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只是朋友吗？

　　不只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过。

　　今天黄知晖就问过——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但被裴成突然这么盯着直白地问出那句话时，楚曼惜还是有些蒙。

　　他们不是恋人关系，但又不仅仅是朋友……

　　超越界线之外的是什么。在今天一整天的问答下，楚曼惜不得不逼自己去面对一个问题，俞奈对自己来说很特别。

　　现在……或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俞奈对她而言已经不是攻略对象。

　　那是什么……楚曼惜怔愣地看着裴成，心跳的越发慌乱。

　　她开始迟缓地意识到，今天俞奈说两人是朋友关系时，她心情好像并不那么愉快。

　　裴成微微退开一步，皱着眉将眼睛取下来：“这么简单的问题，需要思考这么久吗？”

　　楚曼惜这才回神注意到裴成的反应，他的反应很奇怪，他在生气。楚曼惜觉得莫名其妙，她跟俞奈的事凭什么被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过问？

　　楚曼惜走过去将门打开：“我跟谁是什么关系……”

　　楚曼惜顿了顿，还是没将话说绝：“我今天不舒服，想休息了，你先回去吧。”

　　裴成隔着两步的距离，眼睛落在一旁暖光里，却还是冷得惊人，楚曼惜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正准备说什么时，裴成走过来，手握在门把上：“好好休息。”

　　楚曼惜点头。

　　玄关处的声控灯熄灭，楚曼惜呆靠在门边。

　　手机在衣兜里震动了几下，楚曼惜拿起手机。

　　是俞奈发来了消息。

　　楚曼惜蹲下身，将下巴杵在膝盖上，点进消息。

　　今天发到微博上的，是俞奈拉着她照得第二张，两人隔着一定的距离。而他现在发过来的这张，自己靠在他耳边，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楚曼惜按熄手机，脑袋往后一撞。

　　夜风钻过一排排路灯，吹响了路旁的依旧葱绿的树，风声飒飒。心里堆砌了十几年厚厚的沙堆，不知何时坍塌了无数个地方，风吹过，露出了下面的底色。

　　楚曼惜怔怔地看着夜空，第一次听清楚心里那么明晰的声音。

　　她好像……喜欢上俞奈了。

　　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做系统要求以外的事情……所以才会听到是他生日那一刻立刻买飞机票回去，只因为想亲口说一句生日快乐……

　　俞奈酒醉的那个晚上，她没有醉，但楚曼惜一直都知道，自己回应了。

　　那次接吻，像触电一样的感觉，她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

　　[<)))<<：姐姐？]

　　楚曼惜捂住眼睛。

　　为什么当初要明里暗里暗示两个人的年龄差！叫姐姐什么的也太……

　　刚刚理清楚的线纠结成了更庞大更杂乱的线团，楚曼惜拍了拍脸站起来[看到了。]

　　[<)))<<：今天的事很快就会过去，别担心。]

　　楚曼惜将自己埋进枕头里。

　　想象俞奈现在一定穿着宽松的睡衣坐在床边，打字的手指都修长又分明，光沿着他清隽明晰的五官刻画……

　　她居然喜欢上俞奈了。

　　像是水瞒得溢出沟渠，她不得不承认心里的喜欢。

　　楚曼惜有些认命地看着天花板。那么好的俞奈，没有人会不喜欢。

　　她轻轻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俞奈，然后楚芸憔悴而灰暗的脸像是宿命一般猛得撞了进来。

　　小孩子小时候都睡得香，很难知道晚上发生了什么，直到某一天肚子疼起来上厕所，楚曼惜轻轻拉开房间门，就见狭窄的客厅前面，楚芸蜷缩成一团，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哭得哽咽。

　　她在原地傻站了很久，然后偷偷钻回房间，自那以后，楚曼惜才发现，每天晚上，楚芸都会哭或者呆坐在客厅，大概一两个小时之后，一身冰冷地回到房间将她抱紧。

　　有一次，楚芸在她书包里发现了小学小男生写给她的情书还有巧克力，一向柔软怯懦的女人将正在写作业的女儿拽到客厅跪下，打骂了她一通之后，哭着逼她发誓：“答应妈妈，不要谈恋爱好不好？”

　　楚曼惜那个时候甚至都还不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意思，但楚芸惊恐到声泪俱下的模样还有身上火辣辣的痛感楚曼惜却记得很久。

　　那次之后，楚芸便很少发怒，仍旧每天深夜躲在客厅里哭。

　　楚曼惜从小学开始，就没有两点钟之前睡过觉。

　　她总是偷偷打开门缝，看着母亲。

　　她偷偷拿出那张照片看过，照片上的男人跟她长得像，而楚曼惜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楚芸并不是生来一副愁容，她曾经，也可以笑得那么灿烂。

　　她曾经一度害怕接近异性，直到高中的时候才能接受异性朋友，但终究无法接受恋人关系。

　　楚曼惜曾经无数次想摆脱那种噩梦一样的诅咒……

　　但她本性其实和楚芸一样怯懦，每次刚刚有人过线，她就早早的躲开了。

　　但这次不一样，是她不知不觉过线好多。

　　……那俞奈喜欢自己吗？楚曼惜在被窝里蜷成一团，不愿去想这个问题。

　　如果喜欢呢？

　　那股窒息感又涌现上来，楚曼惜紧紧攥着被单，由小口喘气变成大口喘气，黑暗中，那个被她刻意忘记的夜晚又浮现上来。

　　“叮叮叮叮——”

　　微信视频的声音贴着头骨传过来，楚曼惜像是被一把大手从水里捞出来，她从枕头里抬起头，额间冒出了些许细密的汗珠。

　　是俞奈。

　　他好像总是能察觉到她心情。上次在医院门口也是。

　　楚曼惜心里乱成一团，来不及想清楚，理了理头发，盘腿坐下，接通了视频。

　　她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红的，头一次没有装笑，而是有些躲闪地回避镜头。

　　俞奈心沉了一半，又浮了一半：“身体不舒服吗？”

　　楚曼惜摇头。

　　男生正如她所想那样，穿着灰色的棉质睡衣靠坐在床上，领口微敞，露出了锁骨，黑软的头发微湿地搭在额头。冷调又性感。

　　她看着镜头里的俞奈，只想吻他。

　　俞奈柔声说：“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可以……”

　　楚曼惜摇头：“没有，就是今天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了……”

　　她头一次在话里赶人，俞奈不知道今天的绯闻会给楚曼惜带着这么大的震动，但一时不太肯定原因，便没有多说。

　　他点头：“晚安。”

　　俞奈点进“蛇宝战斗中”的微博首页，等了快两个小时的时候，终于看到她发了一条微博。

　　@蛇宝战斗中：之前的姐妹们还在吗？我好像……确定我喜欢上之前跟你们说的那个男生了。

　　【@何必九九米：在！！】

　　【@小马超：正没睡呢，刷着主页就看到你发微博了。】

　　【@喃喃：说说吧，听着呢都。】

　　俞奈看着那句“喜欢”，放在屏幕上方悬空的大拇指控制不住的有些微抖。

　　【@蛇宝战斗中：就是……嗯，其实应该很早就喜欢了，只不过我不愿意承认……】

　　【@小马超：我猜也是，又帅人品又好的男生，动心很正常。】

　　【@何必九九米：所以呢？你现在在纠结什么？】

　　【@蛇宝战斗中：可是我的心里障碍还在啊，确定自己喜欢他之后，更不舍得了……】

　　舍不得什么？

　　第一次那么喜欢的人，舍不得他因为自己受一点点伤。但她清楚自己的毛病，那么多年根深蒂固的心理阴影，她很难短时间克服。她会变得像楚芸一样，随时都敏感多疑，神经质……那样的恋人，没有人会喜欢。

　　手机屏幕小小的一块，微博主页也是在平常不过的界面，字体也是冰冷又方正的……

　　“嘎吱——”

　　助理推开门走进来：“你让我拿的充电器，我放这儿了啊。”

　　助理抬眸随意一扫，随即石化在原地：“小俞哥，你是……哭了吗？”

　　俞奈没回答，只下床拿过充电器：“我等会出去一趟，跟秦哥说，那个综艺我接了。”

　　【@何必九九米：不是，你这有点想太多了吧……万一你没什么毛病呢，万一你那些心理问题一遇到那谁就迎刃而解了呢？】

　　【@喃喃：我觉得你还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吧。太圣母了也不太好，自私一点说不定对你俩都好呢？】

　　【@小马超：+1】

　　【@何必九九米：+2】

　　楚曼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有点被说服，她回了个小脸，起身去洗漱，再回来时，下面已经吵了起来。

　　【小巧粒缘：哪有你们这么乱教的啊，有精神病的人本来就最好不要跟人结婚祸害别人啊！怎么你们还撺掇着有病的人拿别人治病的都有啊。】

　　【何必九九米：会不会说话？博主只是有点心理障碍，你上来就盖章神经病，你才神经病！】

　　【小巧粒缘：什么素质啊，我就发表一下我自己的言论……】

　　……

　　后面还骂了好长一串，但楚曼惜都没看进去，她像是入定了一样，脑袋里嗡嗡直响，一直回复了那几句话：“有精神病的人”“精神病会遗传的啊”

　　她回过神来，想再看时，主页不知道中了什么病毒，忽然打不开了。

　　楚曼惜浑浑噩噩地站起身。

　　【叮——宿主心动质变已完成。从今日起，桃花币变为桃心币。】

　　【同样攻略动作币值翻倍。】

　　【一周所需基础币值为300.】

　　攻略页面的币值从桃花变成了桃心的形状。

　　好像在提醒她，她有多喜欢俞奈。

　　一直逃避的、一直否认的喜欢，原来堆积久之后，会变得更加沉迷。

　　——

　　作者有话要说：裴成的作用就是助攻啊……大家是以为我要写修罗场吗？掉收掉得我心疼……呜哇。快了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