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昭和顾祎对视着, 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话。

　　顾总这什么脑回路啊？合着这么火急火燎地把她叫出来，就是为了某家小吃店里的红油抄手好不好吃的问题？

　　“你没吃过呀？”顾祎看夏昭昭一脸懵逼的样子, 略微有些失望。

　　夏昭昭回过神来：“挺好吃的。”笑话！这附近怎么会有她没吃过的店？

　　“但是正不正宗我就不知道了。”夏昭昭解释说：“我还没去过四川。”

　　顾祎有些惊讶，“又不是多远的地方, 怎么没去过呢？”

　　夏昭昭回答说：“上学的时候吧，没有钱。工作了以后呢，又没时间了。”她本来想说的是, 像四川那种地方, 一个人去太孤单了。一个人看风景倒没有什么，一个人吃饭就有点可怜了。

　　“企划出差去看项目，应该有成都站吧？东城店没安排吗？”顾祎记得成都有几个项目不错, 是各个门店开业前都得去考察的定点项目。

　　夏昭昭笑了笑：“出差这种事儿，哪轮得到我啊……”遥想当初，她能当上这个企划主管都是捡漏捡来的, 还敢奢望去出差？

　　顾祎看她一眼，“你想当经理吗？”

　　夏昭昭沉默了。

　　她就知道，顾总叫她过来不是光为了讨论红油抄手好不好吃的问题。她当然想啊，而且已经想了很久了，但哪那么容易啊？

　　夏昭昭想了想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 不是好士兵。”

　　顾祎点点头。

　　夏昭昭激动了, 所以顾总这个意思是？要提我吗？是不是顾总也认为我业务水平还不错？有能力担任企划经理这个职位？我30岁的生日愿望就要提前实现了吗？我是不是不应该表现得太兴奋？嗯嗯嗯，我得注意一下表情管理。

　　夏昭昭等了大约有半分钟，顾祎仍然一言不发。

　　她不禁偷瞄了顾祎一眼。

　　领导呀，你不是已经认可我的表态了吗？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啊……

　　“好了, 没什么事儿了，你回去工作吧。”顾祎说。

　　夏昭昭：“……”啥？

　　顾祎心想，我就是随口问一问呀，你瞎激动个什么劲儿？不过，看你这么有决心的份上，我决定优先考虑一下你吧。

　　望着顾祎离开的背影，夏昭昭仍然是懵逼的状态。

　　所以顾总喊她过来，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一碗红油抄手？？？她眼看着顾祎走进那家成都小吃店，欲哭无泪。

　　××××

　　到了下午，部门经理会议开完，顾祎又把企划部叫到室内步行街三楼转角的咖啡店开会。这家店的名字就叫转角的咖啡店，选址也真的就是在三楼直梯转角的位置。

　　位置倒是还不错，但是商场的生意不好，这家店自然也没什么客人。好在老板有钱，不在乎，纯是为了爱好在经营了。

　　顾祎选择这里的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这家店没什么人，安静。

　　还有就是这家店咖啡的味道也不错，顾祎这种不怎么经常喝咖啡的人，也偶尔会叫人过来买一杯咖啡外带。

　　她到的稍微晚了一些，企划部那三个人已经先到了。

　　夏昭昭靠着椅背，不停地在打呵欠，仿佛随时都能闭上眼睛睡着；魏晓雪对着手机摆出自拍的姿势，其实只是在照镜子而已；只有郭阳老老实实、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坐着。

　　顾祎刚想在心里感慨一下郭阳这个小伙子不错，走近了几步才发现，郭阳眼睛是闭着的，而且他在闭上眼睛睡觉的时候还能保持着微笑，也是人才。

　　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三人面前，顾祎安然落座。

　　“顾总。”夏昭昭带头打招呼。

　　魏晓雪忙收起手机，郭阳也瞪大了眼睛，齐齐喊了一声“顾总”。

　　“点东西了吗？”顾祎问。

　　夏昭昭忍着困意回道：“点好了。”

　　“那开始开会吧。”

　　郭阳和魏晓雪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聚精会神地听顾祎说话，顾祎不问，他们就不敢多嘴，顾祎让他们说话，他们也不敢畅所欲言。总之，面对这样一个老板，他们打起精神，时刻注意，陪着小心。

　　顾祎感觉到他们的情绪变化，也想起了上周开会时的情景。她知道他们怕她，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表示他们对待这份工作很认真，很谨慎。

　　“你们有什么想法大可以放心地提出来，虽然最后经过讨论未必能实行，但我希望能听到你们更多的想法和创新。”顾祎说，“随便什么，都可以说。”

　　郭阳和魏晓雪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夏昭昭。

　　郭阳心说，还说啥啊？冬季美陈不就是那么些东西吗？冬季元素、圣诞节、新年，还能整出什么花来啊？

　　魏晓雪想的是，让我一个设计想什么呀，不是你们想完需要啥再让我来出效果图吗？啊……脑壳疼。

　　夏昭昭作为企划部的领军人物，这种时候理应挺身而出，但她实在太困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不少，却没办法组织成有逻辑的语言表达出来。她端起面前的杯子，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咖啡。

　　“你们是不敢说还是怎么的？有什么顾虑？”顾祎调整了一下坐姿，很随意地倚在沙发扶手上，她觉得他们都太过精神紧张了。

　　夏昭昭稍微精神了一点，这时她才开口说：“其实……顾总……像之前您质疑过我们为什么三年来，每年相同时段的活动都大同小异，还有一些物料啊，和美陈道具都不更换，最根本的原因，不在于我们不想换，是预算给我们太多限制了。”

　　夏昭昭说完，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知道顾祎不是那种混日子的人，顾祎是想要做出一点成绩来的，所以她才敢这样说。

　　郭阳和魏晓雪听了，拼命点头。对，没钱是最最本质的原因。

　　不等顾祎说话，夏昭昭又说：“我相信每一个从事企划工作的人，他从业的初衷都是美好的，带有梦想的，他都是希望商场能成为可以实现梦想和自身价值的地方。”

　　郭阳和魏晓雪两人像是夏昭昭的死忠粉一样，继续点头。主管说得对！就是这样，没错！

　　“所以有些时候我们可以做得更好的，但是因为现实的一些情况，总是不能事事都追求完美。”夏昭昭叹一口气。

　　顾祎的表情有些严肃，夏昭昭说得已经很实在了。

　　“比如呢？”顾祎问。

　　夏昭昭说：“就比如说1号门前面广场上的喷泉吧，那个位置，最初我们的设想是想要放一个旋转木马在那里，让整个广场看起来既色彩丰富，又充满了童心和趣味性，这和我们的开业美陈风格也相符。”

　　另外两个小朋友不约而同想起了那位最初提出这个想法的人来，就是因为太多限制了，绑手绑脚地，所以没多久人家就不干了。

　　顾祎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的确，旋转木马会比音乐喷泉更引人驻足。

　　夏昭昭继续说：“但也不是说现在的音乐喷泉不好，只是……毕竟以滨城的气候来说，到了冬季，这喷泉基本上也就只是一个摆设了，并没有全年的娱乐性。”

　　顾祎轻轻点头，她印象中，她来了之后，那个喷泉一共也没喷过几次，再过一阵子天气凉了，就更用不上了。

　　“可是呢……”夏昭昭话音一转，“毕竟制作旋转木马的成本也比较高，然后后期维护和用电也消耗很大，再加上一些客观的因素吧，这个计划没能落地。我觉得还是挺遗憾的。”夏昭昭有些感慨。

　　如果当初这个旋转木马落地了，虽然可能对东城店的现状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但是在当时，绝对能为东城店制造话题，带动客流。

　　“做吧。”顾祎突然说。

　　“啊？”包括夏昭昭在内的三个人都是一愣。

　　“这个旋转木马。”顾祎说完看向夏昭昭，停顿了一下又说：“现在做也来得及。”

　　夏昭昭迟疑着：“那个……”

　　“担心预算吗？”顾祎看夏昭昭欲言又止，于是说：“合理范围内，我都给你批。”

　　夏昭昭倒不是担心预算，她既然知道顾祎是大老板的女儿，就明白顾祎在经营上肯定有比其他店总更多的自主权和资金支持，她问：“那……放在哪儿呢？”

　　“喷泉不是没用吗，拆了。”顾祎回答的干脆利落。

　　在场的人无不为之震惊。

　　顾总果然财大气粗，惹不起惹不起。

　　“明天我会跟工程部的说，全力配合你们工作，你们一起碰一下整改方案，周五的时候向我汇报。”顾祎说。

　　“嗯嗯嗯。”夏昭昭急忙点头答应。以前她在顾总这里，从来得到的回复都是：“不行”、“回去重做”这种，这一次居然得到了顾总的肯定吗？

　　夏昭昭高兴到有点儿头晕。

　　“现在这个最根本的问题我也给你们解决了，继续说冬季美陈吧，这回没有限制了，来吧，都说说吧。”顾祎依次看向那三人。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他们忽然觉得，顾总投向他们的目光，似乎变得有温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