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感情, 有属于它自己的法则，你不必明说, 我也可以马上会意，彼此之间自有一种默契。

　　一路上, 两个人都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和紧张，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

　　夏昭昭：“今天真冷啊。”

　　顾祎：“是啊。”

　　夏昭昭：“又下雪了。”

　　顾祎：“嗯，下得还挺大的。”

　　夏昭昭：“今天的烟花还挺好看的。”

　　顾祎：“你喜欢看烟花吗？”

　　夏昭昭摇摇头, “只是喜欢那种氛围。”

　　顾祎沉默着, 脑海中已经在搜索着世界地图，在计划带夏昭昭去哪里参加更好看的烟花大会了。

　　夏昭昭也沉默，似乎还没习惯这种关系上的突然转变。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暧昧的感觉, 忽然之间都说破了，怎么就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尴尬呢？

　　平时她不是这样的啊，就算顾祎不爱说话, 她自己一个人也能撑起全场啊。还是说……因为发现了顾祎其实是菜狗子，所以她不自觉地在顾祎面前就变成了CCCC的人设？

　　宽敞的马路上，几乎没有别的车辆，顾祎开得很快，似乎有些急切。她在脑海中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比如说进门以后, 先给夏昭昭来个壁咚，然后这一次她一定要主动去亲夏昭昭，接着她们开始互相拉扯对方的衣服，她的衬衫扣子设计有些复杂, 她得帮夏昭昭一把，等一下，进门的时候要不要开灯呢？虽然有些羞涩，但是她还是想看夏昭昭的表情，那就开灯吧。

　　顾祎又重新编排了一下剧情，进门以后，她叫夏昭昭去开灯，然后顺势把夏昭昭困在墙跟她之间，她低头吻夏昭昭的同时，自己动手去解开衬衫的扣子，然后从门口到她卧房的必经之路上，衣服铺了一地。房间里的空调系统和灯光以及窗帘都是自动感应的，会根据环境的变化自动调节，所以她们两个即便身上还带着冬夜里的寒冷气息，进入卧室的时候也不会感觉到冷。等等……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顾总……”

　　顾祎还没想完，突然被夏昭昭打断了。

　　夏昭昭转头看向身后说道：“车位好像过了吧？”

　　顾祎急忙减速刹车，然后开始倒车。一边倒车还一边在提醒自己，冷静一点，不要表现得像个新手一样。不就是两个人一起开发一个新的方案吗？像我这样优秀的人，在开发过程中，无论是处于主导的位置，还是辅助夏昭昭，我都可以完美地胜任。

　　电梯停在1楼，夏昭昭走过去按下上行的按键。

　　为了表现自己并没有那么沉不住气，顾祎主动找起了话题。她说：“你之前不是说有问题要问我吗？是什么问题啊？”

　　“啊……那个呀……”其实，在发生了这么多的意外插曲之后，那个问题问与不问，已经意义不大了。

　　“你想问我什么？”

　　电梯门在她们面前打开，两人一起走进电梯之后，夏昭昭才说：“其实也没什么。”

　　“那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顾祎也不勉强，反正等一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些都可以留到以后再慢慢问。

　　“顾总……”

　　“现在是下班时间，你可以不用这样叫我。直接叫名字就好。”顾祎说。

　　夏昭昭有些为难，“这不好吧？”这个称呼夏昭昭已经叫得习惯了，与其让她直接叫顾祎名字，恐怕都不及叫菜狗子来得更为顺口一些。

　　顾祎又说：“我……”她原本想说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但是才说了一个字以后，她突然想起颜寒星的套路来，于是改口说：“人家想听你这么叫嘛。”

　　夏昭昭莫名打了个冷颤。

　　此时刚好电梯到达顾祎家所在的楼层，门开的时候，声控灯没有马上亮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坏了。

　　夏昭昭先走了出去，黑暗中，她小声地叫了一声：“顾祎。”

　　顾祎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两步跨出电梯，借着电梯里透过门缝照射过来的橙黄光线走到夏昭昭面前，欣喜地拉过夏昭昭的手，然后顺势低头亲了下去。

　　声控灯突然亮了。

　　紧接着，走廊另一侧传来了门响，顾祎和夏昭昭急忙分开，另换了一个正经又正常的姿势，恨不得离对方一米远那种。

　　夏昭昭急中生智：“顾总，我就送你到这儿吧。”她想的是，这层楼是公司的自用房，一共就两户，据她所知住人的暂时只有顾祎这一户，现在另一户居然住了人，那肯定是公司内部的人，要么是总部来的，要么就是另外两个店的领导。反正不管是哪种情况，她都得这么装上一装。

　　顾祎也是吓了一跳，她比夏昭昭更担心，因为她第一反应住在旁边的不是别人，而是她妈蒋月华。

　　果然，门一打开，蒋月华探头出来朝走廊看了一眼，语气中略带不满：“顾祎？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妈……”顾祎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

　　夏昭昭听了这对话，马上转身面向蒋月华所在的方向，恭敬地招呼了一声：“顾夫人。”抬头的瞬间，借着灯光，夏昭昭看清了蒋月华的面容，这个以往只能在集团官网和新闻里见到的大老板夫人，顾祎果然是继承了她的外貌和气质，不同的是，大老板夫人看上去就给人一种老谋深算的感觉，而顾祎还欠点儿火候。

　　蒋月华应声看了夏昭昭一眼，“那个……”

　　夏昭昭马上进行了简短的自我介绍：“我是企划部的夏昭昭。”

　　“哦，小夏啊，谢谢你送顾祎回来。”蒋月华微笑着对夏昭昭道谢。

　　夏昭昭连忙回答说：“不客气，应该的。”说完又说：“顾夫人、顾总，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然后转头看向顾祎，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不舍：“顾总，后天公司见。”虽然不情愿，但是还能怎么办呢？人家顾祎的妈妈都来了，她还不走吗？

　　“嗯……”顾祎也觉得有些扫兴，想说就算不能按照她的计划继续进行，但好歹也留夏昭昭过夜吧？毕竟这么晚了。但是用什么理由呢？她妈那个人什么没见过呀，不要刚表白成功就出柜吧？

　　顾祎把车钥匙交给夏昭昭，叮嘱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其实还想再说一句到家以后给我打电话，但是她妈在那看着呢，她只能用眼神示意夏昭昭，也不知道夏昭昭能不能看懂。

　　电梯门开了又合，顾祎才走进另一间公寓里，问蒋月华：“你怎么又来了？”

　　蒋月华不乐意听这种话，反问道：“什么叫我又来了？你好像特别不情愿似的？”

　　“没有……”顾祎急忙矢口否认，“什么时候到的呀？你应该事先打个电话的让我去接你呀。”

　　“我这不是看你忙吗，就没忍心打扰你工作。”

　　其实就是想搞突然袭击，顾祎知道。

　　“啊……最近确实是挺忙的。”顾祎坐在沙发里，忍不住看手机。心里还在惦记夏昭昭，这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连个信息也不发。

　　蒋女士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出现破坏了什么，她还指点顾祎说：“其实像这种活动你也没必要一直留到最后，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你最终看一下复盘报告就可以了，不用事必躬亲，不然你要累死了。”

　　顾祎耐心地接受道：“嗯，我知道，但是这家店毕竟是我经手的第一个门店，我还是想尽可能地见证它每一步的成长。”

　　蒋月华赞许地点点头，“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一个店总的样子了，这样……我跟那个人也对你完完全全地放心了。”

　　“那个人？”顾祎一愣，是说她爸吧？但怎么就变成了那个人呢？

　　蒋月华“哼”了一声，又说：“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到你这儿来呀？我自己不知道你不愿意看见我吗？还不是因为跟那个人吵架了。”

　　顾祎哄她：“我没不愿意看见你……”就是你这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了，亲妈呀！你亲手破坏了你女儿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啊！

　　顾祎的内心虽然在咆哮，但是表面上却像是一潭幽深的湖水一样平静无风，她说：“怎么回事？我爸为什么要跟你吵架？”他爸那个性格，怎么可能跟她妈吵架呢？

　　蒋月华给顾祎倒了一杯水，似乎要讲一个很长的故事似的，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但是顾祎完全不敢提要回去睡觉的事儿，只能一边听一边大口喝水，偶尔附和几句。

　　“你少喝点儿水，眼睛该浮肿了。”蒋月华看顾祎一劲儿喝水，忍不住说了一句。

　　顾祎无语，这不是你给我倒的吗？就这样我爸不跟你吵架才怪呢。但嘴上还是乖乖地“哦”了一声把水杯放下。

　　“你说，我们俩到底谁做错了？”蒋月华问。

　　顾祎听了个大概，无非就是他爸要带他妈去见一个生意伙伴，但是她妈要去打牌，时间上起了冲突，然后就开始拌嘴，他爸觉得打牌不重要，她妈觉得应酬人很无聊，就这么点儿小事儿，结果最后人也没去见，牌也没打成，还闹得两个人都不痛快，然后蒋月华就跑到女儿这来诉苦了。

　　“那肯定是我爸的毛病。”顾祎也不管到底谁对谁错，这么说准没错。

　　“是吧？”蒋月华看向顾祎，表情好像在说，嗯，不愧是我的女儿，这么明事理。

　　顾祎看了一眼时间，半个小时过去了，夏昭昭怎么还没动静？

　　她又安慰了蒋月华几句，然后说：“妈，我今天太累了，我想先睡了，明天我再陪你聊天行吗？”

　　蒋月华见着女儿光顾着兴奋了，也忘了时间，这一看之下也忙说：“哎呀，妈忘了时间了，都怪你爸。”

　　顾祎：“……”她爸真可怜。

　　顾祎回到自己的公寓，给夏昭昭打了个电话。

　　此时夏昭昭刚从电梯里出来，顾祎的电话就到了，她边走边低头在包里翻手机，刚一接起来，右脚突然踢到了一个硬物，她一个趔趄向前冲出去一两米远，才勉强扶着墙站稳。

　　顾祎听见电话那头嘈杂的背景音，还伴随着夏昭昭的尖叫，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忙问：“你怎么了？”

　　夏昭昭说：“不知道是谁那么缺德，把快递摆在走廊里面，有没有功德心啊……”

　　“你倒是也看着点儿路啊，你这样我多担心呀。”顾祎联想到夏昭昭一脚踢到快递的画面，忍不住又说：“快看看是不是给别人的快递踢坏了，还得赔钱。”

　　夏昭昭笑了起来：“你说的对。”说完，夏昭昭忍着疼，一瘸一拐地走到快递箱子旁边，蹲下一看，她又完全笑不出来了。

　　收件人姓名的位置赫然写着：夏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