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又开始下雪了。

　　比傍晚的时候大了几分。

　　雪花纷纷扬扬, 被风吹着赶着，好不容易在树梢上、在房檐上找了一个落脚点, 却还没等舒展开身体站稳，就又被风裹挟着奔赴下一场狂欢。

　　有一瞬间, 顾祎觉得自己就像那纤弱的雪花，满心欢喜地想要驻足人间，最终还是得被现实推着前行。

　　她想在夏昭昭家留宿, 可不是为了干这个的呀……

　　顾祎对着电脑屏幕打了个呵欠, “我有点儿困了，要不我们改天再看吧？”

　　“改天？这可一点儿不像你顾总能说出来的话呀。”夏昭昭揶揄她，“不应该是今日事今日毕吗？”

　　顾祎可怜巴巴地看着夏昭昭, 刚刚那个呵欠打完以后，她眼睛里还闪着泪光。今天已经过得够辛苦了，为什么都这么晚了, 她还要跟夏昭昭坐在这里，看企划案例分析？

　　她留下来，可不是为了受这份儿罪的呀……

　　夏昭昭也转头看顾祎，此时已经过了夜里11点，平时正常不忙的情况下, 这会儿夏昭昭已经该准备上床睡觉了。但也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 她此刻格外精神，于是拉着顾祎，并肩坐在沙发上面看顾祎送给她的那个U盘里面的内容。

　　“我后悔了……”顾祎感到很绝望，这才刚看到第二个, 她已经受不了了。

　　“后悔送我U盘，还是后悔留下来啊？”夏昭昭觉得好笑。活该，自作自受。

　　顾祎想了想，“U盘应该晚点儿给你才对。”留下来是肯定不后悔的。想到这儿，她干脆整个人都朝左边靠了过去，头枕在夏昭昭的右肩上。顾祎又说：“看完这个就睡觉吧。”

　　她故意用撒娇的语气说话，明显感觉到夏昭昭按鼠标的手动作变得迟缓了。

　　夏昭昭回答说：“好吧，那今天先不看了。”

　　顾祎一听，瞪圆了眼睛：“那是不是可以睡觉了？”她收回之前跟崔西打电话时的那句话，就她说“谈恋爱就为了睡对方吗”那句。别人她不知道，但她自己，确实想跟夏昭昭一起睡觉。

　　“我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你有多困啊？眼睛瞪那么大，要不然打会儿游戏？”夏昭昭关上了电脑，把U盘仔细地收好，留着改天她有空的时候再仔细研究，她这会儿跟顾祎一起看，不过是为了气顾祎。

　　顾祎使劲儿摇头：“不打了，我老是落地成盒，不想拖累你。”

　　“我又不是第一天跟你打游戏，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夏昭昭反问。

　　顾祎又是摇头：“我嫌弃我自己……”其实心里想说你还少嫌弃我了吗？又不是你说我菜的时候了？但现在想睡觉的人是她，她怎么敢再去惹夏昭昭，看夏昭昭今晚这个架势，很有可能哪句话说不对了，就直接把她赶出去了吧？

　　夏昭昭满意地点点头：“既然你这么有自知之明，那算了，不玩了，睡觉吧。”

　　“对，早点儿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顾祎附和着说。

　　“你去洗澡吧，我去给你找一件睡衣。”夏昭昭说着起身。

　　顾祎在身后喊她：“你不一起洗吗？”说完又觉得莫名有些害羞。虽然自己已经做好了跟夏昭昭坦诚相见的准备，但是毕竟是第一次，还应该保有些许的矜持才对。于是她又解释说：“我是说两个人一起洗的话更快一点吧，能节省一些时间……毕竟已经很晚了，要是我先的话，你还得等……”

　　夏昭昭无奈转头看了顾祎一眼，心想到底是没有经验啊，太天真了，怎么能认为两个人一起洗会更节省时间呢？

　　“我洗过了。”夏昭昭回答。

　　顾祎瞬间感到失落。

　　当顾祎穿着夏昭昭的睡裙，从浴室走出来时，夏昭昭已经躺下了。被子随意地搭在腰际，床头只留了一盏夜灯，昏黄的光线落在夏昭昭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她脸上留下一片阴影。

　　“这么快睡着了？”顾祎自言自语地说。

　　她觉得自己也没用了多久时间啊，夏昭昭怎么都不说等她一会儿？她说完以后还等了几秒钟，夏昭昭完全不理她。她想叫醒夏昭昭，因为她不想这么快就结束今天，但同时她又想到明天还要上班，又怕两个人折腾到太晚，明天会没有精神。

　　顾祎静静地看着夏昭昭的睡脸，正想要帮夏昭昭把被子盖好，夏昭昭突然睁开了眼睛，她还来不及开口跟夏昭昭讲话，夏昭昭已经一把拉过她的手，直接把她带倒在了床上。

　　顾祎轻叫出声：“吓死我了……”叫完她才意识到自己结结实实地把夏昭昭压在了下面，一时之间有些得意。

　　然而顾祎本来就瘦，夏昭昭也事先做好了准备，所以并不觉得多吃力，她反而刻意仰了仰头靠近顾祎说：“睡觉之前，先来开个会吧，顺便……再研讨一下如何点燃城市商业新活力？”

　　期待了许久的事情，终于能如愿了吗？

　　顾祎有瞬间的失神。

　　夏昭昭就趁着她在脑补的时候，突然抱住她，然后一个用力翻滚，两人直接调换了位置，而顾祎也被卷在了被子里，仿佛一只蚕宝宝。

　　“夏昭昭……”顾祎急了，这跟她事先想的不一样啊！

　　夏昭昭注视着她，眼神温柔似水，嘴角忍不住扬起微笑：“别说话……这个企划案既然是我提出的，你是不是应该先听一听我的想法？”

　　顾祎犹豫了一下。虽说她计划好的是她来主导一切，但这件事其实也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谁主动谁被动，她也不介意谁先谁后。就像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相互的一样，做方案也是如此，要两个人通力协作才能呈现出100%完整且完美的案例。

　　“好吧……”顾祎放弃了挣扎。

　　不等顾祎说完，夏昭昭已经率先开口了。

　　《点燃城市商业新活力》这个概念，夏昭昭是第一次提出，重点在于“新”和“活力”，而这个睡前会议，主要就是针对“如何点燃”的问题而进行的。

　　夏昭昭选了一个比较轻松的切入点作为开始，不给顾祎太大的压力，也并没有特别急切地直奔主题。会议在缓慢地进行着。

　　每说完一句话，夏昭昭就适时停顿一下，怕顾祎听得太入神又忘记了呼吸。这人不仅是玩游戏特别菜，就是开会也特别不灵巧。虽然每一次都有进步，顾祎也在努力跟上夏昭昭的步伐，一旦夏昭昭加快了节奏，顾祎马上又被打回原形。

　　就好像她们在玩游戏的时候一样，顾祎跟在夏昭昭身后，偶尔还能捡个人头，如果夏昭昭要求和她从两个方向去夹击敌人，顾祎肯定要跪。

　　其实这件事也是需要天赋的。

　　顾祎也知道自己有些先天不足，总想靠勤奋来补拙，但是这一回夏昭昭完全没给她努力的机会。

　　夏昭昭接连提出的几个观点，看上去都好像跟主题无关，感觉在跟她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可是，偏偏又是这些无关痛痒的话语，让她完全无力招架。

　　顾祎深吸一口气，到底是大五岁，套路就是深啊！

　　虽然句句都没说在点子上，但是又每一个字都在完美地诠释着“点燃”的方式方法。

　　顾祎彻底哑口无言，只能趁着夏昭昭停顿的时候，努力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被束缚在被子里的缘故，顾祎觉得自己脑子运转的速度也开始下降了，她轻轻挣了挣，想要放开手脚去阐述自己的观点。

　　夏昭昭于是停了下来，接连说太多，她的气息还有些不稳，她问顾祎：“怎么了？那么急着想要到核心的部分呀？”

　　顾祎：“……”她承认，她是心急了，所以她无言以对。

　　夏昭昭帮助顾祎从被子里解放出来，她很满意顾祎的这个反应和眼神，即便顾祎嘴上什么都没说，心里的想法却都在眼睛里面写着呢。

　　顾祎换了一个相对舒服一些的姿势，更加方便她倾听和回应。夏昭昭见状，也不再废话，直接将“新”和“活力”的部分都展示给顾祎看。

　　夏昭昭的理论无懈可击，顾祎偶尔回复一声“嗯”来表示赞同，但也有让顾祎觉得需要思考的地方，于是她会用拖长音的“emmm……”来表达自己也对这个话题很投入。

　　马上要进入验证理论的程序时，顾祎突然开口打断了夏昭昭。

　　“等一下！”

　　“嗯？”夏昭昭微微皱眉，都进行到这一步了，不能让她继续讲完吗？

　　顾祎咬了咬唇，早就罢工的大脑这时候终于恢复了一点儿知觉，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又羞于启齿，于是在夏昭昭诧异的目光中，突然推开夏昭昭，起身下床，连凌乱的睡裙都来不及整理，直奔洗手间跑去。

　　夏昭昭足足愣在原地半分钟，想明白以后又突然笑了。

　　无奈地走到洗手间门口，夏昭昭隔着门问顾祎：“需要我帮忙吗？”

　　顾祎：“……”冷静了几秒钟后，顾祎才小声地回：“嗯……”

　　“你不应该是下周吗？”夏昭昭很无奈，这个突发状况，真是始料未及。

　　顾祎也感到有些怨念：“谁知道她突然提前到访了。”

　　“唉……”夏昭昭重重叹气，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却又突然发现天气预报出错了，原来是西北风！

　　当两人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夏昭昭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顾祎又羞又恼，却又不好发脾气，只是说：“你能不能别笑了？”

　　“不能。”夏昭昭干脆地回答。

　　顾祎找不到话来反驳她，只好把头都缩进了被窝里，然后闷声开口：“我可太不争气了……”

　　夏昭昭笑得更欢了。笑完以后，夏昭昭转身搂住顾祎，轻声哄着：“睡觉吧。”

　　作者有话要说：　　顾祎：我可太难了

　　夏昭昭：我才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