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通电话最后不愉快地结束了。

　　盛齐收起手机，盯着霍砚执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原以为是青铜，没想到是王者。”

　　霍砚执不玩游戏，没有听明白盛齐的意思，以为他对自己自作主张的行为不满：“你不想按公司说的去做，我帮你拒绝。就当还你今天的胃药。”

　　盛齐愣了一下：“你能看出来我在想什么？”

　　霍砚执沉默地点头。

　　盛齐挑了挑眉，压下心底的诧异，没再多说什么，回了自己房间。

　　他先洗了个澡，然后又拼了一会儿乐高，一直熬到临睡前还是没忍住，打开星网上去了自己的博客。

　　关于他车祸现场这件事的热度在网友们下班放学后被推到了最高点，吃瓜群众们纷纷加入战场，来到盛齐的博客观光打卡报道。

　　-慕名而来，想问问这种连基本业务能力都不达标的爱豆，到底怎么有这么多人喜欢的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十年过去了盛齐唱歌还是毫无长进，也是心疼他的粉丝只能一直尬吹盛世美颜

　　-告诉你们一个恐怖的事情：这人以前是NTG的C位。

　　-心疼和他一期出道的PLDD了，这名次要是没有猫腻老子吃shi

　　-一群闭眼黑能不能离盛齐远一点，关于今天的“车祸现场”指路旗帜应援首站的链接，澄清公告说得很明白，是主办方收音问题哦。既然都来了顺便关注一下我们哥哥燃炸了的《Lovedrunk》舞台吧，灵动舞姿俊逸迷人，盛世美颜取向狙击【爱心】

　　-粉丝又来控评啦？作业写完没？你们这么辛苦给盛齐当水军，他会给你们发工资不啦？

　　-娱乐圈明星我就服盛齐，艹什么宠粉人设，其实不就是在媚粉么。业务能力不怎么样，哄粉丝一套一套的。

　　盛齐把每一条评论都仔细看了几遍，突然用力捏住手机。

　　他眼眸低垂，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盛齐起身披了件外套想去院子里透口气，谁知一推开门就看见那个平常早睡了的人正手捧一沓图纸坐在客厅里，双脚伸在一个巨大的木桶里摇来摆去。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草药味。

　　灯光下，那双白皙光滑的脚浸泡在微黄的水里，显得干净透亮，莫名让人有一种想拿到手里细细把玩的念头。

　　桶里热气带来的白雾在室内缓缓上升，静谧而又温暖。

　　盛齐愣了几秒，走进客厅：“你怎么还没睡？”

　　“今天忘记泡脚，睡不着。”

　　盛齐看了一眼那个大木桶：“泡、脚？”

　　霍砚执简单地解释了几句：“促进脚部血液循环，按摩经脉，可以助眠、驱寒、缓解疲劳。”

　　盛齐懒懒地嗤笑一声：“就把脚放在热水里而已，怎么被你说得这么神奇。”

　　霍砚执翻图纸的手顿了顿，没有理他。

　　盛齐心绪杂乱，大概是迫切地想要找个宣泄口，竟然又主动找起话题来：“你之前听我唱歌，一下子就能听出我破音的地方。你也懂这个？”

　　“学过一点乐理。”

　　盛齐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平时喜欢听什么歌？”

　　霍砚执想了几秒，报了一个很少有人听过的名字。

　　盛齐背脊微微僵硬，压下心底翻涌的异样：“为什么喜欢他？”

　　“他写过一句歌词，我特别喜欢。是在他第一张专辑里的一首……”这首歌实在年代太久远，霍砚执歪了歪头，像是在回忆。

　　盛齐已经脱口而出：“《无人入睡》里的第三句？”

　　霍砚执抬起头看了盛齐一眼，惊讶地道：“你也知道。”

　　盛齐轻轻地“嗯”了一声，又和霍砚执聊起别的话题，闭口不提刚才那首歌，也不说今天和鱼苍那通电话的事。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天色已经微微发白。

　　盛齐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终于有了点困意。

　　他伸了个懒腰，这才突然意识到，除了乐高、看秀那些比较私人的爱好，刚才不管和霍砚执聊什么，霍砚执都能很快接上话题，一点也不像表面那么枯燥无趣。

　　剥离某些外在因素，两人竟意外的有些合得来。

　　霍砚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念头今天第二次在盛齐心底窜了出来，并且止都止不住。

　　霍砚执：“我还有一个泡脚桶，你要不要试试？我看你黑眼圈很重，应该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盛齐从自己思绪中抽离出来，面露嫌弃地看了一眼那个木桶，不甚在意地笑道：“你觉得我像是会泡脚的人吗？”

　　霍砚执“哦”了一声，正在想怎么继续说服盛齐，他低沉的声音已经传到耳边：“勉强试一次吧。”

　　霍砚执：“……”

　　他拿来一个新的木桶放在盛齐面前。

　　盛齐不情不愿地把脚放了下去。

　　乍一进去，温热的水迅速包裹着盛齐的脚，像是在给他轻轻按摩。

　　盛齐努力维持着脸上的严肃，嘴上却忍不住舒服地轻轻吁了一声。

　　霍砚执眼角弯了弯，翻了一页图纸，装作没有听见盛齐发出的声音。

　　待泡完脚后，两人就各自回了房休息。

　　霍砚执从来没有这样熬过夜，他背靠着门揉了揉已经微微发红的眼眶，又灌了一口热咖啡下去。

　　还有两个小时就又到上班的点了，霍砚执不准备再睡，埋在案前继续画起了图纸。

　　一直画到天亮的时候，霍砚执还是卡在那个地方。

　　他皱着眉，进浴室洗了个澡，然后换了身衣服去了机甲院。

　　今天机甲院有一场实验课题讨论组会，是他们每月例行一次的会议。

　　简单来说就是把最近立项的一些课题分配给实验室的人，这些课题有好有坏，也算是变相的分配资源。

　　除去手头实在忙不过来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分到了几个能盈利赚点外快的课题，会议室洋溢着喜悦。

　　院长咳了一声，朗声道：“最后一个项目。”

　　“这个项目，零利润。”

　　有几个人开始皱起眉头。

　　院长翻了一页文件，继续道：“这个项目是和政府联合的，如果做不好会影响到我们机甲科研院的荣誉，所以我会把这个项目算进负责人的绩效里。”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过了好久才有人壮着胆子举手问道：“院长，是什么方面的课题？”

　　“是扶贫项目，给孤儿院的孩子们制作一台练习机甲，让他们能够见识到真正的机甲长什么样子。”

　　做一架机甲通常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心神，少则一两年，多则四五年。

　　而且这个机甲项目不但赚不到一分钱，出了问题还要担责任。

　　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做点公益，但权衡一下利弊后，这点优势根本微不足道。

　　因此院长这话一出，众人哗然，但就是没有人愿意站出来。

　　甚至连刚才举手提问的人都微微低下了头，生怕对上院长的视线。

　　一片寂静中，霍砚执突然举起手道：“我去。”

　　室内安静了几秒。

　　无数道目光瞬间投射在霍砚执身上，有惊讶，有打量，更多的是不理解。

　　“霍博在想什么？我记得他随便一架机甲都市价上亿吧，居然就这么拿去扶贫？！”

　　“噗，明年就院长竞选了，他是不是想刷印象分拉票。”

　　“拉票有那么多种方式，没必要选这么伤身的吧。不说别的，冲他愿意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公益项目，我突然对他没那么讨厌了嗳。”

　　“+1。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是他业务能力是真的让人服气。”

　　骆光霁也惊讶地看着霍砚执，右手下意识跟着举起来，举到一半的时候迟疑了半天，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院长笑着摸了摸胡子，温和地道：“没人有意见的话，就给砚执做吧，我明天让那边的负责人联系你。”

　　“嗯。”

　　会议结束，众人三两结伴离开，霍砚执照例走在最后一个。

　　他慢吞吞地走着，像是在等谁。

　　过了一会儿，骆光霁出现在他身后，笑着招呼道：“砚执，好巧，你也这么晚才出来。”

　　霍砚执没有接他的寒暄，突然递给骆光霁一张纸，淡淡地道：“我今早向院长邮箱发了一封邮件，举报了材料部滥用材料、不按规矩处理流程。”

　　骆光霁笑容僵在脸上。

　　说完，霍砚执转身准备离开。走之前，他最后看了骆光霁一眼。

　　“我不喜欢圈圈绕绕，你想做什么可以直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