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祁铭点点头，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要出差多、多久？”

　　“时间暂时不确定。”苏君酉歉意地说，他给祁铭斟上一杯清茶，“等我回来了我就联系你。”

　　祁铭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的目光从面前的茶几扫过，落到正对大门的那面落地窗。遮光窗帘被拉了一半，露出窗后万家灯火的景色来。客厅的灯很亮，在玻璃上折射，晃出一团光。窗旁有一个小书架，上面只零零散散摆了几本书。

　　祁铭能想到在日光正好的时候，邻居先生拉开窗帘，半倚在懒人沙发上看书的样子。

　　就好像脑中一直隐隐约约看不分明的形象突然清晰了起来，那个被他取名为苏祈佑的角色，如果走到现实中，一定是像邻居先生这样神秘的人。

　　见祁铭目光落到书架上，苏君酉主动开口介绍道：“之前我在阳台看书，不过最近天气转冷，就改到客厅了。”

　　祁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最近降温了，的确很冷。”

　　“是啊，”苏君酉笑了笑，“快过年了。”

　　过年？

　　祁铭还从没想过这个话题，总觉得对他这样过着暗无天日生活的人来说，新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词。

　　不对，应该纠正为，对原主这样的人来说。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等祁铭再也找不到话题尬聊下去，他只好起身告辞。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书架上的书好似有魔力，祁铭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把目光移过去。

　　落地窗距离沙发有些距离，那些书名祁铭都看不太真切，只大概看到几个字，什么《烟枪与玫瑰》、《胜者圣者》，还有骑士什么的书。他总觉得这些书名很眼熟，他一定听说过，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

　　在别人家做客，祁铭不好意思拿出手机，等回到家，他立刻搜索了自己记忆中的那几个书名。

　　页面加载得很快，就像之前微信添加好友一样。祁铭极快速地扫过搜索结果，大致查阅了一遍。

　　这几本书都有一个特点——他们的作者都是祈佑。这算是祈佑早期的作品了，第一版出版都得是三四年前，市面上很难找到这些实体书。

　　万万没想到邻居先生竟然也是祈佑的书迷，这世界真小。

　　祁铭收回手机时还有些感慨，不过他转念一想，邻居先生就是自己的师父。能教别人写小说的，能写出像祈佑风格一样的人，又怎么会不了解祈佑呢？

　　不过也说不准，也有可能是因为祁铭想要学习祈佑的风格，苏君酉才会专门找祈佑的作品来读。毕竟，应该没有谁会特意再读一遍自己亲手写下的小说吧？

　　祁铭把外套挂在衣架上，简单漱了个口，想起白天的事，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掏出手机，点开置顶分组里唯一的那个人发呆。

　　DS没在线，他的头像是一片灰暗。

　　出于想要讨好老板的心思，祁铭无条件地卖了队友去保护他。但是DS为什么要来保护他？下午没能思考出结果，他干脆出去买菜，回来什么都忘了。还是说……老板其实并没有移情别恋？

　　这个词虽然不太恰当，但祁铭也找不到别的词语来描述了。

　　他想了想，点开和沈成益的聊天窗口。

　　7UU76：在吗？

　　7UU76：今天老板怎么来了，我都没想到233

　　沈成益回复得很快，看起来他也十分惊讶。

　　无心睡眠：？？？

　　无心睡眠：不是我喊的啊，也不是你？？？

　　7UU76：？

　　祁铭一怔。

　　不是沈成益的话，那DS是怎么进来的，难不成是因为修？这更不可能了。

　　正思索着，祁铭突然想起steam有加入好友游戏这一选项。看来，DS应该是自己点击的加入房间。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祁铭就松了口气，好似心中终于有块大石落了地。

　　7UU76：没，是我。我只是想说没想到他会来。

　　无心睡眠：哦哦，你老板对你挺好的，我看他基本每天都在看你直播。

　　祁铭深以为然。

　　7UU76：确实。

　　无心睡眠：不过你注意点分寸啊。

　　7UU76：？

　　不太明白沈成益的意思，对方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半晌后，他又发来了消息。

　　无心睡眠：就，挺多小主播收到老板打赏后欣喜若狂，以为老板对自己有意思。反正最后的下场挺惨的……

　　无心睡眠：老板看你直播，说白了就跟卖艺一样，赏你点钱，不代表真心喜欢你。戏子无情，也该学学。

　　7UU76：……

　　无心睡眠：你最近状态好像有点危险，总之，注意一点吧。

　　7UU76：好，谢谢。

　　祁铭猛地把手机翻转过来，不去看那仍亮着的屏幕。

　　夜渐渐深了，他没有开灯，坐在床边，任自己陷入在一片漆黑中。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过了十几分钟，祁铭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重新拿起手机。他正准备退出QQ，就收到了一条消息。

　　谁啊？

　　祁铭不耐烦地点开，看了看发来的对象，然后他吃惊地瞪大了眼。

　　DS：晚安。

　　他手有些抖，再次把手机关掉，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睁着眼睛想了很多。祁铭其实有很多想问DS的，比如确定到底是不是他自己加入的，再比如确定他为什么要配合自己，但是千言万语、百般疑问混杂在一起，反而让他难以开口。

　　问什么都不恰当，说什么都不合适。他想了想，打开手机，轻轻地点了几下屏幕。

　　7UU76：晚安！！！

　　这就够了。

　　.

　　苏君酉出差那几天，祁铭照样出去晨跑、叫外卖、直播，一切都和他还在的时候没什么两样，除了……直播时间调整了一下。

　　当然，这不是因为邻居先生，单纯是因为DS告诉他最近他很忙，可能白天看不了直播，于是祁铭就把直播的时间延后了，从下午一直直播到晚上十点。他有时候玩CS GO，有时候又只是和沈成益一起打些小游戏。

　　自从沈成益说了那些话后，祁铭明显感觉到对方在有意无意地找他一起直播，还都只是双人游戏，不让祁铭和水友一起玩。祁铭烦不胜烦，到最后晚上干脆固定直播写文，让DS帮自己看文并提出意见。

　　修在第二天就上了任，做事雷厉风行，基本不在直播间发弹幕。他一旦发了弹幕，基本就预示着有人要被禁言，他也因此被称为“沉默的权限狗”。

　　祁铭和DS日常也会有交流，祁铭会分享给他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外卖，DS则会随手拍一些路边的景色分享给他。除此之外，就是惯例的“你今天会来看我直播吗”这样的对话，就连DS回复的答案都不会改变。祁铭却乐此不彼，每天都要问上一遍。

　　他隐隐觉得自己和DS的关系超过了金钱交易，可万度一下后，别人又告诉他这样的对话只是普通朋友的对话。在那之后，他更加心安理得地和DS聊天了。

　　就像戏子要经常和熟客联络一样，更何况祁铭认为自己和DS已经能算是朋友了，这样的日常交流完全是正常的。

　　某个周五晚上，祁铭依旧直播起了写文。按照他拟好的大纲来看，今天，他就能写到大结局。

　　小说篇幅并不长，大概讲述了“我”痴心于老板，千方百计想要引起他注意的恋爱故事。一开始，祁铭还很理智地将邻居先生当成了最中心的原型，后来，又觉得自己把他写得更像DS，到了最后，他甚至都分不清自己原型到底是谁了。

　　反正他们都是很重要的人，彼此不分上下。

　　七点整，祁铭打开了word，眼尖地看见右下角弹幕助手有条新的消息。

　　【弹幕助手：欢迎DoubleS进入直播间】

　　“晚上好。”祁铭说。

　　【DoubleS：晚上好。】

　　弹幕里刷过一片【棋柚晚上好】、【晚上好鸭】来，于是祁铭看着它们，又说了一遍：“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