　　“你今天别去公司了，陪我一天吧。”

　　萧柯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以为是祁舟胆子小，“少爷，你是不是怕鬼？”

　　祁舟：“……”

　　算了，不跟他计较。祁舟没理萧柯，只是看着天花板发呆，突然来了一句，“你说，我要是死了，你……”

　　萧柯没有回答祁舟，取而代之的是他手上的杯子破碎的声音在回答祁舟的问题。在祁舟疑惑地注视下，萧柯硬着头皮解释：“手滑了，抱歉。”

　　萧柯抖着手捡地上的玻璃碎片，刚才祁舟要说自己要死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心慌了一下。直到玻璃划破手指的痛感刺激着萧柯，他才稳住心神。

　　“喂。”

　　“少爷，什……什么事？”

　　祁舟向他招手，把萧柯叫到自己身前，他站在床上，拍了拍萧柯的肩膀，“你呢，等我死了之后，你扶祁俞上位，别让祁漠那个混蛋把公司给了外面的连个名字都不知道的野种。”

　　“他就不配当个父亲！”

　　萧柯：“……”

　　还没等萧柯回答，祁舟又拍拍他的肩膀，“其实你不管祁氏也可以，我死了就没人罩着你了，你可以离开祁氏，娶个漂亮的老婆再生一对龙凤胎，你的人生就……”

　　萧柯没等祁舟把话说完，直接把他扛起来，将他按在床上，然后盯着祁舟看了好一会，萧柯是真的快要被他气死了。谁他妈要娶老婆要生龙凤胎啊！

　　“好好睡觉！”

　　祁舟：“……你凶你m……”

　　他嘴突然被萧柯用手捂住，即将出口的脏话被萧柯堵回去。

　　祁舟突然不动弹了，头歪向一侧，他眼睛是睁开的，就是毫无焦距，像是一个随时都能任人摆布的玩偶。片刻之后，祁舟额角渗出冷汗，脸色苍白得吓人。

　　萧柯紧张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祁舟没有回答，萧柯紧张得就要去按铃，只听见祁舟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像是用尽了力气才说出这一句话，“你好重！呃——压得我肚子疼。”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萧柯不停地道歉，按了铃等护士过来。

　　护士来得很快，只花了不到一分钟，她看着一脸苍白地祁舟，赶紧叫来了医生，“还好今天师医生上夜班。”

　　师医生看了祁舟一眼，轻轻按了一下他的腹部，“疼吗？”

　　祁舟瞪了她一眼，都被疼得抽气了，你说呢？

　　师医生皱着眉，“扩大了，必须尽快进行手术。”她转头看向一旁的护士，“小秦，去准备一下，通知其他同事，今晚有一场重要的手术。”

　　“好的，师主任！”

　　护士速度很快，推来了病床，萧柯将祁舟抱到另一张病床上，跟在病床旁边，担忧地看着脸色不太好的祁舟。直到他被关在手术室外面。

　　在被运到手术室的路上，祁舟还不忘记咬牙切齿跟他说话，“萧柯，你这个死胖子，要是我死在手术台上了，我绝对饶不了你，我不想被人传出去我是真的被一个死胖子压死的！”

　　其实萧柯净身高186cm，体重135斤，都算轻的了。他内疚地来回转圈，祈祷着祁舟能够手术成功。

　　·

　　两个小时后。

　　祁舟被推出来了，师医生从手术室出来，交代着萧柯，“手术顺利，但情况不容乐观，现在请你四个小时之内看着患者，如果他有什么不适，及时来找我。”

　　“好的。”

　　萧柯没跟她多说，走到病房里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祁舟，蹲在地上，内疚地抓着自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