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困了, 我要去睡觉了。”崔西受了很大的打击。

　　夏昭昭看了一眼时间，才刚过十点。

　　眼看着崔西像一朵刚被暴风雨摧残过的花儿一样低垂着头, 顾祎也有些于心不忍。崔西这个人虽然经常换对象，每次分手也都会情绪低迷一阵子, 但是很少有像今天这样哭个没完没了的。尤其这还只是单方面的失恋。

　　“睡一觉就好了。”顾祎安慰着崔西。

　　崔西点点头，转身欲走，却又突然转回身来说：“对了, 我最近有点神经衰弱, 如果你们俩要干点儿什么的话，我拜托你们小一点儿声，谢谢。”说完也不理会那两个人的反应, 拿了烟往客房走去。

　　夏昭昭被崔西的话惹得脸颊发烫，转头看顾祎，顾祎的脸比她的还要红。

　　顾祎假装看向飘窗外面, 忽然说了一句：“下雪了。”

　　夏昭昭闻言也朝窗外看过去。大片大片的雪花仿佛白色的小鸟一般，拍打着翅膀从窗前飞过，飞往夜色深处。

　　她们回来的时候还没有雪呢。

　　静静地看雪看了有十分钟，夏昭昭才感觉脸上的温度降了下去，“刚才说到哪儿了？”

　　“啊……都怪崔西捣乱。”说到崔西, 顾祎猜夏昭昭一定在对崔西的身世好奇, 只是碍于一些原因没有问，于是她主动给夏昭昭解释说：“崔西家里……嗯……这么说吧，老百姓的衣食住行，全跟她家那位家长有关系。”

　　只这隐晦的一句话, 夏昭昭立刻领会了，看崔西这个口气，这性格，怕是那位家长起码也得是个副部级以上的吧？

　　顾祎继续说：“崔西和陈天然都是我比较亲近的朋友，认识很多年了，但是除了他们俩之外，还有一个人，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曾经很亲密的朋友。”

　　夏昭昭安静地听着，心里突然有点儿紧张，一般情况下，这样的开场白，已经表明了那个人在讲述者的心里是占有一定地位的。哪怕是在句首冠上了“曾经”二字。

　　“她叫韩笑。”顾祎继续说。

　　从相识到反目，与韩笑之间的种种前尘往事，顾祎都毫无保留地说给了夏昭昭听。

　　夏昭昭听完，沉默了一瞬，然后突然开口说：“她一定很喜欢你吧？”

　　顾祎却是突然叹一口气，“你也这么认为吗？”

　　“难道不是吗？”夏昭昭反问。

　　按照顾祎说的，她跟那个名为韩笑的女孩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几乎是形影不离，韩笑哪还有机会去喜欢别人？最简单最明显的佐证，就是夏昭昭自己。她才认识顾祎多久，已经那么喜欢了，更何况顾祎跟韩笑之间的二十多年呢？

　　“崔西也是这么说……但是……”顾祎摇摇头，“不知道是我反应迟钝还是我一直以来都把她对我的好当成是一种理所当然，总之……我没有往那方面想过。而且，我对她没有过那种想法。”顾祎说完，小心地偷看了一眼夏昭昭的表情。她虽然没有什么感情经验，但也知道不应该在现任的面前提起别人，尤其是像韩笑这种，跟她之间有那么多爱恨情仇的过往。

　　夏昭昭不动声色地拿起一瓶啤酒，茶几上虽然已经被她收拾了一遍，但还有更多没开封的饮料和酒摆在上面，跟摆地摊似的。她当然相信顾祎的话。如果顾祎也对韩笑有意思，那现在还有她什么事儿了？

　　“你……干嘛喝酒？”顾祎有点儿慌，夏昭昭是不高兴了吧？

　　结果，夏昭昭却是说：“口渴。”

　　顾祎：“……”

　　夏昭昭于是又拿起一瓶啤酒，拉掉上面的拉环后才递给顾祎，“这个啤酒挺好喝的。”

　　如果不是在进行这个话题，顾祎可能要调戏一下夏昭昭，问她这么急着灌醉自己，是想干什么，可眼下不适合。

　　“如果……”夏昭昭喝了两口啤酒后，继续开口：“我是说如果，她没有介入到你的婚约里，你会结婚吗？”

　　“会吧。”顾祎垂下眼，坦承说道。如果没有这件事，她应该会按照家里的安排，按部就班地过活吧。以前是不愿意多想那种生活，反正身边的人，大家最终的归属都是那样。现在是完全不敢想，因为人一旦脱离了那种固有思维，是不可能再回去了。

　　“那你还会来东城店吗？”

　　“应该也会吧，毕竟全国排名倒数第一的店，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

　　夏昭昭想了想说：“那我应该感谢她吧。”

　　“嗯？”

　　“要不然……你可能就要婚内出轨了。”夏昭昭说着笑了起来。

　　顾祎刚喝了一口啤酒，差一点没吐出来，勉强地咽了下去后，又咳嗽了两声，她才继续说：“你能不能不逗我？”

　　夏昭昭又“哈哈”笑了两声后，忽然捧起顾祎的手，用两只手捧着，像是捧着什么宝贝似的，她说：“其实我能理解她为什么不敢对你表白。”

　　顾祎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看着夏昭昭说：“你跟她不一样。”

　　“确实是不一样。”

　　说话的是崔西，吓得夏昭昭又慢慢地把顾祎的手放下了。

　　崔西在另一侧的沙发里坐下，仍然愁眉不展，“我不是故意要打断你们的，但是……我躺下以后，翻来覆去地又睡不着了。”

　　“那我们俩去睡觉，把这地儿倒给你？”顾祎没好气儿地瞪崔西，怎么总是在人家要开启甜言蜜语掏心掏肺的模式时，这个人就出来捣乱呢？

　　“不要这样对一个刚刚失恋的人好不好？”崔西也开始耍赖。

　　顾祎还想怼她，被夏昭昭的话拦了下来，夏昭昭说：“反正我也还不困，不如我们聊一会儿天吧，我对顾祎小时候的事情也挺好奇的。”她及时地转移话题，其实是想转移崔西的注意力，让崔西不再继续纠结失恋的事情。

　　但是她毕竟才认识崔西，不了解崔西，这句话说完没半个小时的时候，她就开始后悔了。

　　长达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夏昭昭数了一下，她跟顾祎说的话，俩人加一起总共不超过十句。

　　凌晨三点。

　　崔西又点燃一根香烟，点完让了一下夏昭昭：“抽吗？”

　　夏昭昭连忙摆手：“不会。”

　　崔西点点头：“我今天实在是太郁闷了。”说完，又去茶几上面找酒，却发现酒瓶都是空的了。于是又说：“这么快就没酒了？看不出来，你也挺能喝的呀。”

　　“我不行，还是你比较厉害。”夏昭昭心虚地看了看自己那还剩个瓶底的啤酒瓶，事实上她这一瓶还没喝完呢，那些酒都是崔西跟顾祎喝的。

　　崔西真是太能喝了。

　　夏昭昭简直佩服到五体投地。

　　“顾祎，再去拿点酒啊。”崔西躺靠在沙发里，不满地哼哼，半天没听到这丫头说话了。

　　“睡着了。”夏昭昭小声地回道。

　　顾祎原本是想把崔西灌醉，想让崔西赶紧去睡觉别打扰她跟夏昭昭，没想到先把自己折这了。

　　此刻，夏昭昭低头看向正枕着自己的大腿睡得像个孩子一样的顾祎，忽然生出一阵感慨。觉得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一样，太过美好了，以致于让她心里格外地不踏实。尤其，是在她听了关于韩笑的事情之后。

　　按道理说，韩笑在各个方面都强过自己，那样的人在喜欢顾祎的这件事上都那样自卑、畏首畏尾，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跟顾祎在一起的呢？

　　她也明白，顾祎选择先对她坦白这些事，而不是等到她自己发现的时候再去跟她解释，其实是对她的尊重，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介怀。

　　“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过顾祎笑得像这样开心了。”崔西忽然说道。

　　夏昭昭收敛了自己纷乱的心情，接话说：“是吗？”

　　“嗯。”崔西说：“那件事之后，她正经抑郁了一段时间呢，自己一个人在巴黎，也不见朋友，也不跟我们倾诉，好像与世隔绝了一样。韩笑那个人吧……”

　　崔西停顿了一下，这个时候在夏昭昭面前说韩笑的不是，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于是她说：“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所以我跟她关系并不好。我不希望她再来打扰顾祎，所以……我先给你提个醒儿，如果你想跟顾祎继续走下去，你一定要把握住顾祎，别让那个人有机可乘。”

　　夏昭昭轻声叹气，“我相信顾祎。”

　　崔西却是更大声地叹了一口气，看向夏昭昭说：“你不能光相信顾祎，你也要对你自己有信心才对。虽然你比我大，但是感情的事，我经历的肯定要比你多得多，所以你要听我的劝。”

　　夏昭昭点头：“好。”

　　“顾祎这个人，比你想象的要执着，所以她一旦认定了你，她是可以为你做任何事的，你最好也有这样的觉悟，如果你不能为了她赴汤蹈火，可能这话你不爱听，但我还是必须要跟你说，如果你受不了所谓的差距所谓的压力，不能为了她不顾一切的话，那就不要浪费时间浪费感情了。”

　　崔西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十分清醒，完全不像是刚进门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为了感情又哭又闹仿佛在耍酒疯似的女孩子。

　　于是夏昭昭也不得不认真地回答她说：“自从遇见顾祎开始，我就已经不再属于我自己了。”

　　“哎呀……肉麻……”崔西听不下去了，又恢复了失恋的状态：“我去找酒，咱们俩决战到天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