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能帮到忙，叶白也很开心，稍作休息后，他又开始催熟第二份样品。

　　同样的步骤，同样的方法，但这次叶白在灌注生命力时，突然感觉到了一股阻力。

　　诶？

　　叶白起初以为是错觉，稍微用力后，发现的确难以将绿芒推进去，他使劲一怼，绿芒竟直接溃散开来，样品种子也只抽出了一株小芽，就不再生长。

　　——这次的催熟无疑是失败了。

　　不仅是叶白，白星文也愣了，花房里出现了片刻的寂静，叶白不知所措地看向白星文，嗫嚅道：“我刚才……”

　　叶白把刚才遇到阻力的情况和对方说了一遍，白星文沉思片刻，又拿了一颗新种子过来。

　　他其实怀疑是那份样品有问题，没法吸收生命力，这次他换用的是一颗没有问题的成熟种子，叶白又尝试了一下，居然也感受到了阻力，虽然最终他将绿芒灌注了进去，可种子的生长情况远没有第一份样品好。

　　白星文又做了几次实验，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的异能似乎对部分高等级植物有局限性。”白星文说，“可能是某些高等级植物种子的构成比较复杂，你的异能无法突破它们自身的屏障灌注进去，就算进去了，也很难找到正确的位置激发它们的生长潜能，外在的表现就是催熟失败。”

　　之前他验证叶白的异能时，因为做的实验数量有限，只实验了一次在高等级植物种子上的效果，当时叶白的催熟是成功的，但没想到这种效果不能类推到所有高等级植物上。

　　叶白的目光黯然下来：“我是不是帮不到店长你了？”

　　“当然不是。”白星文看出少年的沮丧，连忙安慰道，“我的研究品种有不少都是中低级种子，这类样品的催熟你做得很好，我肯定还是需要你的协助的。而且我觉得叶白你的异能潜力很大，也许再成长一段时间，就可以催熟高等级植物了。”

　　***

　　叶白返回家里时，霍承渊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今天他休假，看到少年从大门进来，霍承渊立刻抬起头，有点诧异。

　　“这么快就结束了？”

　　霍承渊看一眼墙上的挂钟，这距离少年出门也才过去两个小时，他本以为对方中午才会回来的。

　　“嗯。”叶白在玄关处换鞋，又把脱掉的外套挂在门口的架子上。

　　“怎么了？”敏锐地察觉到叶白情绪不对，霍承渊合上了书本，起身走过去，“事情不太顺利？”

　　叶白叹了口气，低低“嗯”了一声。

　　霍承渊还是第一次见小叶如此闷闷不乐的样子，他把人拉着坐到沙发上，认真地打量着对方的脸。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白犹豫了一下，把在白星文那边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虽然他后来也帮白星文催熟了几个低级样品，但他知道，更多的样品还是高级植物种子。这类无法用营养液催熟的罕见品种才是白星文重点研究的对象，自己却无能力为，这种落差和无力感让他心情非常沮丧。

　　霍承渊想了想，说：“我觉得那位店长说得没错，你的异能潜力很大，能力上限远不止于目前这样，只要假以时日，你肯定能催熟高等级植物。”

　　“但要怎么挖掘这个潜力呢？”叶白又茫然又困惑，“该怎么锻炼我的能力，才能让它成长呢？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做。”

　　“你运用异能时，是什么感觉？”霍承渊问。

　　“呃……好像没什么感觉。”叶白实话实说，“我只是想着让绿芒进入种子，它就进去了，就这样。”

　　“你没法精细地操纵它吗？”霍承渊问，“比如控制它进入的方式，调整它的大小或力度，类似使用你的手指一样。”

　　叶白摇摇头。

　　霍承渊沉思片刻，对他这样的精神力者来说，精神力的存在就像是多了一双手，运用起来并不费力，不过在觉醒精神力的初期，他也是经过了一番训练才能运用自如的。小花仙的异能和人类的精神力虽然不同，但从他了解过的资料来看，血脉觉醒的异能和人类的精神力，在某些方面的规律是共通的。

　　“你对我使用一下你的异能。”霍承渊对叶白说，“将你的绿芒灌注进我身体里试试。”

　　啊？

　　叶白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你又不是植物！”

　　“没事，我心里有数，不会出问题的。”霍承渊坚持道，“你的异能目前只能催化低级植物，说明能量没那么强，我的精神力可以压制住，你放心对我使用就是了。”

　　叶白还是觉得不妥，但霍承渊一再表示没有问题，叶白终于被说服了。

　　“那……那我试试？”

　　“嗯，来吧。”

　　叶白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将手轻轻按上霍承渊的额头。

　　“我不会把你弄发芽吧……”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小声嘀咕，“或者来个细胞强化，身体二次生长什么的……”

　　霍承渊被逗笑了：“如果真能促进人体二次生长，生命研究学会的人怕是要把你当国宝供起来。”

　　叶白吐吐舌头，不再胡思乱想，他严肃了表情，掌心微微发热，又一次浮现出了那枚叶片图腾，它很快化为一道充满着勃勃生机的绿芒，注入了霍承渊的额头。

　　几乎是立刻，叶白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阻力，但和之前不同，这股阻力很快慢慢减弱，并一点点将他的力量包裹住，像是一团贴上来的雾气，附着在他的力量之外，并拉扯着他一点点深入。

　　叶白惊讶地看向霍承渊，对方轻轻点了点头：“记住这种操纵感。”

　　叶白连忙闭上眼睛，专心体会着力量被霍承渊的精神力操纵的感觉——他的绿芒好像成为了提线木偶，霍承渊的精神力就是附着在上面的丝线，男人抻拉着绿芒在体内流动，叶白尝试着与之对抗，渐渐找到了一点操纵力量的感觉。

　　“对，就是这样。”感应到了叶白的尝试，霍承渊赞许地点头，“用意念控制它，引导它流动的方向，调整它的力度和大小，就像你在控制一根喷水的橡皮水管一样。”

　　叶白依言照做了。

　　虽然起初有些笨拙和生涩，但反复练习后，他的确找到了一些诀窍。当他完全沉静下身心，用意识与绿芒相结合时，眼前甚至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些黑影，那像是风的流动，丝丝缕缕，绵延不绝。

　　叶白尝试着分出一缕力量，追溯着那股黑色的“风”，向源头游动。突然，他眼前豁然开朗，竟看到了一片宽广的海洋。

　　叶白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你的精神识海吗？”他听说精神力者会拥有一处特殊的精神意识领域，大多都是呈现出大海的状态，大概就是这里了。

　　霍承渊：“嗯。”

　　因为有着无形的屏障阻隔，叶白并不能进入得更深，只能停在入口处，好奇地“打量”着这方领域。

　　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在用意识感知，他感觉这片精神识海并不平静，这里的天空阴沉晦暗，海浪汹涌翻滚，一缕缕的黑影从海底钻出来，源源不断地向外飘散。它们飞向四面八方，有一部分被精神识海的屏障挡住，有一部分逃逸了出来，也就是叶白之前看到的那些黑色的“风”。

　　“这些黑色的影子是什么？”叶白疑惑地问。

　　霍承渊沉默了一下。

　　“是我散溢的精神力。”

　　叶白立刻明白了。

　　他知道霍承渊一直有精神力散溢的问题，而且十几年来都没有改善，只能靠自己的控制力和封锁精神力的银链来控制。因为霍承渊一直没有表现出困扰，叶白以为这个问题并不严重，但从对方精神识海的状况来看，霍承渊要维持这个平衡其实并不容易。

　　“会不会很难受？”叶白睁开眼睛，担忧地看了男人一眼，“时刻警戒着散溢的情况，会很累吧？”

　　就像一根绷紧的皮筋，短时间可以维持，但时间长了，必然会感到疲惫的。

　　“还好。”霍承渊说，“已经习惯了。”

　　“如果……”叶白迟疑着，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如果有一天，你没法再控制住，那要怎么办？”

　　拉伸过久的弹簧总有一天会失去韧性，虽然霍承渊现在还能依靠自制力来控制散溢问题，但他不可能永远精力充沛，没准哪一天，他就维持不住精神识海内的平衡了。

　　“我会申请自废精神力。”霍承渊毫不犹豫道，他语气平静，显然早就想过这种可能了，“我不会让莫斯顿城的惨案重现，如果我的精神力真的危险到控制不住，毁灭它就是最好的选择。”

　　叶白没再说话。

　　霍承渊说得轻描淡写，但叶白知道废掉精神力的过程十分危险和痛苦，而且格林帝国对精神力有着狂热的推崇，国王奥古只是因为精神力等级较低，就不惜铤而走险与“造神计划”的组织合作，霍承渊若是主动舍弃了自己的精神力，从高级精神力者跌落到无精神力者，这种心理落差绝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概括的。

　　叶白沉默了一会儿，他重新闭上眼睛，用意识观察起霍承渊的精神识海。

　　他看着那些从精神识海屏障中逃逸出来的虚影，突然分出一缕绿芒，追逐上其中一缕，将它包裹起来。

　　叶白模仿着霍承渊最初引导自己时那样，将自己的力量附着上去，并试着拖拽这缕黑影，想将它重新拉回精神识海内。

　　叶白的想法很简单，他觉得如果自己也能帮对方引导精神力，那霍承渊的压力就会减轻一点，虽然现在的自己力量十分弱小，但以后没准他就能“捕捉”到更多散溢的精神力，将它们暂时压制，霍承渊就可以获得暂时的休息，哪怕只有一会会儿，也聊胜于无。

　　两股力量纠缠在一起，叶白下意识将绿芒往那缕黑影中渗透了一点，突然，他感觉霍承渊身体一震，自己按在他额头的手立刻被拍掉了。

　　意识的连接瞬间断掉，叶白愣了一下，整个人瞬间紧张起来。

　　“怎么了？”他脸色都有点发白，“我、我弄疼你了吗？是不是我不该那么做？”

　　霍承渊的表情有点古怪，他不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深深看了少年一眼。

　　刚才……

　　面对少年纯净眼眸的注视，霍承渊终是没说出口，只是轻咳一声。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