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洪翔的事情之后，他们两人几乎没有见面，谭飞航的工作仿佛变得极为繁忙，电话和微信都变少了，甚至中途池晔回了B市两次录音，都没约上谭飞航的时间。

　　这样算来，也有近三个月没见面。

　　不见的时候没什么。

　　如今已经春暖花开，再见到谭飞航，池晔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想他。

　　他们就那么看着彼此。

　　用目光贪婪的去描绘对方的轮廓。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谭飞航才微微移开视线：“你回来的比预计的时间要早？”

　　“嗯……早了一天。”池晔说，“太累了，提前回来休息一下。”

　　也想看能不能见到你……他在心里说。

　　“谭总怎么在我家？还有我家的密码。”池晔问。

　　“我来喂卢卡。”谭飞航说。

　　卢卡早就在开门的时候冲过去，趴在他的脚下欢腾的跳着——像是跟谭飞航非常熟稔。

　　谭飞航咳嗽了一声：“一般都是苏晓过来，他没空了我才来。”

　　池晔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难道叶贝星说的保洁阿姨……是谭总您？”

　　谭飞航这次没说话，沉默起来。

　　这是默认了？

　　池晔看他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谭飞航微微皱眉。

　　“没什么……”池晔连忙转移话题，“谭总吃饭了吗？我给您做？……不过时间好像有点晚。”

　　确实有点晚，这都半夜了。

　　但是他话音未落，谭飞航已经放下了车钥匙，脱下了外套，坐在客厅沙发上跟卢卡玩了起来，一副并不打算走的样子。

　　“……”

　　“冰箱有蔬菜。”谭飞航逗着卢卡，仿佛不经意的说，“叶贝星说最近几日你随时有可能回来，所以每天会准备新鲜蔬菜换上。”

　　池晔的视线看向那个被放在地板上的超市购物袋，里面露出了新鲜的菜叶。

　　“那您稍等会儿，我去做饭。”

　　池晔换了身居家服，围上围裙，提着购物袋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厨房就传来了哗啦啦的洗菜声。

　　从谭飞航的位置，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池晔在做什么——大概在这个时候，他才不是池念，而是池晔。这个环境很居家，他的表情很平和，这让人很心安。

　　虽然并没有开什么暖风空调，谭飞航却依旧觉得心里有一团暖火。

　　一碗阳春面而已，一人窝了一个鸡蛋。

　　切了水萝卜拌了小菜。

　　两个人一人一碗吃着。

　　谭飞航给他聊最近的情况：“洪翔给的材料，基本上都已经落实。上周开了董事会，谭丽手里的股份，我已经收回。宫志学还在垂死挣扎，但是他跑不了的。”

　　池晔点了点头。

　　“哦……还有最关键的，你欠下的那三个多亿……或者说池向荣欠下的逼你去还的三个多亿。除了你之前变卖家产还掉的那部分，剩下的因为掌握了洪翔的供词，有诈骗嫌疑。我安排了大陆的律师飞澳门，咨询了律师，乐观估计，后续剩下的费用应该会通过和解的模式减免掉。”

　　池晔一怔：“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后续你不再会背负巨额贷款了。”谭飞航对他讲，“不知道算不算好事？”

　　“好事。”池晔说，“当然是好事。”

　　他感觉和谭飞航分开的时钟又被拨快了一些。

　　谭飞航不再说话，认真吃完了手里那碗面条，放下的时候，他才问：“《声名狼藉》，你打算继续拍吗？”

　　“当然要拍。”池晔说，“资金方面准备的七七八八了。”

　　要洗刷池念的声名狼藉。

　　重拍《声名狼藉》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等这部戏上映，池念拿下月华奖最佳男主角，再也不会有人质疑池念的演技、也不会有人质疑他在娱乐圈存在的意义。

　　到时候他就可以功成身退，回到A市，继续做他的话剧演员，虽然学校没了，但是一切还可以从头再来。

　　如果那时候池念醒了，他会目送池念奔向属于自己的天地。

　　如果池念一直沉睡不醒……

　　“……需要钱的话跟我说。”谭飞航犹豫了一下，说了这么一句。

　　“星洋不会同意投这部戏的。”池晔说，“也没有理由。”

　　确实没理由，商业逻辑上说不通。

　　董事会不会同意投资这部原版就惨遭滑铁卢的电影的翻拍。

　　“不是星洋。”谭飞航强调了一下，“是我，我个人做你的投资人。你的资金来源我知道的很清楚，竖屏剧保底一千万，后续分账要下半年才能到。综艺投资占大头，大概你能拿三千万，但是不是刚结束吗？分账还需要三个月时间。剩下的网大分账半年期。还有的大概就是你的演出费用，最近所有的加在一起，总共不到八百万吧？你打算什么时候拍？年底吗？”

　　“我打算下个月立项。十月完成拍摄。”池晔道。

　　“那你的缺口不小。”

　　池晔沉默了——就算加上他卖掉股份的四千万，实际上下个月立项的话依旧有几千万的缺口。

　　“我想先立项，钱会陆续进来的。资金又不需要一次性到位。”

　　“你这样压力太大了。”谭飞航说，“我可以借你钱。”

　　谭飞航以为池晔会像以往一样，笑吟吟的说句谢谢，然后把钱拿走。可是他错了。

　　“谭总，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您。”池晔所答非所问，他右眼角的泪痣微微闪烁，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有着说不清的情绪。

　　“如果我跟我哥哥同时站在你的面前。”池晔说，“你能分辨的清，谁是谁吗？”

　　谭飞航眼神深似寒潭：“为什么问这个？”

　　“没为什么，无聊问问。”池晔说。

　　“任何两个人的灵魂都有着本质的区别。”谭飞航说。

　　这含糊的回答让池晔失望了，他垂下眼帘：“资金的问题，我自己会想办法。之前欠过赌场那么多钱了，以后的日子再不想欠谁的债。”

　　他说完这句话，房间里充满的温和安心的气氛便烟消云散。

　　连卢卡都发现了这一点，不安的扒拉了几下爪子，缩成了一团。

　　谭飞航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筷子，看他：“真的不用？”

　　“谢谢谭总，我真的不用。”他依旧笑吟吟的，但是态度异常坚决。

　　“为什么？”

　　池晔想了想，用池念的语气说：“不为什么。有钱难买我乐意。”

　　谭飞航安静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说：“太晚了，我先走。”

　　“谭总慢走。”池晔看着对面那碗吃到一半的面，直到关门声响起，才深深的叹了口气，回头去看不明所以的卢卡。

　　“我是不是有点固执？”他问卢卡。

　　卢卡呜呜两声。

　　*

　　三月的风有些暖意。

　　谭飞航在池晔楼下站了一会儿，直到他看到楼上那个阳台上亮起一个红色的小火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他知道那是池晔在抽烟。

　　如果他没记错，池晔从不抽烟，抽烟的是池念。

　　在不经意间，池晔沾染上了一些池念的习惯，这让他们两个人更相似，也更难区分。

　　所幸的是，任何两个人的灵魂都有着本质的区别。

　　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外表上看来兄弟两人会越来越相似。但是他们的灵魂都散发着各自的魅力。

　　池念是那个曾经声名狼藉，未来会走上花路的娱乐圈明星。

　　池晔是那个一直安静温和，潜心打磨演技，并为了最纯粹的东西快乐欣喜的普通人。

　　在谭飞航的心里，除了第一次，便没有把他们两人弄混过。

　　从来没有。

　　*

　　谭飞航在楼下站了很久，天快变亮的时候，苏晓开着车来接他。

　　谭飞航坐进车里的时候，身上还有露水。

　　苏晓有些担忧的看他：“谭总，您这是……”

　　“温俊人依赖精神类药物成瘾的新闻，找可靠的渠道暴了吧。”谭飞航说。

　　“谭总，这对公司来说会有比较大的损失。”

　　“已经有很多人在议论了，与其让别人来说这个事情，不如我们自己来，还能掌握主动权。”谭飞航说，“几个代言能转移的转移，该赔偿的赔偿。还有他手里的剧，尤其是《云梦大陆》……”

　　“明白。”

　　“宫志学那边呢？”谭飞航问，“情况如何。”

　　“比较麻烦，可能还要纠葛很长的一段时间。”苏晓回答。

　　“以后记得提醒我，宫志学的事情结束之前，尽量不来这里。后续的事情又杂又乱，池念未来会很忙，我不想影响他。”

　　“明白了。”

　　“走吧。”谭飞航捏了捏鼻梁，“早晨还有会。”

　　车子缓缓驶离的时候，谭飞航再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

　　池念没想到资金短缺的问题在第二天早晨就轻松解决了。

　　一个紧急的电话把他从梦里叫醒，是徐卿的。

　　“准备一下，进《云梦大陆》的剧组。”

　　“什么？”

　　“我是说你，马上进云梦剧组。”徐卿大声在电话那头说，“温俊人依赖精神药物成瘾的事儿被营销号爆了，现在已经全网皆知。代言停止、拍摄停止，最关键的是《云梦大陆》计划月底上星上网，目前上星是不可能了，星洋这边顶着很大的压力，才没让平台方换档期，但是温俊人必须被撤换掉。”

　　“……温俊人被撤掉？”池晔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温俊人主演的角色许星洲要换人！公司决议你在这不到一个月时间内，全部补拍温俊人的镜头！”

　　*

　　徐卿发过来的合同，催着池晔签字。

　　打开合约的时候，池晔愣了愣，因为合约上的片酬金额……

　　恰好就和他缺少的那部分资金数额一致。

　　作者有话要说：　　小谭总一片深情，但是他就是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