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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 、最后一线生机

番茄荔枝饭 20015字 2023-01-07

  一声醒不过来了,便是决议要对抗到底了。

  顾嫮眼里的光终于彻底黯淡了下去,她有些筋疲力尽的跌坐在自己的后脚跟上,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是觉得惶然失神,好像自己心里面有什么东西彻底的被挖走了。

  但是现在的局面显然不容顾嫮来反应自己究竟还要做些什么才能够稍微挽回一些。

  周擎翻身下马,上前想去把顾嫮捞回来的时候,沈绾突然瞪大了眼睛,大声道:"把逆贼拿下!"

  这一喊,顾嫮跟前的皇兵个个都举长了长矛,对准了要上前来的周擎,这下周擎身后的大部队也都全部拔出了剑来,兵器碰撞的冰冷声音让顾嫮的心骤然沉到了最底。

  江玄女撩起车帘,看见前方的顾嫮被夹击在中间,不由得也慌了神,隔着老远,恨极了上方那个华贵女子,怒道:"沈绾!你疯了么!顾嫮是你女儿!她若是被伤着了,你!"

  话没说完,沈绾便大笑起来,她拢了拢自己的衣袖,在高高的台阶上,转过身,盯着身后恢弘的大殿,盯这黑云密布的天空,笑得肆无忌惮。

  她是疯了,她早就已经疯了。

  这句话徐正说了多年,顾怀瑾也骂了许多年,她也从来没有反驳过,说实话,断送了顾瑀之后,沈绾的心情真的很好,即便是到了现在这样的局面,她依旧觉得心情甚好。

  这困顿了她一生的地方,她的爱与恨,她的笑与泪,她的友与敌,全部都葬在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里。

  现在她也同样,要葬在这里,以任何形式,以任何名义。

  即便是输了,沈绾也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杀了该死的人,她只是走了自己该走的路,顾君离能策反了杨珏,能安插这么一把剑在沈家的心脏处,是他的本事。

  可那又怎么样呢?

  江玥汐死了,徐正死了,江玄子也死了。

  如今,连顾瑀都死了。

  她留恋的人,憎恨的人,全都死了,谁能说是她输了?

  原本这江山,她也是要来无用的,原本这世间,她留不留着。都是没什么区别的。

  不过是再多逍遥几年与否的差别罢了。

  如今既然败了,那么她也再不要这华贵的枷锁。

  沈绾就这么背对着身后的人,缓缓地,郑重的,取下了自己头上的饰物。

  可能是因为她突如其来的这个举动太过于骇人,也可能是因为沈绾的举动太过于神圣和郑重其事,以至于所有的人都这么看着上方的她。

  看着她把步摇和簪子,一根一根的从头发里取出来,然后像扔弃废物一般,随意的扔到阶梯之上。

  她的头发一点点披散下来,一旁站着的席公公和夏秋,却谁都没有上去阻拦。

  沈绾取干净了首饰,顺便把耳环都丢掉了,她的眼神一直盯着上方的宫殿。就在不久前,顾瑀还躺在那里面,躺在他的床上,苟延残喘着。

  一直到沈绾把身上的凤袍一并脱下来,笑着扔到一旁之后,夏秋才终于崩溃的哭出声来,她跪下,磕头喊道:"娘娘!皇后娘娘!"

  沈绾侧过脸,她面色冷清,转过身看过席公公和夏秋,看过下方的每一个人,轻缓的,用分外柔和的语气,问道:"夏秋,你看,我和二十年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夏秋匍匐着身子,听了沈绾的话,才终于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视线里,沈绾笑着。

  她吞下喉管里面的呜咽,尽量稳定声音回答:"回娘娘的话。"

  刚开口,就被打断:"你叫我什么?"沈绾歪了歪头,露出了属于少女时候沈绾特有的温柔笑意。

  夏秋的泪便流的更汹涌了,她勾着一抹狰狞的笑意,唤她:"小姐,没什么不一样的。"

  沈绾得了自己想要的回答,笑得更加开怀:"那便好。"

  说完,她又往下走了几步,看着一脸震惊望着自己的顾嫮,问她:"嫮儿,到我身边来么?"

  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渴求的眼神里,顾嫮仿佛看见了曾经那个停留在心中美好的母后模样,她在这一刻,深深的动摇了。

  沈绾的身边孤零零的,顾怀瑾不在,父皇不在,谁都不在,只有两个忠心伺候着的宫人,唯一的女儿,却与她隔着这远远的台阶距离。

  顾嫮颤抖着嘴唇,好半响之后,她缓缓的站起身来,却没有挪动脚步,她只是也朝着沈绾伸出手,问了一句和沈绾一样的话:"母后,你,你到嫮儿身边来么?"

  沈绾眼里面的最后一捧光,像是被风忽的一下,吹灭了。

  她抿了抿嘴唇,随后站直身子,轻叹了一声:"嫮儿长大了。"

  说完,她孤身傲立在台阶之上,一身白衣看上去肃穆又诡异,她再开口,又恢复了冷冷清清的模样,完全没有感情的开了口:"杀。"

  话音落下,沈质便怒吼出声:"沈绾!你疯了!救我!救我啊!"

  沈绾像是什么也听不见了,反正今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两辈人之间的恨意,也就到此结束了吧。

  这些年走得挺累的,身为皇后也好,身为沈家的棋子也好,为自己报复也好,蓄意放肆自己的不满也好,她沈绾作恶多端,她认了,她沈绾罪该万死,她也认了。

  但她要怎么死,依旧不要别人说了算。

  沈质愤怒狂吼的声音戛然而止,皇兵攻上去的时候,周擎便干脆利落的砍下了沈质的脑袋,他圆滚滚的脑袋成功的让冲上来的皇兵楞了一下,周擎拽回顾嫮,把她往顾君离那边推过去,随后两队人再次拼杀在一起,黑夜里,根本就分不清楚到底谁是谁的兵。

  有的不过只是极尽的混乱,以及弥漫在皇城里面的血腥。

  在这场混乱里面,谁都无暇关心旁人,杀红了眼的更多,谁都知道,今夜过后,整个朝堂的格局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这场拼杀之中只要活下来,往后的地位,便再也不同了。

  周擎和顾君离身边围上来的人是最多的,更多的人守在马车边,护着江玄女去拉一旁被挤得跌跌撞撞的顾嫮,谁都没有功夫注意沈绾,也谁都没有在夜色里看见,沈绾的手上多了一把弓。

  她悠闲的接过夏秋手上唯一的一支箭,悠然从容的拉弓动作让人以为她只是在参加一场围猎比赛,眼前是木头做的靶子,旁边人手里捧着的。是这场比赛胜利后奖品一般。

  弓弦被拉圆,这个动作沈绾练习过一千遍一万遍,在没人知道的角落里,她射出过成千上万的箭。

  她是个柔弱的女子,没有人会特意注意她隔着那么远能够做些什么,他们只等着杀光下方的人,然后冲上前来,了结了她的性命,了结了这场荒唐的闹剧,就可以了。

  下面的皇兵不少已经开始动摇,主动扔了兵器请求招降不杀。

  时间不多了,但是也已经足够了。

  沈绾瞄准了江玄女去拉扯顾嫮的手,然后缓缓的移动箭头,最后瞄准了江玄女被夏秋刺过的那个伤口处。这一箭过去,穿透原本就眼中的伤口,拔箭即失血而死。

  沈绾知道自己不可能射中顾君离或是周擎,她就带另一个走吧,让他们都知道,想要守护的人,依旧守护不了。

  算是死前,送给顾君离的最后一份大礼。

  她可怜的女儿,竟然嫁给了江玄女,这个天大的笑话,也就在今夜,随着这场血洗宫内的盛宴,一并埋葬在泥土之下。

  长箭离弦,那点微弱的声音,在厮杀声里面微弱得可怜,沈绾面带笑容,等着看长箭贯穿江玄女的身体,等着看江家的最后一个嫡系血脉,陨落在此,陪她一起到地狱里去。

  可是下一秒,沈绾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她没想到,顾嫮会突然抬眼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像是早就料到了她会做这样的事情一般,顾嫮扑上挡到江玄女跟前的神情非常的决绝坚定,似乎是在告诉沈绾,时至今日,她休想再在她的面前带走任何一个她要守护的人。

  如果她这个做母亲的一定要一错再错。一定要踏至深渊地狱。

  那么她这个最女儿来偿还。

  不就是命么?

  她的命是沈绾给的,还给她便是了。

  长箭贯穿过顾嫮的心口,连带着她身后的江玄女一起往后倒了一下,顾嫮闷哼一声,整个人落进了江玄女的怀里。

  "不!"

  沈绾瞪圆了眼睛,一直到这一瞬间,她才终于崩溃的认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嫮儿!"

  她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划破长空,似乎老天爷也终于被眼前的悲惨凄凉人间景象惊扰到了,闪过黑云内部的闪电划破长空,阴郁了一整晚的夜空被撕裂开,光亮闪过,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但她的呼喊,注定了永远也得不到回应了。

  顾嫮趟进江玄女怀里的时候,其实并不怎么觉得疼,她只是觉得心口处凉凉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涌,整个人脱力得厉害。

  江玄女的震撼更甚,上一秒她刚握住顾嫮温热的手拽她上马车,下一秒,顾嫮的鲜血便顺着衣袖,流满了她整个裙摆,整双手里。

  "顾嫮..."江玄女拼命眨眼睛,手忙脚乱的想去抱她,又怕她痛,怕她流血更多,便只能维持这样的姿势,慌张无措的唤她。"顾嫮,你别吓我,你别吓我。"

  当年江玄子冲出去挡刀的时候,也是这样,直挺挺的倒下来,鲜血流了满地,还不忘了用尽最后的力气跟她说:"跑...妹妹,快跑。"

  此时此刻她怀里的顾嫮,和当年江玄子的面容重合起来,江玄女的眼泪像是豆子一般往下一颗一颗的滴,滴在顾嫮的脸上,耳边飒飒吹来的风声,穿过广场,穿过长廊。带着悲悯呜咽,呼啸而过。

  顾嫮抬手拉她,拽到袖子,又慢慢的往上举,直到碰到江玄女的脸,才像是松了口气一般。

  "你别哭啊。"顾嫮故作轻松的开口,可伤口拉扯着终于开始钝痛,所以声音听上去一点都不轻松,就连她故作缓和的眉眼处,都藏满了伤痛,江玄女嘴唇疯狂的颤抖着,她弯下些身子去迎合顾嫮的手,好让她能够轻松一点,能够更舒服的触碰到自己的脸颊。

  顾嫮觉得很满意。现在这样,她很满意,藏了那么多年的话,这个时候谁也打扰不了她们两,她想说,便就擦过江玄女的眼泪,缓缓的说:"我,我跟在你身后十年,一直以为,你是憎我,厌我的,我嫁给你,我很欢喜,我心里面觉得快活,我不怕你说我卑鄙,也不怕天下人说我卑鄙,那天的药,不是我下的,但我。。。我不后悔去找你,也不后悔被那么多人看见,那时候,我只想着,只要嫁给你了,往后那么长的日子,我有的是时间,去敬你,爱你,融化你,靠近你,我有的是时间,去弥补,去赎罪,去替我母后...偿还一些东西。"

  江玄女拽紧她的手,求她,恳求她:"别说了,顾嫮,你别说了,你不要再说了。"

  顾嫮低低声笑:"成婚以后,你总躲着我,我就想,或许这辈子就这样了吧,可我真的不甘心,我那时候,便动了坏心思,我给你喂药,我想要个孩子,你肯定恨透我了吧,你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被我晓得了,你一定很慌张,很害怕,但其实那时候我想告诉你,我不会说出去的,不管你...不管你是谁,我护着你,我陪着你。我和你一起扛着。"

  江玄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扛过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的,顾嫮的话就在耳边,外面的厮杀还在继续,沈绾在咆哮着喊什么她已经听不清楚了,她只是揽着自己怀里面的人,像是揽着自己最后的命一样,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不敢去想若是这个人没有了,在她的怀里再次没有了她要怎么办,她只是低声呢喃重复着一句:"别说了。"

  可顾嫮的声音又让她觉得身上稍微还能有些暖意。

  "她要杀你,我知道她要杀你,我是她女儿,我太知道她了。"顾嫮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她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的疲累,但还是坚持拽着江玄女的衣袖,继续道,"可我也说了,她杀了你一次,绝不能再杀你第二次,她要杀你,就先杀我。。。所以,所以这条命。。。我还给她,这世上,就再也没有谁,能伤着你了。"

  江玄女只觉得喉管被锁紧,她最终也只能拿自己的脸去触碰顾嫮的脸,去把这些年,顾嫮求而未得,满心都想要的温暖给她。

  她拿自己颤抖的嘴唇,去触碰过顾嫮的额头,眉毛,鼻梁,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留住怀里的人,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只能这样,保持这样的姿势,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把心里面翻涌的懊悔压回心底里面去。

  有悔。

  顾嫮有悔。

  她也有悔。

  如果能够回到十年前,哪怕只是一年前,哪怕是顾怀瑾带着慕容馥回到鎏国的那一天,那个向她跑来的顾嫮,向她嗔怪怒问的顾嫮。哪怕只是回到那个时候,她也愿意拥抱她。

  她愿意用自己的全部力气去拥抱她,去告诉她,十年前的事情,不是她的错,不要自责,不要折磨自己,不要...不要离开。

  而不是直到了现在,她才朝她伸出手,她才明白过来这十年的追随陪伴究竟意味着什么。

  "顾嫮,顾嫮。"江玄女颤抖的嘴唇抵在顾嫮的额头上,她含糊的喊她的名字,眼泪汹涌的流淌,不敢低头去看,她只是一遍一遍的呼喊着,"你在听吗?回答我好吗?"

  直到外面的动静终于彻底的平息下来。

  直到顾君离把她的整个身子拽起来。

  江玄女才转动眼珠,茫然的看了一眼马车外,楼阶上的情景。

  顾君离摇晃着她的肩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江玄女只听见一句:"沈绾自尽了。"

  随后,便两眼翻黑,直直的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那个瞬间,江玄女只是自暴自弃的想着,就这样吧。

  再也不要醒来便好了。

  而她倒下去的时候,惊雷再次划破天际,雨滴零零散散的落下来,很快,便变成了瓢泼大雨。

  像是要洗刷干净整个卞京城里的杀戮血迹。

  顾君离拉住江玄女的手,把她和顾嫮都放进车厢里面,帘子落下来之后,便驾着马车朝后宫里飞快的驶去,周擎吩咐剩下的兵力收拾整顿皇城,瑟瑟躲在暗处的太医官员甚至是宫女太监们都被周擎挨着揪出来,赶往后宫去帮忙照应。

  随后他朝着天空发出信号弹,意为剩了,守在城门处的杨珏看见信号自然会收拾整顿卞京城街头的尸身。

  那些官员们都被带下去看管,明日天亮,事情照样多得乱麻一样,周擎看一眼大雨瓢泼下的沈绾尸身,她是因为自己失手射中了女儿,发了疯直接冲上前拽了皇兵腰间的刀对着自己的脖子便割下去了。

  死之前,还大喊着:"你们谁都杀不了我!你们谁都杀不了我!"

  的确,她到了最后,也把自己的命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夏秋是个忠烈的,沈绾一死,她也随后撞向一旁的石墙,当场暴毙。

  反倒是席公公跪在地上,不敢死,只嚷着饶命,已经被带下去了。

  一代口碑绝佳的皇后娘娘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周擎觉得唏嘘,但现在显然不是唏嘘的时候,他安顿好这里的事情之后便赶着也往后宫去,顾君离把人带到了顾嫮在宫里的院子中,一群人忙手忙脚的把两个姑娘抬进房里,太医全都赶来了,被顾君离看了一眼,都慌张着进去把脉。

  江玄女的伤口又重新撕裂开开始渗血,但是能够止住血都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顾嫮她。

  里面全部都是宫女在帮忙,小太监在厨房里头烧水,给这宫里能找到的所有剪刀和小匕首消毒,用酒浇过,用火烧过,谁都不知道这些东西能用得上几个,是以准备得越多越好。

  太医看过顾嫮的伤口,跪到顾君离跟前来的时候,最德高望重的两个太医都发抖得厉害:"这箭力道不够,入得不深,所以没有当场毙命,可...可这箭插在心口附近,若是拔出来...谁都不知道能不能止住血啊。"

  "正是,正是啊。"

  顾君离坐在大堂立面,他浑身都湿透了,僵直着背,没有一个人敢来劝他去换身衣裳。

  顾君离脸色非常难看,好半响之后,郑重的敲定了主意:"拔!"

  不拔就是死路一条,拔了,指不定还有救呢?

  可谁敢拔?

  太医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开口说话。

  顾君离指了资历最深的太医,问:"你来拔?"

  太医更垂低了头,不敢说话。

  顾君离又看向旁边那位:"你来?"

  得到同样的回应。

  他气得发笑,连连颔首:"你们不拔,是让我来拔,对么?"

  话音落下,一群太医里,跪在最后的一个身影突然迟疑的抬起头来看了看前边的老太医们,随后,他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顾君离因为他的这个动作抬眸看他。

  是个年轻的少年,年岁估摸着在二十出头的样子,应该是刚刚晋升到太医院的,不晓得是哪个医家的人,生得倒是模样端正,虽然神色依旧紧张害怕,但是在这一群抖得像是筛子一样的老太医里头,他的神情可以说是镇静。

  他知道这个时候多耽搁一分钟,景云公主的伤势就会加重一分。

  谁不怕死?

  可医者仁心,岂能放着一线生机视而不见?

  顾瑀的事,他插不上嘴,说不上话,跪在太医的最后,近身都做不到,一群资历老的太医围在床前,他连发生了什么都还不清楚,顾瑀就莫名其妙的没命了。

  可是事情到了现在,若是还什么都不明白,那也算是白活了。

  "王爷,我来拔。"

  他开口应承下来,握紧拳头的双手没有发抖。

  顾君离的脸色终于缓和两分,他没有质疑这么年轻的太医究竟能不能胜任,他只是越过人群,径直走到这个少年的身边,侧谋看他:"你叫什么?"

  少年垂眸:"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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