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茉心情很好地回到了宿舍，手里拎着三盒包装精致的小蛋糕，全都是她根据室友的口味挑的。

　　她今晚吃的蛋糕是季凉意付的钱，而室友的，是她自己付的，季凉意要给她付钱的时候，被她拒绝了。

　　毕竟到底还是没有什么太实质的关系，季凉意想帮她是他的心意，她要是什么都不拒绝的话，就是掌握不好分寸了。

　　而且，男生大多对这种懂事又独立的女孩好感度都会比较高些。

　　嘛，游戏难点没事，她还挺享受这种慢慢攻略的过程，而且跟主角在一起的时候，还挺舒服的，长得又养眼，情商也高。

　　没来亏。

　　她刚把小蛋糕分了下去，宿舍门就被推开了，赵安安穿着一条吊带真丝长裙走了进来，披散着长卷发，趿着拖鞋，性感高挑的身材在行走间显露无遗，她单手撑在白茉的面前，作势要挡住她的路，调笑道，“小茉莉，我刚刚看到你跟一个男的回来，说，谁啊？”

　　“我我我！我知道！”床上陈璇正盘腿坐着，一手端着小蛋糕，另一只手忙着刷手机，嘴里还叼着一根小勺子，听到这句话，忙举着手机，神色兴奋道。

　　“你？”赵安安一脸怀疑，“你都没出门，怎么知道的？”

　　“我可以猜啊，嘿嘿，”陈璇对白茉挑了挑眉，“小茉莉，你说，刚才送你回来的是不是季凉意？”

　　白茉的小脸肉眼可见地红了，“你怎么，知道的？”

　　陈璇得意状，“我不止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你今天被表白了，是不是呀？”

　　“……”白茉眨了眨眼，“你……”

　　“你在贴吧上看到的？”赵安安直接问道。

　　“对啊，”陈璇把手机界面放在她们面前，示意她们看，兴奋道，“就那个叫郑易的今天下午七点，下挑战书了，天呐，你们都不知道，现在这个贴都疯了，所有人都在刷。”

　　“挑战书？”赵安安皱眉，“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无聊嘛，”陈璇耸了耸肩，低头继续刷，“再说，一边是这一届的篮球赛冠军，人气本就不低，一边是经济系系草，人气更高，为的还是一个女生，冲冠一怒为红颜啊，多刺激，八卦小分队现在都已经排到一千二百三十六个了，哎对了，她们都问，为什么季凉意长这么帅，居然还只是系草，咱学校，有校草吗？”

　　赵安安想了想，“好像没有吧，完全没听过，”她说着看向白茉，见她微微颦眉，好似有点担忧，“小茉莉，你别太担心了，既然是下挑战书，应该是没什么事的，大不了就是输一场嘛。”

　　白茉笑了一下，有些勉强，“他今天是为了帮我，居然还因为我惹上这种麻烦。”

　　果然会这样，简直是意料之内的事。

　　嘛，闹吧，闹得越大越好。

　　“哎哎？女主角，讲一下呗，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被挑战者到现在都还没冒头，只有一边在说，八卦小分队表示很无聊的哎。”

　　“讲什么讲，”赵安安白了陈璇一眼，“一群发育没完全的人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干，跟小茉莉有什么关系，就算没有她，也迟早会闹起来，需要什么正当的理由吗，你别来烦小茉莉。”

　　陈璇不满地咬了一口蛋糕上的奶油。

　　好嘛好嘛，就知道你一天到晚小茉莉小茉莉的，心疼得要死，不问就不问嘛。

　　哎，好歹她也算是队里最接近核心人物的人，居然不能在第一时间给队里爆更多的料。

　　想想就心酸……呜呜呜呜……

　　季凉意刚打开宿舍的门就撞到一双极为幽怨的眼神，哀哀怨怨凄凄惨惨戚戚……

　　吓得他一句话直接噎住了。

　　耳机里传来江潮疑惑的声音，“怎么不说话了？”

　　季凉意咳了一声，“没事，就是，有人不太正常了。”

　　“哦，你已经回去了？”

　　“嗯，那我挂了。”

　　江潮沉默了一下，不舍道，“好吧，晚安。”

　　“晚安。”

　　季凉意把手机连带耳机还有背包都放在桌子上，一转身，就见幽灵版的林今站在他身后。

　　声音幽幽。

　　“你还记得我吗……”

　　“……”

　　季凉意作势认真地看了看他，“你是谁啊？”

　　“卧槽！！我要跟你拼了！！方臻你别拦我！！”

　　正巧方臻抱着几件已经晾干了的衣服经过他旁边，语气极为无辜，“我没拦你啊。”

　　噗。

　　季凉意忍不住咳了两声，然后同情地拍了拍一脸崩溃的林今的肩膀。

　　“方臻你变了……”

　　林今哭丧脸。

　　“你居然变坏了……这还是我们当年那个纯洁无暇的方臻了吗……呜呜呜呜……你给我还回来……”

　　季凉意递给他一个糖果。

　　“走开！我不要吃糖！！”

　　季凉意收回糖，剥了包装，然后自己吃掉了。

　　“……”

　　你的诚意呢？

　　说好的三顾茅庐，一顾倾城，再顾倾国，三顾倾全世界呢？！！

　　“老四……”

　　“嗯？”

　　“那群人要挑战你……”

　　季凉意摸了摸鼻子，问道，“挑战什么？”

　　“他们说，不欺负你一个弱鸡，三场比赛，项目你定，三局两胜制。”

　　季凉意想了想，“这好办，那第一场就比赛吃糖吧。”

　　“……”

　　脸呢脸呢脸呢脸呢脸呢脸呢脸呢脸呢……

　　连那边正在叠衣服的方臻都忍不住看了过来，思索了一下，居然点了点头，“好像可以。”

　　“……”

　　林今感觉此时的心情已经复杂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语气沉重，“兄弟，咱好歹也算是个系草，咱能不能，比点高大上的东西，比吃糖……会被全校人耻笑的吧！！！”

　　以后一走出门就被别人指着。

　　看！

　　那个就是那个糖果教主的室友！

　　哇！一个大男生居然比我们女生还能吃糖！凑表脸！哼！

　　鄙视！

　　真特么羞耻……

　　“比如玩游戏？”季凉意挑眉。

　　“可以可以！”林今表示双手双脚赞成，到时候，吼吼，妹子们看到他英勇神武的身姿，指如惊风、快如闪电的手速，以及那大神级别的游戏技术。

　　一定会爱上他的～～

　　季凉意一眼就看穿了林今的想法，有些无奈，“可以是可以，只是有一点。”

　　“什么？什么？”

　　“游戏技术好虽然是不错，但要是整天沉迷于玩游戏，估计女友还是找不到的。”

　　“毕竟，女生们不太喜欢男友把游戏看得比她们还重要。”

　　“你确定你可以不要游戏？”

　　“我……”

　　我你妹啊……

　　找个女朋友我容易吗我！！就没有跟我一样把游戏当作人生至高目标的女生吗？！

　　季凉意斜靠在桌子旁，把外套的拉链拉开，顺带把外套脱了，随口问了一句，“你现在的技术，与职业选手相比怎么样？”

　　林今挠了挠头，“你是说王朝？我也没跟真正的职业选手比试过，不过我感觉应该不会差太多，毕竟他们的视频我也常看，有些在预测方面都相差不大。”

　　季凉意点了点头。

　　“要不，我们也组队吧？”林今突然兴奋道，“刚好最近有线上挑战赛，要是得了第一名，还有五百万的奖金。”

　　“哎不对！！！不是在讨论你的挑战吗？！！！季凉意你又转移话题！！！”

　　季凉意头疼状。

　　“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个，幼不幼稚啊。”

　　“你一个比赛吃糖的还好意思说别人幼稚？！！！！”

　　……

　　季凉意是真的很少玩手机，洗完澡之后，就坐在电脑桌前码字，前段时间突然没更文，还莫名其妙断更将近一个月，弄得猫饼还以为他出事了。

　　所以这两天才联系得到他的时候，哭哭唧唧半天，让他以后要是有事，好歹先告知一声，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纠结着要不要报警来着。

　　季凉意只得安抚她，保证以后不会了，要是有事绝对先跟她说一声。

　　毕竟他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还有就是，写完这本书，他以后就不再写书了。

　　他的人生目标，从来都不是小说家。

　　其实他是有些迷茫甚至是懒怠的。

　　但又有何用，时光还不是如同轰轰而过的列车，身在其中，哪怕你不想走，也无法停留在原地。

　　有的人路长，有的人路短。

　　川流不息的人群，芸芸众生的你。

　　深情与薄爱，流长与斐短，谁与你貌离神离，谁为你披肝沥胆。

　　梦醒之后，请将那落霞看尽，也不要辜负最堂皇衣衫，道一句。

　　一别各自安。

　　季凉意停下指尖，看了一下时间，离寝楼封楼还有几分钟，他合上电脑，换了一双鞋，拿起一件外套，“我出去了。”

　　“哎你去哪？”林今忙扭头问道，却只看到门被关上的动作。

　　从门缝里挤进来一句话。

　　“出去走走。”

　　林今看了看电脑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我去，都快十一点，这个时候出去走走，老四不会真的有病了吧。

　　呸，瞎想什么呢，估计又是找情人去了。

　　今夜没有皎洁的月光，只有几颗忽明忽暗的星星在薄云里忽隐忽现，孤寂的灯光透过旁边的樟树那错落有致的枝叶，斑驳而迷离，明暗对比之下倒像是画出来的树。

　　季凉意的身影路过时，风都开始沉眠，不肯惊扰这一片寂静。

　　他插上耳机，耳边不知是谁在唱。

　　“待你我都苍老，散半里的路，

　　前尘就似轻于鸿毛，

　　提及心底苦恼，

　　如像自言自语说他人是非

　　多好。”

　　季凉意一路晃荡出了学校，拿起手机，划了几下，界面停留在联系人，江潮。

　　他犹豫了一下，都半夜了，这个时间，应该已经睡了吧。

　　就在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或者发信息的时候，一道冗长而急促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耀眼明亮的灯光，不受控制而呈抛物线飞了出去的身躯，而后重重地坠地。

　　这一次，不是碰瓷。

　　殷红的液体从少女的头发里快速地渗了出来，将沥青路面染上了一片极美的艳色。

　　她闭着眸，贴着地面的右脸上血痕交错，一片模糊，衣服已经被磨破，身上大大小小十余处擦伤，整个人看起来已经毫无知觉。

　　季凉意单跪在地，一只手捂着少女正汩汩往外流血的后脑，另一只手极快地撤回了联系人界面，然后拨打了120。

　　他没有察觉到，他的手有点抖，抑制不住地颤抖。

　　这一片太安静了。

　　安静到一辆车都不再从这里路过了。

　　零零点点的星光也隐没在云层里，闭眸不再去看。

　　只有孤傲的路灯驻扎在那，固执地守着，见证着。

　　医院里。

　　门上的“手术中”三个红字一直在刺目地亮着。

　　消毒水的味道太重了，季凉意又开始有反胃的感觉，他蹲了下来，背后是冰冷的白色的墙壁，耳边是女人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这让他又想起在墓园里的感觉。

　　他突然想起，原来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去看看安若了。

　　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红灯终于熄灭，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穿着白衣大褂一脸疲倦的医生们陆续走了出来。

　　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沙哑着声音对女人说，虽然送来得很及时，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是，病人家属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最坏的打算？

　　病人的脑部受过严重的撞击，脑淤血没办法完全清理，短时间内，可能没办法清醒过来，至于具体情况，还要再进一步查看。

　　医生，我们家染染她还小啊，她才十五岁，长得又可爱，她学习都是班里顶尖的啊，她还这么小，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求你一定要救她……

　　季凉意看着那个女人，突然在想，如果有一天他死了，会有谁这样伤心难过？

　　……

　　季凉意走出医院的时候。

　　天边已渐渐泛白。

　　不过几步之遥，那边飘渺下了雪，这边欢喜迎着光。

　　凌晨的温度很低，季凉意手插着兜，等待在公交车旁。

　　他的身上沾了不少血，尤其是外套上，一大片极为显眼，裤子和鞋上面都沾了不少，殷红的血迹早已干涸，已经慢慢地变成了深色。

　　他咬着烟头，并没有点燃，只是单纯地咬着，一个人站在那，旁边同样候车的人都纷纷离他远些，偶尔有人偷偷地打量着他，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目光并不友善。

　　等到下车的时候，金色的日光已经洒向整个大地，空无一人的屋顶，眠了一夜的法国梧桐，谁家偷跑出来的橘.猫，染了一滩血的柏油路，以及终于开始歇息的路灯。

　　季凉意把外套脱了，以免招来更多人围观，准备先回宿舍去换衣服。

　　他们寝楼附近的小路旁栽了几株桂花树，花期已经快要过了，地面上落了不少鹅黄色的小花，星星点点，季凉意从那里经过的时候，感觉身上也沾染了不少桂香的馥郁清雅。

　　然后他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个躺在路边石椅上的人。

　　这个时候出来的，大多数都是早起学习的学生，只有那个人，躺在那，闭着眼，看着倒像是在睡觉。

　　季凉意走了过去，把外套搭在他身上，这人被外物一惊，像是醒过来了，然后撑起身子。

　　“怎么在这里睡觉？”季凉意把他拉了起来。

　　这个人好像真的是睡了一觉，神智有些不清醒，轻声道，“我做了一个梦。”

　　“嗯？”

　　“你好像要来找我，但是被路绊住了脚，你说你没办法过来了。”

　　“所以，我就来找你。”

　　季凉意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抱住他，“江潮，你身上真冷。”

　　他发现，他对着这个人，总是叹气。

　　这样不行，很容易老。

　　江潮反驳。

　　“你也差不多好吧。”

　　都是在外面待了这么久的人，谁也不比谁温暖。

　　季凉意挑眉，拿起他的手，从自己衣服的衣摆下伸了进去，紧贴着里面温热的肌肤，低声问，“这样呢？”

　　操。

　　耍流氓啊。

　　江潮耳尖泛红，咽了咽口水，然后手丝毫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地伸进季凉意的背上乱摸。

　　桂花。

　　好香。

　　咦？怎么有血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