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集中讨论室里大家都在。

　　这会儿杨夜和顾良并没有继续详细谈论什么。

　　几个玩家为了抓紧时间，快速把午饭吃完，决定舍弃休息时间，先去调查再说。

　　顾良一方面是本就吃饭慢，另一方面是想跟杨夜好好聊聊。

　　于是，最后还逗留在集中讨论室的，就剩他们两个。

　　去门口看了一下，确认没有玩家，顾良光明正大把门关上，再回到座位上。

　　顾良对杨夜道：“对了，壁画的事，可以一会儿一起跟大家解释。现在这个时间，我想问问，你对刚才的投票怎么看？”

　　杨夜想了想，道：“第一个问题，投容大佬，没有悬念。第三个问题，谁杀了名媛和管家，线索太少，只能从谁认识美设计去思考，投票结果很统一，也没毛病。第四个问题，问谁是吸血鬼，真的吸血鬼得隐藏，但对于好人来说，只有投我和苏兰，也没问题。”

　　“唯独第二个问题，其实不止苏兰，嫌疑人很多，但大家的投票太过统一了。”

　　“对。就是这样。”顾良说，“苏兰投给你，应该是发泄。李晓玉跟着我投，意料之中。可就连孟前程，他都没跟着我投。而那两个新玩家……全部投了苏兰。”

　　杨夜道：“这只能表示，他们知道的，比他们说出来的要多很多。”

　　“可能不止你我被系统组合成了一个小组。别人也有共同要隐瞒的事。”

　　“在你我看来，很多人的时间线过于空白。但其实人家也许能互相印证。只不过为了支线、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们也互相帮对方隐瞒了。就像你我互相隐瞒一样。”

　　听完杨夜的话，顾良呼出一口气，按了下眉心，心说可能确实是这样。

　　在大家针对第二个问题“谁杀了厨师”进行讨论的时候。

　　苏兰问过顾良，说他的时间线也过于简单，顾良暂时只能从电梯的停靠位置先做解释。

　　他也确实是在9点以后才下的电梯。

　　但这件事其实是有漏洞的。

　　第一个到达厨房的是艾妈妈和美上司，那会儿是9点，他们首先发现了尸体。

　　这意味着有人在9点前杀了厨师。

　　给电梯做手脚，设法让它停靠在哪层，是很容易的。

　　甚至于如果不是李晓玉主动说留心过电梯，也没人能证明电梯9点前停在一楼。

　　所以事实上，没人能证明顾良9点前没下过楼。

　　苏兰当时没继续跟顾良纠结这件事，顾良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9点之前在厨房行凶的人是她，9点之前有可能路过了大堂电梯的也是她。

　　如果她依然说自己是9点以后来的，顾良的嫌疑不变。

　　如果她非要把顾良打成嫌疑人，她只能说，她亲眼见到电梯在9点前动过，那她等于自爆说谎。

　　外加时间已经不够了的情况下，她已经没有了申辩的必要。

　　想到这里，顾良对杨夜道：“你说得对。那么，那两个跟着我票的新玩家，美姐姐和美上司，他们隐瞒故事可能性比较大。他们可以构成一组。可从另一个角度——”

　　“美上司和艾妈妈一起到的正厅，美姐姐和容大佬一起到的，他们之间也能形成一个两两的组合。这四个人的故事，有点玄妙，可能互相都有什么故事。”

　　杨夜补充道：“讨论时间只有15分钟，每个人说完时间线，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

　　“这个时候，他们的脑子一定都在想一件事——我隐瞒了故事，我的时间线也很空白。如果有人问到我，我该怎么办？”

　　“他们首先得保全自己，所以没有过多精力和时间质疑你。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我刚才说得那样。他们两两、甚至四个人交叉印证了时间线，事实上是把嫌疑锁定到你、我和梦游客之中。”

　　顾良长长呼出一口气。“我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顾良道：“所以，有可能真实的情况是这样——在其他人眼里，尤其是美上司和美姐姐眼里，你这个问号、梦游客、还有我，我们三个的嫌疑最大。你应该是吸血鬼，没跑了。所以，他们想看我和梦游客里，谁有可能是吸血鬼。”

　　“在他们眼里，那道题实际上是我和梦游客之间的二选一。”

　　“鉴于根据‘有限线索’推理，没有吸血鬼可以变男变女之类的证据，女生的可能性更大。毕竟是公主，而不是什么王子。所以他们投了梦游客。果然对了。”

　　听罢顾良的话，杨夜点点头。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顾良问他：“又想到什么了？”

　　杨夜眯起眼睛，镜片下的瞳孔显得有些深邃。“这样一来，孟前程投李晓玉的真实原因，反而令人遐想。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在打一个反逻辑？”

　　顾良也不免严肃。“你的意思是，他的身份令人怀疑。”

　　“在你解释自己时间线的时候，他帮了你，说服大家说，你确实有洁癖，所以选择先洗澡、再做任务，是可能的。”

　　杨夜道，“我当时就有点疑惑。”

　　“再说到最后一道题，投谁是吸血鬼。大家选了我和苏兰，错误。其他普通人不知道为什么错，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找到威廉伯爵的线索。”

　　“但你我知道，因为吸血鬼有三个的。大家回答错误的原因，不是因为选错了人，而是因为——少选了人。”

　　“你处于转化期，暂且不算的话。我是伯爵，苏兰是公主，大家少投了一个人——公爵。”

　　-

　　从集中讨论室出来，是与一楼一样的黑墙壁、厚铁门。

　　杨夜打着手电筒和顾良走在漆黑的走廊里。

　　这一层没什么动静，看来玩家都去别的楼层了。

　　冷不防有风吹来，某个房间处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有人有些不寒而栗。

　　杨夜一手举着手电，另一只手则自然而然地抬起来，勾了一下顾良的手心，然后稳稳地握住。

　　“你这……”

　　“怕你害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

　　“谁怕鬼给我打电话？谁看见娃娃怕得不要不要的？”

　　“……？”顾良皱眉，“我是有点忌讳娃娃，但什么叫不要不要？”

　　“咳。”杨夜正色，“破案吧。这一层好像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你想去哪层？”

　　“……”顾良说：“先去五楼吧。一方面，我们接下来的任务是找杀艾美丽的凶手，先去她住的五楼看看情况比较好。另一方面，五楼是一个半成品，我想仔细看看各个房间。”

　　顾良之所以称五楼是个半成品，是因为不同于三楼、四楼整体，电梯门一打开就是地毯、鲜花，以及墙壁上镶金的装饰品。

　　五楼的电梯门一开，事实上是和一楼、二楼一样的，也是黑墙壁、大铁门。

　　要在走廊上走出一段距离，才开始有华丽的地毯和装饰。

　　夫人的卧室，也是在那部分。

　　杨夜：“半成品？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认为这是为什么？”

　　顾良说：“我想，这条线索有可能的指向是——玫瑰公主不是艾美丽的女儿。”

　　“这个古堡最早的主人，只有公爵和公主。他们一个住在四楼，一个住在三楼。一楼铁门里关着人，二楼则关牲畜。”

　　“至于五楼、六楼，则属于空置状态，那会儿公爵可能觉得牢房不够，所以五楼也修了铁门什么的，准备关人或者关动物。”

　　“直到他遇到了艾美丽，决定让她成为自己的夫人，他就把五楼给了她。他应该是先让下人布置出了一间主卧，再把周围的走廊、地毯做了装饰，让艾美丽暂时住进去。五楼的其余地方，他再让人慢慢修葺。”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彻底将五楼装潢好，古堡就发生了意外。”

　　“这样，故事是相对合理的，能解释五楼为什么是那样一个情况。”

　　-

　　进电梯后，顾良抬手按了一下五楼。

　　电梯上行，但在四楼的时候停了下来，看来有玩家在四楼按了电梯。

　　顾良突然想到什么，抬手一抽，把手从杨夜手里抽了出来。

　　杨夜眼疾手快重新握住。“宝贝儿，你不好意思啊？”

　　“你喊我什么？”

　　顾良尾音都变了，大概融合了极度吃惊、不可思议、难以理解，以及些微慌张的情绪。

　　杨夜笑了。

　　他还是第一次听顾良的语调上扬成这样。

　　但杨夜还是没为难人家，把手松了，只在他耳边说了句：“害怕的时候随时过来牵我。没事儿。不用害羞。牵自己老公的手而已，羞什么？”

　　顾良：“……”

　　电梯门开。

　　门外是李晓玉。

　　李晓玉眨了下眼睛。“咦，你俩终于上来了。我正想上楼找他们。他们都在五楼。”

　　顾良：“你一个人在四楼？”

　　李晓玉摇头：“没。我和苏兰在一起。找到些东西，我想去楼上把大家叫下来。哎——”

　　李晓玉上下打量顾良一眼。“你脸怎么这么红？”

　　顾良：“……”

　　李晓玉瞥向杨夜，眼神有点意味深长。

　　杨夜挑眉，望向她手中的笔记本，和顾良一起走出电梯，对李晓玉道：“找到什么了，先跟我们分享一下。”

　　“我知道了！我知道公爵为什么穿越了！”

　　说到这里，李晓玉望着杨夜，眯起眼睛，一脸不信任他的样子，“等等，你不是公爵吗？这件事你肯定知道啊。”

　　“我真不是公爵。你们投票不是投错了么？”

　　杨夜问，“在哪儿找到的，带我们去看看。”

　　“哦哦，也对……好吧，是在公爵房找到的。”

　　李晓玉被杨夜顾良带着，又返回了公爵的房，一时都忘了要去叫其他人的事。

　　李晓玉道：“反正，这条线索表明，确实是公爵带着大家穿越的，他给壁画施了什么魔法。你们看了这个本子就知道了。”

　　顾良开口道：“壁画？那表示我的猜测没有错。不过这不是简单的‘穿越’，是部分空间，产生了时空上的重叠。这部分空间，指的是有壁画的地方。”

　　李晓玉赶紧问：“啊？时空重叠？啥意思！你具体给我们讲讲！”

　　顾良道：“一个空间存在两个时空，三百年前和三百年后。现在这两个时空合到了一起。而将它们合到一起的媒介，是壁画。能被壁画影响到的地方，才有时空重叠。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有的东西穿越了，而有的没有的原因。”

　　“一楼和二楼的封锁区域，分别是关人和关动物的牢房。牢房没有壁画。”

　　“因此这部分区域里的尸体是没有穿越的，它们腐烂、风化，经历了300年的时间，才重见天日。”

　　“再来是一楼的大堂。有人像、玫瑰、向日葵三幅画。这三幅画既存在于三百年前，也存在于三百年后。估计是考虑到历史价值的原因，容大佬买下后，并没有破坏它们，而是予以了保留。因此，这三幅壁画，让大堂空间产生了时空重叠，三百年前散落在古堡大堂的各种杂物，来到了三百年后。”

　　“三楼到四楼，走廊和各个房间，都有壁画；五楼没有完全装潢完毕，但我们去到的房间，比如艾美丽的，里面的画是完整保留的。因此，这些地方的壁画，三百年前什么样，三百年后依然不变。与大堂的情况一样，这些壁画成了链接两个时空的媒介。所有物品直接来到了这个时空，所以，玫瑰依然鲜艳，艾美丽的尸体也没有腐坏。”

　　“最后到六楼。这里是容大佬重新装修过的。但毕竟经历了三百年的时光，有的地方的壁画估计有损坏，所以容大佬请人重新找了画师作画。另外一些没有损坏的，就维持了原样。”

　　“又或者可能是，三百年前的六楼，整体呈空置状态，本来就没做太多装潢，所以壁画本来就不多。我们看见每间房和走廊都有壁画，是因为容大佬装修的时候搞上去的。”

　　“总之，容大佬添置的壁画，是没有魔法的，不能构成媒介。只有真正的古董壁画才有这种力量。”

　　“因此，六楼有的房间出现了时空重叠现象，有的则没有。这就解释了，晓玉你看到有的房间有蝙蝠，有的房间没有的原因。”

　　解释完毕之后，顾良想到了他和杨夜早上的第一次见面。

　　杨夜作为伯爵，昨晚去到古堡六楼的某间房睡觉。

　　那间房对应到三百年后，就是顾良作为明演员入住的房间。

　　杨夜早上提到过，他的房间有和顾良房间一样的壁画。

　　因此，壁画让这时空重叠后，杨夜就过来了。

　　杨夜的房间空无一物，所以他没能带来任何东西，只除了浴室的蝙蝠。

　　浴室的位置，对应到三百年前，估计是一个供蝙蝠休息的暗室之类的地方，它与主卧相连，属于被壁画影响的范围。

　　所以，时间在同一个空间上叠加，蝙蝠也来到了浴室。

　　目前看来，情况就是这样，错不了。

　　唯一不知道的是，昨晚对应到三百年前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夜作为威廉伯爵，收到公爵的信，让他直接去六楼入住。

　　因此来到古堡后的威廉伯爵，始终没有见到公爵和公主。

　　——这是否意味着，那一晚的公爵和公主，是藏在其他楼层施法呢？

　　这会儿，大家已经来到了公爵那间房的房门口。

　　“这个本子，是在棺材旁的柜子里找到的。你们可以再进去看看。”

　　李晓玉看向顾良，“另外，你刚才讲的时空重叠，我理解了。但我有一个问题。”

　　顾良：“你问。”

　　李晓玉问：“以前的仆人去哪儿了？按理说，他们也会穿越过来，至少会过来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