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思夜想的人，就站在火光里。

　　虞亦年与傅不经突然遭际，双双怔住，精神力却先于他们的反应，汇在一起交融。

　　傅不经也就认出了这个被精神力裹的滴水不漏的少年，的确是他的虞亦年，他的Omega。

　　其实时间并未过去很久，但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他觉得时间格外漫长，他思之如狂。

　　虞亦年连走那几步的时间都舍不得，迫不及待地瞬移扑进傅不经的怀里。

　　“上将……”他搂着傅不经宽阔的脊背，眼眶一下子湿润起来。

　　傅不经安抚式地拍一拍他，轻声说：“是我……亦年。”

　　虞亦年抹掉眼泪，仰起脸看他，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和沈随风合作，来取些证据。”

　　沈随风，听风。

　　虞亦年身体僵了一下。

　　“只是暂时的合作，嗯，他是从鬼盗过来的。”傅不经以为虞亦年不知道。

　　“我知道，他是我的故友，现在分道扬镳了。”虞亦年很快平静下来，互通有无，“我来这里，是通过许西州查到了一些事情，听纪沿的吩咐来处理一些材料。”

　　虞亦年震晕一个跳出来找事的许家人，从炸开的豁口，跟着傅不经走了进去。

　　这里是真的实验区，还有些实验在进行，有两个人在实验台上挣扎着，显然痛苦不堪。

　　“是精神力嫁接实验。”虞亦年说道，然后破坏掉两人之间的精神力场域，扣掉仪器中的白晶，终止实验。

　　傅不经何等智慧，一下子就懂了所谓“精神力嫁接”是什么，懵了一下，想起虞亦年提着的许西州。

　　他当然记得那个行径古怪的学生：“他是精神力嫁接的试验品么？”

　　“是的。”虞亦年想着许生搞的不痛不痒的陷阱，破坏掉整个系统的电力结构。

　　破坏，破坏，破坏。

　　一路走来，让他痛快极了。

　　摄像机忠实着记录着虞亦年双眼所见的一切。

　　“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么？”虞亦年开放所有囚笼的闸口。

　　瓮中捉鳖？

　　许生怕是想不到自己玩了一出引狼入室 ，还引了一对狼。

　　傅不经看着虞亦年的后背，藏起眼中隐晦的担忧，颔首说道：“已经弄到了，看这里有些古怪，所以顺手炸开看看。”

　　虞亦年轻笑一声：“上将，你学坏了。”

　　以前他可不是这种人，是从来救苦救难的联邦将星。

　　“反正有仇。”傅不经对虞亦年显而易见的调侃不置可否。

　　“让你现在的搭档入侵一下许家的系统。”虞亦年不客气地指挥着，“把所有数据材料都销毁。”

　　傅不经看出虞亦年把他当了个临时传声筒，却传的从善如流。

　　“我知道他会存档一份。”虞亦年说，带着隐隐的警告，“有些东西，不是他能碰得的。”

　　虞亦年用精神力笼罩这个实验区，震晕所有不怀好意的来客，放走试验品们，销毁所有仪器与材料，手段干脆极了。

　　“许家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惹到了什么？”傅不经看着少年忙来忙去，轻笑。

　　虞亦年不回答他。

　　他毫无保留地使用着精神力，查探许西州那个倒霉蛋的方位，发现他已经逃了个干脆，也就放下心。

　　许家还有些屏蔽了精神力的区域，虞亦年弄掉了这个，就懒洋洋地收手：“上将，还有小玩意儿么？”

　　当然是指那炸了这个实验区的“小玩意儿”。

　　“有。”傅不经看出了虞亦年想闹个天翻地覆的意思，也不再保留，从空间扣里拿出一架机甲。

　　不是光影。

　　还是双人的。

　　“啧。”虞亦年跟着傅不经进去，看了看里面颇有听风风格的结构设计，想起那个在小月球上与傅不经对战的机甲。

　　“上将啊，你是要抛弃你的正室么？”虞亦年语气很委屈。

　　傅不经手抖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孩子是在为光影委屈。

　　“哪有什么正室侧室！”傅不经屈起中指磕了一下虞亦年的脑门，“你是我的唯一。”

　　虞亦年抱着脑门笑，两个人之间莫名的一点隔阂在这两句话里消弭于无形。

　　只是隐忧仍在。

　　在就在吧。

　　傅不经真的很强。

　　虞亦年看着他的操作，觉得心腔之中的血都在颤栗。

　　他杀入许家子弟仓促组成的机甲阵型，如入无人之境。

　　直到一架深蓝色的机甲拦在他们面前。

　　和光影很像，不过是拙劣的仿制品，也就仿了一个躯壳。

　　而且，并不是许生原本那架机甲。

　　“看来他想取代你很久了。”虞亦年抬头看傅不经，“你怎么能容他那么久？”

　　“我只知他长袖善舞，是那些人差来平衡第一军团局势的，倒不知他有那么深的心思。”傅不经也很不愉快，下手狠了些，直接把许生摁到地上摩擦。

　　“所以上将就阴沟里翻船了？”虞亦年还是想知道傅不经在这件事里，是个什么境地。

　　是猝不及防被算计，然后和听风鬼盗勾搭在了一起？

　　还是早就知道会被算计，然后和听风鬼盗勾搭在了一起？

　　“你猜？”傅不经卖关子。

　　虞亦年不猜，看着他折腾许生，挺愉快。

　　什么“别让我抓到你”？

　　实力差距如陨神川，谁算计谁啊？

　　“和你聊过白晶矿藏问题之后，我就和鬼盗军团搭上了线。”傅不经最终还是选择老实回答。

　　“然后呢？”虞亦年问道。

　　“自由星海需要一个将领，在大战时出力，而我想要清理某些人。”傅不经松开了许生的冒牌机甲，“从艾比伦星回来之后，我和沈随风商定了章程。”

　　那就是，和他在一起之后了。

　　虞亦年想起他与傅不经在击杀掉卡因费尔前后的对话，在英灵殿前对彼此的承诺，心跳加快了些许。

　　然后他动用了自己无处安放的精神力，将许生的机甲干脆震成碎片。

　　傅不经搞完了事出完了气，赶着附近的巡逻兵到来之前，带着虞亦年迅速逃离。

　　“所以——”虞亦年仰头看傅不经。

　　年长的恋人腾出手来摸一摸他的头发，试过了久违的好手感，比较满意：“所以我现在在自由星海练兵，怎么也得明年战后再回来啦，无论翻不翻案。”

　　“过瘾么？”虞亦年幽幽问道。

　　“过瘾。”傅不经点点头。

　　“那你就这么忘了你的第一军团和你的学生啦？”虞亦年集中了无数人的幽怨。

　　“诶？”傅不经觉得有点棘手。

　　不过天快亮了，虞亦年有早操，就先跑了，留傅不经想一个令他满意的答复。

　　小朋友看起来生气了。

　　假的。

　　但是也得哄。

　　虞亦年溜回宿舍补了一个小时的觉，然后按计划跑完十公里，再回宿舍冲了个澡，他的三个室友已经炸了。

　　星网也炸了。

　　许家遇袭。

　　许生在记者面前指责自己的老上司。

　　许生拿不出证据证明他的话。

　　毕竟虞亦年折腾出经验来了，除了许西州这个大破绽，没留下半点收尾。

　　有人信了，阴谋论傅不经。

　　有人不信，阴谋论许家或者痛骂许生。

　　然后，许西州出面了，直播。

　　他认下了袭击事件，自首，在逮捕他的人找到他之前，平静地讲述了他在许家的二十几年——大半时间是在实验室渡过的。

　　然后是虞亦年拍下的视频，还有许家糟乱中没来得及收拾好的几个实验室现场。

　　是的，他有证据。

　　许生说许西州狼子野心，要求他供出同伙。

　　许西州回他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然后就锯嘴葫芦一样不吭声了。

　　破绽自己解决了自己。

　　虞亦年看完这一段，沉默不语。

　　参与实验的“试验品”还有很多人，都是在苟延残喘的境地，要不靠人血续命，要不就等死。

　　上午的热度还没过去，下午舆论再次爆发。

　　许家在偏远星球，还有另一个实验基地，有更多的受害者。

　　数量达四位数。

　　举联邦，甚至举世震惊。

　　确实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有人公开感谢入侵者。

　　“会不会真的是傅上将，他来救人了啊？”有人在星网之上恳切地发问。

　　也有人从许生这个副将有问题，发散到傅不经是不是被冤枉的，在大量的证据确凿里寻找破绽。

　　虞亦年关上星空，开直播，继续刷题。

　　当然有人问他对这起事件的看法。

　　虞亦年想了想，说道：“可惜我学的不是精神力学，救不了任何人。”

　　这时大众在唾骂之余，也将注意力放到了那些还活着的受害者身上，关注他们寥寥无几的寿命。

　　“要是这个技术成熟了不会害人呢？”有人问。

　　虞亦年摇了摇头：“我们是人，不是异族。”

　　他想起了自己的精神力。

　　真的这样么？

　　“不必损人利己。”虞亦年还是冠冕堂皇地说道，“而且，从别人那里得到的，终究无法与自己的融汇贯通，甚至反噬己身，不信你们对比看许西州在实战演练道表现与这次的表现。”

　　是的，他还记得仇，在这会儿黑了许西州一把。

　　虽然他也想救那些人。

　　虞亦年关了直播，刷完剩下的题。

　　他想，他该和听风聊聊了。

　　关于他怎么拐跑了自己的爱人，以及是否拿到那些必须销毁的资料。

　　听风似是知道他的来意，当着他的面从终端里删掉那份名为“四万年生物记事”的材料，然后给他展示了一下许家人剩下的玩意儿。

　　虞亦年狐疑地看着他。

　　这么干脆，别是偷偷藏了些什么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