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廖莎想的不太一样, 当她从昏天黑地的睡眠中清醒过来后, 发现自己既不在之前睡觉的房间里，身边也没什么地表上的人类。

　　“欢迎归来。”

　　淡紫色的气泡球外，机械人正单手托腮看着她，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从语气上来判断，不像是有什么坏事要发生。

　　“再稍等片刻, 他们也将归来, 届时我会宣布结果。”

　　廖莎所在的气泡球缓缓下降，她从里面走出来后，气泡球就渐渐缩减体型, 最终定格在可以坐的大小。

　　“所以那些都不是真实的了？”廖莎用手按了按那个气泡球，觉得挺有弹性的，于是一点不客气地坐了上去, 脚掌在地上蹬了一下，又漂浮到了半空中，“地表上, 和我看到的, 一样吗？”

　　机械人可能是闲得无聊, 也可能是有义务作出解释，所以他对待廖莎的问题显得很有耐心：“你所经历的一切, 并非完全的虚假。”

　　“那，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假的？”

　　“环境、阳光、空气、建筑……这些都是真实的。你所见到的所有人, 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经过周密计算后模拟出的。”

　　廖莎嗤笑：“所以才弱得不像话？”

　　机械人认真回答：“NPC……姑且这么称呼吧，他们的武力值和智力值，在小细节上取决于测试者本人。”

　　廖莎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危险地看着机械人：“……什么意思？你最好说清楚点。”

　　机械人像是什么都没觉察到一样，回答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们只设定了基础的背景故事和社会架构，也就是所谓的‘主线故事’，其余的支线和细节，都是任由智能程序自由发挥的。但这种发挥是有一个前提性，就是根据不同的测试者，进行不同的微调，为的是保证测试者可以完全发挥自己本身的实力，不会因遭遇到过高的武力或智力而陷入被动。”

　　廖莎呵呵，还不如直接说“你是个菜鸡，所以你的对手被迫降武降智，也变成了菜鸡”呢。

　　机械人没有注意到廖莎的心理活动，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做着解说：“我们在很早之前就发现，只有当测试者处于一个绝对的高度，他才有非常高的几率做出我们真正想看到的行为。”

　　廖莎重复着他的话：“真正想看的行为？”

　　机械人点头：“是的，那种毫不掩饰的、为了满足内心真正**的行为。”

　　廖莎向下压了压悬浮的气泡球，与机械人的高度持平：“然后呢？你们看到又怎样呢？”

　　机械人面色平静：“进行数据分析，确认这样的人是否满足条件。在如今的环境和气候下，在地表上建立避难所要付出很大代价，我们必须确保第一批人是能够控制好秩序，不会让社会畸形发展——例如你所经历的那种背景，不该存在。”

　　廖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一直在说‘我们、我们’的，你们到底是谁啊？”

　　机械人像是调用数据库一样，做出了公式化的回答：“我们，值得的是有着共同信念的独立团体。我们坚持认为，总有一天人类要返回地表之上，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光辉时刻而服务的。”

　　“很多人不赞同，甚至于很多人反对，但我们依旧坚持。在地下的生活只是过度，纵然再过千万年，人类也永远无法变得和鼹鼠一样——你知道鼹鼠是什么吗？”

　　画风转化得如此突然，廖莎眨眨眼，觉得自己根本跟不上这种清奇的思路。想了想，她决定变被动为主动，那些过于晦涩深奥，或者慷慨激昂的高大上的理由她其实也不是非知道不可的。

　　干嘛要听那些跟天书差不多的东西，简单一点的活着不好吗？

　　“你能不能告诉我，之前我经历的那个主线任务和前因后果到底是什么？任务都完成了，现在说的话，不算剧透了吧？”

　　廖莎把话题转向了一个大家都很好理解的方向，其实也是她很想知道的内容，毕竟刚才她还认为会有人来跟她解释呢。

　　“这个可以。”机械人同意了廖莎的要求，“其余人将在5分钟后全部醒来，在这期间，我会为你解说全部主线。”

　　“三个种族中，各自又单独分为三个立场，鸽派、鹰派和中立派，其中鸽派向往和平，宗旨是三个种族团结起来促进发展——这也是我们所希望的，至少在人类没有设立更多的地表避难所之前，我们希望所有人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对外扩张上，而不是内斗。”

　　“鹰派则比较偏向于将权势和资源尽可能集中到一个种族上，他们认为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利用资源，做到令行禁止，不管是扩张还是稳定社会，都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而中立派则顾名思义，觉得两边都有点道理，但又不完全有道理，于是采取了中立观望，视情况而决定自己的立场。”

　　廖莎盘腿坐在漂浮着的气泡球上，手肘戳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感慨开口：“……我怎么觉得，人类能延续至今还没灭亡，真的是奇迹了。”

　　没死于天灾，也没灭于**，就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竟然还能继续苟活……除了奇迹这个词，廖莎实在不知道要用什么来形容了。

　　机械人对此竟然也很认同：“人类从猿人进化至今，的确是奇迹。”说完，话锋一转，他又继续着刚才的解说，“鹰派的人为了名正言顺地挑起斗争，借机夺权，自导自演了这场闹剧。”

　　廖莎歪头：“哪个种族的呢？”

　　机械人沉默几秒，说道：“都有。先是纯人类隐匿身份发动伏击，再就是进化人偷偷隐匿样本，最后被机械人中途抢走转移，导致了最后的混乱局面。”

　　廖莎撇嘴：“那不是正中下怀？他们不就想让避难所里乱起来吗？”

　　机械人：“这就有个主动和被动的区别了，需要我再详细解说吗？”

　　廖莎摆摆手：“快别了，我不感兴趣。有这功夫，不如闭上眼歇会儿，等他们回来。”

　　机械人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廖莎想听他就说，不想听他就不说，谈不上什么被拒绝是否有不开心的情绪，或者要求太多觉得很烦，他自从换掉了大脑之后，就已经许久没有这种多余的情绪了。

　　有时候，还真是挺怀念的。

　　机械人的估算没有太大偏差，5分钟之内，参与这次测试的人相继醒来。廖莎依旧盘腿托腮坐在气泡球上，静静看着自己伙伴们的眼神从茫然惊讶，转换为淡定自若。

　　大家的适应能力都挺好的，廖莎眨眨眼，有点庆幸自己是第一个醒来的，不然别人都能冷静自持地保持着沉默，就她不停地在问来问去，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欢迎你们从测试中醒来。”机械人站了起来，手指在空中轻微滑动，一道光屏就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顺利返回，代表着你们通过了最初的测试。接下来，我将根据你们在场景中的所有行为，进行评价估测，请稍等，时间大约为3-5分钟。”

　　说完之后，机械人的眼睛里迅速闪过各种奇形怪状的符号，他本人也仿佛被凝固了一样，静止在了原地。眼中的符号仿佛投影仪一样，投射在了刚才的光屏上，用在场众人无法理解的画面，完成着他的工作。

　　也不是所有人都看不懂，慕飞章倒是对其中的某些代码很熟悉，但可惜速度太快了，他也没有廖莎那变态的记忆力，几秒之后就再也跟不上速度，只能苦笑一声放弃了。

　　其他人更是如此，也只有廖莎跟没事人一样转头不去看——那东西实在让她眼晕，不如直接等结果。

　　大约4分钟之后，机械人停下了分析，得出了最终的结果。

　　“我宣布，本次测试人员8人，成功获得资格者6人，名单公布如下。”

　　用不着机械人说，名单已经自动公布了，凡是通过的人，都被一道柔和的白光选中，而没中的2个人，则是刺目的红色光芒。

　　廖莎扫了一圈，松了口气，己方的小伙伴都是棒棒哒，全都通过了考核，倒是不用操心谁去谁留的问题了。但对面，似乎就不那么和谐了，严家的3人并没有像他们这样分开，而是组成了团队，这个时候晋级的，却只有严盼一个人了。

　　跟班低垂着头，做出一副惶恐的样子，但实际上是松口气的。而没有获得资格的严家家主，脸上则流露出一种看到晚辈成长，觉得后继有人的欣慰之情。

　　“严盼，你做得很好，你为了达成目标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了眼里，我老了，的确是到了该退位让贤的时候了。”

　　严盼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自从他进入严家来，就没见过祖父对谁这样和颜悦色过。不过立刻，他就反应了过来，急忙垂下了头，将自己的恭敬和顺从表达到了极致——传承之前，多小心都不为过，万一祖父认为自己得意忘形从而改变主意，后悔是来不及的。

　　“这是托祖父在幕后运筹帷幄的福，没有您的指导，我是无法完成如此复杂任务的。”

　　“不用自谦了，来拿印鉴吧。”严家家主摇了摇头，右手抚上自己的左手小指的尾戒。

　　严盼迟疑了一秒，立刻走上前，恭恭敬敬地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严家家主摘下尾戒，右手虚握成拳悬在严盼的双手之上：“严盼，告诉我，严家家训的第一条是什么？”

　　严盼楞了一下，抬头，对上严家家主严肃的面容和莫测的双眸：“……永远不要轻信别人。”

　　“回答正确。”

　　严家家主罕见地露出了微笑，右手松开，戒指轻盈下坠，落在了严盼一直张开的手心里。

　　“嘶……”

　　刺痛从接住戒指的掌心开始，迅速沿着神经血脉充斥了严盼的全身，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掌由白转青，最终停留在了乌黑上。

　　带着不可置信的恐惧惊慌，严盼轰然倒地，然而身体还没有接触到地面，他就已经失去了生的气息。

　　戒指从少年的尸体上脱落，跳动几下滚到了严家家主的脚边，滴溜溜转了几圈后，才被他弯腰捡起来，重新戴在了自己的小指上。

　　“获得资格的人已经死了，现在，我是不是可以成为那个替代者？”

　　机械人面无表情盯着严家家主，颌首。

　　“符合规则流程，资格转移确认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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