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昭租的这个房子, 是大约七十平方米的两居室，简装修, 带家具，看着不大, 但是一个人生活足够了。

　　顾祎一进门，先是为房间的装饰和整洁度感慨了一番。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嘛。

　　“顾总……随便坐。”夏昭昭把顾祎请进客厅里。

　　顾祎答应一声，在沙发落座。

　　“喝点儿什么？”夏昭昭有些拘谨, 还在地上站着。

　　顾祎说：“水就行。”

　　夏昭昭于是颠颠儿地去饮水机里给顾总兑了一杯温水, 由于走得太快，还差点摔一跤。

　　“要不然叫外卖吧。”顾祎提议，都病这样了, 还能做饭吗？

　　“没事儿，我就是有点儿……紧张。”夏昭昭不自觉地说了实话，怕顾祎多想, 于是又解释说：“从来没有同事来过我家。”夏昭昭想，怎么能让顾总跟着她吃外卖呢？方便面虽然属于垃圾食品，但是最起码是自己做的，肯定要比外卖放心一点儿。

　　顾祎了然地点点头，又说：“你这儿比我那整洁多了, 要是没有家政阿姨, 我那儿可能都下不去脚了。”

　　“是吗？”夏昭昭想笑又不敢大笑，想一想又说：“顾总，你饿不饿啊？我先给你找点儿零食吃吧……”

　　夏昭昭想起公司发的那一箱子单身狗粮，她只把里面的快乐水喝了, 还有很多袋小零食，总有一个能入了顾总的眼的吧，她往书房走，零食被她放在书架下面的柜子里了。

　　顾祎刚想说不用那么麻烦，看夏昭昭已经走出去几步远，于是也起身跟了过去。

　　这个房间既是衣帽间也是书房，一进门左手边就是一个四开门的衣柜，旁边摆着试衣镜；窗外阳光正对着门口照射进来，落在身上暖洋洋地；右手边是一个两米多高的大书架，被塞得满满当当；地上还摞着几个整理箱。

　　乍一看之下，显得有些拥挤，但是却并不凌乱。

　　夏昭昭没想到顾总会跟过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家里……地方太小了……”

　　“一个人住，要那么大房子也没什么用。”顾祎说完，开始看书架上的东西。一排一排摆放整齐的，除了漫画书，就是PS4游戏，然后每一格前面都有一个模型手办。

　　夏昭昭居然喜欢打游戏？顾祎陷入了沉思。

　　而夏昭昭还在琢磨顾总那句话，心想你怎么就认定了我是一个人住呢？刚一产生这个想法，却又愣了一下，自己手里正捧着一箱“狗粮”，好意思说不单身吗？再一回过神来，就见顾祎正在看自己书架上的东西。除了几本专业书籍，那上面的东西在别人看来应该都是不务正业的玩物吧。

　　“你喜欢打游戏吗？”顾祎突然问。

　　夏昭昭思考了一瞬，回答说：“以前没事儿的时候玩玩……现在已经很久没打了，这些游戏基本就是放着吃灰了。”说完她为自己捏一把汗，她昨天晚上还在玩游戏呢，虽然是手游。但是不能跟领导说你天天回家就是打游戏啊，那领导会怎么看你？下班之后也得心系工作才是好员工。

　　顾祎指着其中一个游戏说：“这个好像是上个月才发售的吧？”

　　抬头看向顾祎手指的方向，夏昭昭一阵尴尬，那是才发售没多久的《荒野大镖客：救赎2》，第三人称的射击游戏，而且还是拆过封的。

　　现在说那是买的二手的还来得及吗？

　　夏昭昭转念一想，顾总怎么对游戏这么了解？于是问：“顾总，你平时也玩游戏吗？”

　　“不玩。”

　　“哦……”夏昭昭完全不敢问，只是在心里替顾祎解释，大概是在什么地方恰好看过这个游戏发售的广告吧。

　　夏昭昭又解释说：“其实我只是喜欢收集游戏……”说完又有些纳闷为什么要解释，顾总又不会对她的生活感兴趣。

　　顾祎没接话，只是在心里想，怪不得夏昭昭都这年纪了，既不买房也不买车，其实是钱都花在这些爱好上面了。

　　“你喜欢射击游戏？”顾祎又问。

　　夏昭昭点点头，她确实玩射击类游戏比较多。

　　顾祎于是不再问跟游戏有关的事，只是深深地看了夏昭昭一眼，看得夏昭昭慌兮兮地。

　　书架正中的位置上，摆了一个相框，里面只有一片树叶，顾祎细看了一阵，树叶保存完好，脉络清晰，隔着玻璃似乎还能感受到它曾经鲜活的生命力。

　　曾经，它从温暖的春天走来，经历过炎夏，在秋天投向风和大地的怀抱，最终，它停留在了这里。

　　“这个相框是用超市会员积分换的，我平时……下班的时候经常去超市里面买菜什么的。”夏昭昭说。真实情况是，那时候他们全都在上班时间去逛负一层的超市，当然了，那是在顾祎来之前。

　　夏昭昭继续说：“树叶是有一天出去跑完步回来，在楼下捡的。当时看见它的第一眼就觉得，啊……好漂亮，想带回家。”说完不自觉地偷看了一眼顾祎，恍然忆起初见的那天，她也夸赞过顾祎漂亮……

　　所有的这些细节加在一块儿，顾祎开始重新审视夏昭昭这个人，如果夏昭昭会做饭的话……那她只要能证明夏昭昭在玩吃鸡，夏昭昭就是四个C小姐姐的事情，基本就八。九不离十了。

　　顾祎的心跳开始加速。

　　××××

　　15个小时前。

　　上海外滩，某大厦29层的米其林星级餐厅内。

　　陈天然和蒋晗，正坐在靠窗的两人餐台前，一边聊天一边欣赏窗外的夜景。

　　陈天然今天做了很正式的装扮，因为他打算做一件计划了许久的事情。而蒋晗，依然光彩照人，却不是为了悦己者而容。

　　从窗口望出去，可以将外滩的繁华尽收眼底，餐厅里精致的装修、配上温暖的灯光，再结合这夜色，将气氛烘托得格外浪漫。

　　刚刚结束了一个关于电影的话题，陈天然轻抿了一口酒，鼓足了勇气，然后缓缓开口：“蒋晗。”

　　“嗯？”蒋晗将视线从窗外的夜景上收回，与陈天然对视一眼，看陈天然欲言又止却又跃跃欲试的样子，她忽然有些紧张。

　　“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陈天然的语气无比郑重，和他平时的作风一点儿都不搭。

　　片刻的沉默过后，蒋晗笑着问他：“你……在开玩笑吧？愚人节都过去好久了呀。”

　　陈天然无奈，继续说：“你看我这么真诚的目光，像是在开玩笑吗？”

　　蒋晗仍然保持着笑容：“你不要做出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笑。”

　　“我很认真的。”陈天然强调。

　　蒋晗再次陷入沉默。

　　“你不是……”一分钟后，蒋晗犹豫着开口，小声地、婉转地说：“喜欢男孩子吗？”

　　陈天然哭笑不得：“你听谁说的？我全身上下到底是有哪一点像是？你们为什么都要怀疑我？”

　　见陈天然生气，蒋晗急忙安抚他：“对不起，天然……是我误会了。我以为你是为了要我给你打掩护才经常约我出来见面的……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喜欢我……”

　　蒋晗对陈天然感到抱歉，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陈天然叹一口气，想一想连从小一起长大的顾祎都觉得他是gay，也怪不得蒋晗会误会，他不应该那么没有风度，只是他仍然没有弄明白大家到底为什么都会误会他。他继续告白：“那你现在知道我不是了，你可不可以以一个女性看待普通男性的眼光，来重新定义我？你愿意接受我对你的喜欢吗？”

　　蒋晗又说了一句“对不起”，接着叹息一声，她说：“天然，我觉得……嗯……我们性向不太合适。”

　　陈天然几乎变成了表情包里那种黑人问号脸，什么意思？我们刚刚不是已经把误会说开了吗？你大可以用不喜欢来拒绝我啊，怎么又拿性向出来说事儿？

　　“这是……什么意思？”陈天然皱眉问道。

　　蒋晗低了低头，继续叹气，又看了一眼窗外的璀璨灯火，然后转头看向陈天然，“其实一直以来我那么配合你，我也是有私心的。我有喜欢的人了，她是个女孩子。”

　　陈天然：“……”

　　这倒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在表白之前已经考虑了很多，也想过蒋晗会拒绝他，理由或是因为他不思进取，或是性格不够沉稳，甚至是嫌弃他不够有钱，这些他都可以接受，他也可以为了她去改变。唯独这个理由，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他还能再说些什么呢？他在起点就已经输了啊。

　　陈天然很是沮丧，却又无力再争取什么。

　　“不早了，我要回去了。”蒋晗说。

　　陈天然依然保持着绅士风度：“我最后再送你一次吧。”

　　“谢谢。”

　　一路上，两个人都话不多，常常是开一个头，聊两三句就再没了下文，两个人都在不同程度上感到了尴尬。

　　当陈天然停好车，打算送蒋晗进入公寓的时候，一直停在路边的一辆商务车上面突然下来一个人，大晚上的，那个人还穿得一身黑漆漆地，戴着黑色的鸭舌帽，整张脸都隐藏在黑色口罩后面，帽檐压得极低。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那人朝着他们走来，直视着蒋晗说道。

　　陈天然朝那人看过去，借着路灯才看清那宽大帽檐下面的双眼，他不禁连声音都颤抖了：“你不是……你不就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