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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十里长街,红妆相送

肉肉喵 20884字 2023-01-11

  凉王宫外, 若干军士集结一气, 行列步整于战鼓声中昂然立首, 一小队军甲从宫门小跑而出。

  跟在军甲队伍后头的是一辆四马王车,金铜宝盖,极是华丽, 车驾侧边亦是跟着银白色的巨狼一匹。

  子桑手里按着普通的铁剑一柄,扛着身上的重甲, 跑跑跌跌小会, 总算是没掉队, 且稍行了一会,也稍稍习惯了些。.

  “国君驾到。”

  王爷爷的身子, 这般晚也出来了么?顺着德章的声音子桑仰头去看楼墙之上。

  墙楼下,几根围柱若顶天而立,站在其中的庆僖公须发被风拂得往边上摆,身上王袍亦是如此。

  旁边德章往玉酒樽中满上杯杯, 庆僖公敬了天,二杯酒敬了地,第三杯酒,向着楼墙下数万军士, 震声而呐, 苍而沉稳的声音凌空下:

  “我南凉壮勇,所向有天佑。”

  得王所言, 众军士变是同声而喝,声若响雷, 贯地而起:

  “所向有天佑,归来有王佑。”

  子夜潇潇,烈酒迎风,军鼓震天,王旗当空。

  看着上边站得如苍柏般直挺的人,子桑不由心下略动,这般大的风,八十高寿的老人愣是一声也没咳。

  凛冬眼前,不能灶前灶背,抱着药罐哄您老人家了,耳边听着有人轻声叫自己,子桑才将一双眼睛从楼墙顶上移下。

  周载默默把一截缰绳递到子桑手中,眼睛看着前方,淡然说:“知你不会骑马,可你现下不过是普通的军士身份,总不能再骑狼。”

  先牵着罢,无奈地接过马鞭。

  即是子夜,两边仍是一干相送的百姓,其中还有嘤泣之声,也偶有人忽便叫出个名字来。

  应是军中有些人自家便是住在白壁城中城外人家的,家人便赶着来送了。

  全军甲士应着军规只敢默默前走,也有些年纪约是小些的,虽不敢应,却仍是不住啜泣出声。

  子桑牵着马,走在世郡车驾旁边,这车驾里外都封得严实旁边人看不进去,里边自然是什么也没有的。

  离得王宫有些远了时,马上的周载停了停等她走近才冷冷说声:“前边那个是你家小医官罢。”

  顺着周载所指,远远便看见前头一处全是些女子夹道,都披着鲜艳的衣裘斗篷,与其它寻常普通百姓比来惹眼许多。

  多数都是浅青或蓝或深绿或粉绒淡黄,显眼的是一身红衣,丝发简挽,斗篷也血红,只领上缀着黑绒的人。

  难怪上次秋狩回来的路上看着两人手牵着手总感有种相似感,原来都是两个女子,周载又是冷冷说:“不可乱了军阵。”

  意思便是切莫停下。

  离得还有好些远,子桑看着夜色中被灯笼加红衣衫得面色透而薄粉的人,心里暖暖的,身上的甲衣都仿轻了些,不觉加快了步子。

  白允沫静静站在姑娘们为她拢出来的一片地界上,就这般看着轻架上的窗框,左右手紧拧着。

  怎的就不看看呢,怎的窗儿就关得紧紧的,难道就未曾想过我还会在这候着的么。

  及至车驾近了,窗框也是静静地未曾有动,只是手却被忽地落了个实,人也带着往前走去。

  两侧的姑娘们见白允沫忽然人往前踉跄都吓了跳,转又见得一身戎装,面色秀静,眸带清光的人微微侧过目来心中便有了数,赶紧往前去把道给理开。

  于是清欢楼里的一丛倾城艳色便这般在夜中一路往前,中间护着个红衣加身的人。

  白允沫啊,总有那么些鬼主意的。

  子桑暗里紧紧拽着那只手不放,面上笑笑地,也仍是不掉队,上头的周载看着边上人群吵吵囔囔面上略是有些不满地咳了咳。

  “允沫,将军不开心了呢。”

  白允沫静静地顺着子桑的步子,红衣翩然,同是侧目看着戎装中包着的玉人儿:“我只管夫君是否欢喜。”

  十里长街,红妆相送。

  “美人在手,不胜欢喜。”

  于是便都笑着。

  “有车架你也不坐,北上路程可远得很。”白允沫眼中满是忧色,子桑虽生在山中多有吃过些苦头,可行军到底不比寻常狩猎。

  “若是坐了车架,哪里还能与你这般比肩而行。”

  以她现在这身行头,进了军中,也不再是甚殿下,不过是个将军身边的随侍,怕还要苦的,只不忍让白允沫知道,若是知道了又要掉眼泪的。

  这边的白允沫眼泪已然眨巴了下来,贝齿微是咬着唇儿,歪了脑袋,一副惹人娇怜的模样:“你不要上阵杀敌的罢?”

  “不杀。”

  子桑把背上的弓与白允沫瞧了瞧,语气散淡:“我呀,就会这车里远远看着哪个不舒服了,拿箭射人家就好。”

  于是挂着两行清泪,红妆照着的面上就又不及防地崩出些笑意,粉嫩得直想凑上前去咬一口,无奈后边军士簇着往前,子桑只能手再紧了紧,揉着掌心里的纤指五根。

  “允沫。”

  “嗯?”

  “方仲侯那里,你小心耐着性子,不要给他注意了你才是。”

  “我知。”

  即是白氏少主,到底不过一介商氏,若与他等虎狼权贵争斗难免占了下风,子桑心里不放心,就怕白允沫乱来。

  不过这么些日子相与下,也确实发现白允沫虽在她面前处处像个不经事的小女子,在其它时候无论是救病治伤,还是那日殿下查凶都表现得利害分明,应不至于闯祸的。

  “再说了,若是要教训他等,我应当也是要在场的,射他几箭,方能解恨。”

  “那不得,我不喜欢你射箭的样子。”

  “你喜欢我如何的样子。”

  “就喜欢你笑笑儿地抱着我便好。”

  “那我就抱着你,静静看着你把人片肉油炸。”

  “讨厌。”

  两人便都笑笑的,就这般牵着,走着,到了城门处便不得不放。

  转前看眼前人素发红衣,捏了捏手心柔荑:“我归来时,小医官便十七了。“

  “亭亭玉立时,合嫁于你。”

  “好,等我。”

  “好,等你。”

  甚好。

  于是手上就空下来,冷风浸骨,红衣不能遮别寒,看着铁甲一身的人引马而去,忽听得旁边姑娘唤阿飘时才回过神来。

  两狼正于车架前蹭得半晌,这会眼见车架已然要出城,白允沫赶紧张口喊阿飘回来。

  于是阿飘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到主人身边,大雪驻下步子,看看前边,又看看后边,弄得旁边军士不得不绕行开来。

  有姑娘咦了声:“那白狼过来了。”

  再接着便哄笑开了。

  见着大雪一下子骑在阿飘身上,白允沫掉泪的面上也忍不住笑开来,也是后来才知道大雪是公的,阿飘是母的,这般姿态确是让人啼笑又心酸。

  或是畜生也会害羞阿飘扭了扭身子便跑了回来,大雪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往前走去。

  送了黑压压一行人远去,待街上半空下来,仍是看着慢慢关上的城门久伫不归,身后的姑娘们虽是来催也仍是多有笑语。

  “还是狼儿直接,哈。”

  “不过也真衬景,以前只听少主说有心上人时,以为是个公子。后来才知是个女子,便想着少主平时都是在楼里逗姑娘玩的,以为天天念着的夫君子桑也会是个绵绵的小娘子,不曾想现在看那身板儿和气势,少主竟也是落在下的人。”

  于是又再笑说:“方才那白狼就是替自家主人说明立场的罢。”

  笑完了狼儿又来非议少主喜欢的人了。

  “不愧是少主喜欢的人,身段模样可都是周正的很。”

  “可不,不枉在我等面前吹捧了好几年。”

  “夫人来崔回楼了,还吵吵。”

  如此艳艳的一群人便拥着两颊生泪的人往回走,边走还边说:“少主这哭得梨花满面的,平时可没见她这样,在她认的夫君面前啊,娇滴得很。”

  “再瞧热闹,看本少主回去不收拾你等,个个罚俸银半月。”

  “回了楼,看是我等人多厉害,还是你这个少主厉害。”

  齐笑:“好啦,看样子少主是哭完了。”

  拥拥落落夜中花簇慢慢便往城内灯火盛处去。

  出了城,行军队伍一时便走得快了,子桑不得不翻身上马,因不惯骑乘整个人便有些摇摇的,几坐不稳。

  周载也不多理会,只管前走。

  看见旁边跟在车架旁的大雪,抖擞着一身白花花的毛,子桑犹是半怨:“看你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后头干了啥丢脸的事。”

  那么多人呐,也不羞。

  如此子桑在马上趴了半程才算是走稳了些,股下生疼,略是回头望向身后,白玉城墙于夜色中更似一线丝银。

  视线再回收半程,后头跟着黑压压一片的便是此番同生共死,也全都叫不上名来的壮勇之士。

  与子同袍,与子同仇,愿与诸子同安。

  子夜出发,到晨时方算走去白壁城一带,两侧农田渐少,交叠的山峦越加密集,初升的日慢慢从后洒落下大片金澄光芒。

  周载一个手势旁边便有高车令旗应和,浩浩荡荡的队伍便慢而停下小休一刻钟。

  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子桑揉着腰倒在地上只想把身上的盔甲尽数卸下来。

  周载难得露出个笑脸,丢了个水袋给她,此处冷意更甚,每说话时唇边都有白气氤冉:“过卫州,平州,冼州,再入先民边境,抵青玄关外关还有半月之数,才几个时辰就受不住了?”

  喝口水,子桑总算把穿着笨重的身子扶正,眼望着两边重山:“将军受得住,小兵我就受得住。”

  累归累,也落得一身实在。

  比起宫里锦衣华服,捂着耳朵听朝臣吵吵闹闹的日子,此行有好山好水可看,也算适得其所。

  有随侍拿了两块干巴巴的铬饼上来,周载接过扔了一块给子桑:“即知是小兵,路上就要懂些规矩,不可妄自尊大。”

  “一切听将军令。”

  抬手就将饼塞进嘴里,生硬生硬的,可一干军将都嚼得津津有味,只能勉力吞下,再用水冲了冲,问旁边一个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的小兵:“好吃?”

  小兵看眼问话的人,把手里最后一点饼屑抹进嘴里,然后拿了随手的壶喝了口水才答说:“怎的不好吃,家里还没得吃呢。”

  “家哪的?”

  小兵头略是低了低,脑袋还没盔甲大:“封州。”

  封州地处南凉边处,与西陵交界,往年战事最烦盛处,后虽太平了,可到底人口稀薄,贫瘠之处,子桑把剩了一半的饼往小兵面前递了递。

  “给我吃?”

  “拿去。”

  “谢谢大哥。”确定一番后,小兵才接过饼又是大口往嘴里塞。

  听见他喊自己大哥,子桑也是面上怔了怔,再左右看自己一身包得严严实实的装扮,才恍然,军中鲜少有女子出没,会这般叫也是自然。

  自也不好说穿,大哥就大哥罢。

  小兵半个饼吃下肚后,话便多了起来,悄悄跟过脑袋,眼睛瞧着金铜车架说:“也不知道世郡殿下都吃些什么。”

  吃的清风玉露,子桑笑了笑不说话。

  不提吃,小兵就没得甚好说了,玩着身上刀鞘,翻着一个铁牌牌,眼睛亮了亮,把牌儿递前来给子桑看,说:“我叫石竹,你呢?”

  子桑摸了摸腰侧,这种军中身份牌,周载似乎没给自己备上,她便把腰带上的剑按实了说:“不告诉你。”

  石竹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个人,便有些讪讪地,只觉眼前这大哥真是古怪,大方给人饼吃,小气得名字又不告诉,便走了开来找其它人说话去了。

  .

  待他走了,子桑这才翻身起来,慢悠悠地走近周载,懒懒说:“将军办事可真不利落,可把我弄成一个无名氏了。“.

  听得她说,周载即从身上摸出来个东西丢到向她,子桑手快握下,手中凉凉一块,摊开来看,薄薄的铁片用小皮绳栓着。

  上边还能看得出满满的绣斑,也分不清是血,还是污渍,颜色各异,不过凿刻的字迹倒是看得清楚。

  “昭和?”

  “以前的部下。”

  “没想到将军有收藏部下身份牌的习惯。”

  这也意味着,昭和应该是个死人了,子桑将身份牌挂在腰侧,再是默念了上边的字,令州望海镇人士。

  “想来他现年应该也是二十七八岁了,成过家吗?”

  “没有。”

  “和将军一样的人呢。”

  “嗯。“

  周载坐在马上,紧勒缰绳,眼望前方,在阳光下慢慢散开来的雾气慢慢往空中消散。

  隔着雾气便好似看回了当年。

  “将军,我是昭和,以后将军要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吩咐。”

  “将军,这酒不能喝,喝了伤好不了。”

  “将军,这饼到太凉了,不能吃。”

  “将军,饼子给你捂热了,尝尝是不是不一样的。”

  就那么个人,好好在帐内侍候不就好了,非要日日人后练桩跑马,非要日日磨刀练剑,非要吵着说求将军让我上阵杀敌。

  我昭和也要做个忠君护主,像将军这样的男子汉。

  铁马飞驰,军戈相接,人声中,血肉一片中不过十五六的少年,面白如玉,瞳孔中仍是闪着灼灼的光。

  明明胸前贯箭,仍是一如即往。

  “将军,一点都不痛的。”

  “将军,我给你在营地围栏下埋了坛好酒,量好了的,十二杯,每日一杯,按我们家乡老话说正好饮到秋暖水饱。”

  好一场大仗,三天三夜。

  再回原地时,少年的身子已凉透,马上戎装之人探手取了他腰上身份牌,今日再拿出来已然十年过去。

  “那秋暖水饱的好酒喝着滋味如何?”

  “不知。”

  那般好的酒,怎么舍得喝。

  子桑眼角稍移便见得周载马侧包得严严重实实一个包裹大约便明了将军为何不知酒滋味的缘故。

  山河壮志多忧骨。

  大雪卧在旁边满足地吃完一块大肉,又是要来蹭子桑被她用剑默默顶开,顶着它地往车驾旁边去。

  每回吃饱后便要人挠脖子摸痒,大雪被剑顶了顶有些不知所措。

  仰头看了看子桑,再四下看了看又没看到平时侍候它的小太监就暗自呜咽一声又要蹭,却又是被长剑顶了下只好在车辕上闷闷地晃了晃脑袋。

  这才走了小半日便被人看出来热乎劲的话定然会引来诧异的眼神,子桑虽然很想翻身骑着大雪跑,可为了后隐藏好身份,还是默默咬牙上了马。

  队伍重整,子桑看见石竹穿身松垮垮的盔甲从旁边走过正要归队,便拿马鞭在他面前晃晃。

  石竹吓得一个趔趄,疑惑地扶正头盔看见是她才嘿地咧了下嘴:“大哥。”

  “别老叫大哥,不中听,我叫昭和。”

  “诶,好咧,昭和大哥。”

  “咦……这样也行,去吧,上路了。”

  “好咧,昭和大哥。”

  周载仍是骑马打前,世郡车架在后,两旁骑乘都是周载犹为信任的亲兵干将,大抵都猜到子桑的身份,一路虽不言语,但也不曾有冲撞。

  路上虽然军士时有交耳之声,不过都是暗暗低语,不敢喧哗作声,遇到农田小径亦是列队慢速行进,军秩甚为严格。

  如此行至夜时,便到了向来以湿寒为名的卫州边外,冷风割面,甲生寒霜。

  周载胡子黑色的胡子被冻得根根直立,像松针似的地往两边向炸,子桑看得直想笑:“难怪将军不留长须。”

  比起朝上的权贵,周载这半长在的胡子确实是算短了,若非如此,再长一些,一遇到这湿露冰寒之气,怕是更麻烦。

  周载抬手将胡子上擦了擦,面无表情地瞥眼子桑然后着令全军就地扎营升火开灶。

  早中都是干巴巴的铬饼下腹,吃惯肉食子桑早就前胸贴后背,难熬得很,可当初既然硬着头皮跟出来了,在周将军面前又拉不下脸来让另外给自己备好吃的,好不容易听得要升火总算是松了口气。

  从马上滚下来,便见四周军士三三两两各自围坐。

  “昭和大哥。”

  石竹又是再凑了前来,从背上溜下来一口大锅,嘿嘿笑着:“没想到你是将军身边的亲随呢,我是负责给将军这队背锅的。”

  “背锅好啊,有热食吃了,赶紧的,这饭要怎么做。”

  正转悠时,石竹声音微是有些惧意发直地往前看着:“昭和大哥,你说,它它不会咬人吧。”

  “嗯?”

  转过身来才看见大雪又往这边蹭过来,子桑背过手,冲大雪挥了挥,嘴上说:“不过就是个长得好看的东西,不咬人。”

  大雪在原地晃了晃脑袋,有些悻悻地低下头去,尾毛也耷拉下来往边上去了。

  石竹做事做是机灵,三下五除二把一口锅架好,打起了火,空气一下子热和起来,旁边周载和一干亲随便都围了上来。

  这些将士多数都与周载一般年纪,三四十来的样子互相倒是熟络,相互取了杯盏,再有随侍前来倒了酒。

  到子桑时,子桑虽是舔舌,也仍只取了灌了口水谢过。

  石竹要了一大碗,喝了两口一脸满足:“这可是好酒,比我们自家酿的好多了,昭和大哥你不喝真是可惜。”

  子桑笑笑:“那你多喝。”

  及至开锅起来,仍是一人才分得碗稀粥,子桑就有些愣,不过见周载就在旁边不好大声,就低声问石竹:“就吃这东西,没得肉的么?”

  石竹指了指不远处啃着大鲜骨的大雪:“你以为我们是它呀,顿顿鲜肉,吃到打路都打晃。”

  大概是感觉到这边在看它,大雪咧着嘴转过头来,嘴儿哈哈的, 约莫是冲自家主人示好般。

  石竹又是有些惊:“昭和大哥是才入伍么,我问过其它人了的,路上都是吃些简单的东西,开战后吃得就会好些,那会才有大酒大肉。”

  旁边有年纪大些的头将还是把这话听进了耳朵里,粗声粗气的说:“那是,怕是吃了上顿下顿没得再见,当然吃好些。”

  小少年缩了缩脖子,扭头来问子桑:“你怕不怕?”

  “可怕了。”

  像以往出猎时向来都不怕的,不过无人怜惜的小命一条,现时不一样,有人等着我呢。

  等四下寂静,都入营歇息时,子桑看着篝火对面周载,略是想起另一人来,问他:“南无究竟去了哪里?”

  周载双手拢在火前,旁边摆着杯糙酒,青色的胡碴烤暖后显得柔软许多,面色在火下呈现出古铜般的颜色:“东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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