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工作的关系，常年走南闯北，徐富有确实见识要比只待在农村里的人要多，说他是只老狐狸也没用错词儿了。

　　也正是因为见识多了，他才觉得读书的好处无可言喻。

　　他也想徐家有改变的机会，自古那些暴发户，不也想和官家结亲，和书香人家结亲，不就是想门楣和后人改变么？

　　徐富有也是这么想的，他就盼着徐家能出个会读书的，而不是刨地或跑车。

　　“砸锅卖铁，也得砸得出来才行。”阿嫲叹气。

　　徐富有吹了一口烟圈，垂着的眸子转了转，道：“小凡这丫头，我也算是看她长大了，毕竟咱们两家也算亲近，不是么？”

　　曲树顺心里咯噔一声，笑着吸了一口烟，点点头。

　　“咱哥俩小时候不也一块玩儿？”徐富有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曲，我自孩子们小的时候就想，小凡那女娃娃是我们家闺女就好了，又听话又会读书。你看，一眨眼，咱们都老了，我家大刚也到年纪了，该讨老婆了。”

　　“是啊，是啊……”

　　“老曲，我就不跟你转弯抹角了。我知道咱们家算是门不当户不对，可我是真心喜欢小凡那孩子，想她当我徐家的媳妇儿，这也是诚心替我们家大刚求娶的。”徐富有道。

　　曲树顺猜到了来意，刚张口，又听他开口了。

　　“老曲，我就不想埋没了小凡那孩子，那是个好娃儿。这样，只要你点头，让两孩子订婚结亲，小凡这几年读大学的钱，我这老叔出了。”

　　曲树顺刚吸了一口烟，闻言就被烟给呛着了，连声咳嗽起来。

　　他是猜到对方来意没错，却没想到来意里还带着更厚的深意。

　　这徐富有到底是有多想给儿子娶他家凡凡，宁可出钱给小凡读大学作交换，也想定下，这，这……

　　“富有，你这是？”阿嫲也很是有些意外，她也没想到徐家的决心会这么大，同时，又有点欢喜。

　　如果徐家真这么愿意，那就最好不过，反正那丫头不就是想读吗？

　　“我就是喜欢小凡那孩子。除了读大学的钱，将来两孩子结婚，该给曲家的聘礼，我们一分也不会少。”徐富有道。

　　曲树顺微微皱眉，道：“老徐，现在不是封建时代了，我也不能替孩子们做主。你心意虽诚，我却不能就这么应承你。”

　　“知道，知道，现在孩子的主意都正。”徐富有嘿嘿陪着笑：“你们商量一下，我等你消息就是。”

　　曲树顺笑着点了点头，岔开了话题。

　　一旁的曲朋听着，没听到啥了，就趁机溜出了家门，向家里菜园子跑去，耳报神当了，自然是要告一声大姐的。

　　曲凡一听小弟转递的话，菜篮子就掉了下来：“咱爸没答应吧？”

　　曲朋摇摇头，说道：“老爸又不傻，哪会马上答应？”顿了顿又问：“大姐，这徐家这心思，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你看你，也不是什么大美女……哎呀，还是只母老虎。”

　　他麻溜的躲过大姐扔过来的豆角，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了。

　　曲凡看着跑远的小弟，脸沉下，徐家啥心思，反正就是没安好心了，都拿钱来买她了！

　　第12章 没到卖女的地步

　　知道徐富有的心思，曲凡感到恼怒的同时又有点不安，恼的是徐家心思，出钱供自己上大学，前提是要订婚，这就有点交换的意思。

　　而不安的则是家里人的想法，会答应徐家这要求吗，若是爸妈答应了，自己又该如何？

　　她想要念大学，但并不想以货品交换这样的形式，这样的等价交换，让她有点无地自容，也有点自卑自责。

　　家里的条件她心里很清楚，供她念大学确实艰难，难道自己要念大学，当真只有‘卖’自己这个途径吗？

　　曲凡陷入深深的慌乱中。

　　回到家中，她一直躲在厨房中，直到徐富有走了，她才忐忑不安的回客厅。

　　阿嫲瞥她一眼，又看向曲树顺，道：“人家已经给出了条件，凡丫头非要念，也只有这法子了。”

　　曲凡的心顿时高高提起，唰地看向老爸，眼神惊慌。

　　曲树顺看到女儿的眼神，心里很不是滋味，大女儿懂事会读书，性子倔，哪曾看过她惊慌害怕的时候？

　　如今这眼神，他想到了早些年自家猪栏里养肥了的猪被拉出去卖或宰的眼神，慌而惊。

　　“这事以后再说吧。”曲树顺看向老娘，道：“咱们家也还没到卖女儿的地步。”

　　阿嫲瘦小又布满皱纹的脸立时就沉了下来，可看到曲凡站在门边，那局促不安眼睛泛红的模样，忽然一愣，轻哼一声，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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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徐大叔那意思你可别应了。”

　　晚上一大家子吃饭的时候，曲朋捧着个碗忽然对曲树顺说。

　　曲树顺愣了一下。

　　“你要是应了，就等于把我大姐定给徐家了，我大姐念书念再好，都是徐家的，和咱家没啥事了。还有这定了，逢年过节，她回咱们家还是回徐家？徐家花点钱就能抱个金砖归，算盘打得倒美！”曲朋从鼻子里哼声道：“反正不能定。了不起，我就不念书了，钱都给大姐读，反正我书都读到狗肚子里的，白费钱。”

　　曲朋的话都叫大家有点惊愕，曲凡更是心头一哽，看着小弟，鼻子发酸。

　　“不行，你可是家里头的唯一男丁，不念书做什么？”阿嫲第一个就拍了筷子。

　　曲朋耸耸肩：“我出去打工呗。我都十五岁了，去厂子里打工多的是人收，再不行，我跟表姐夫去厨房里当个学徒。”

　　“小朋。”曲凡红着眼喊了一声。

　　曲朋咧嘴一笑，得意的抬起下巴：“大姐，可别太感动了，你小弟我就是这么有男子气概……哎哟。”

　　他摸着被老爸用筷子敲了的头，道：“爸，怎么打人！”

　　多好的气氛，就被扰了。

　　“给我老老实实的读书，别想那乱七八糟的，不然我打断你的腿。”曲树顺瞪了儿子一眼，道：“你大姐读书，你也要读，能读的，咱们都读。砸锅卖铁卖血你老子我也供！”

　　顿了一下，他又看向曲凡，道：“你也别想那些，咱们家还没到卖女的地步，吃饭。”

　　曲凡连忙低下头扒饭，眼泪一滴滴的落在碗里。

　　阿嫲薄薄的嘴唇翕动，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什么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