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皆白, 长风万里。

　　秦停歌觉得自己几乎快要死了，但是他毕竟还是没有死。以他的修为境界，哪怕被一剑穿心, 想要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是他伤的很重。

　　秦停歌瞳孔涣散, 几乎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了。他原本一身白衣, 如今已经染红了大半。

　　他无力地垂下头。

　　“秦停歌, ”林九冷冷说道, “当初你是不是就是想给我来这么一剑？”

　　不……秦停歌已经发不出来声音了。他嘴角也有血流下、滴落。

　　林九冷漠地看了他一会儿, 一把抽出了剑，这一下又带出大片嫣红的血。秦停歌已经站立不稳，原本把他钉在岩石上的长剑被拔出之后, 他只能无力地靠在崖壁上，缓缓滑下，跪倒在林九面前。

　　墨发散落, 衣衫凌乱, 一地血色。秦停歌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他跪在雪地里, 意识昏昏沉沉。

　　秦停歌咬牙, 让自己不至于晕过去。

　　他怎么能死……哪怕是死, 也不该是现在。林九身上的毒还没有解，就算是传说里无解的毒药，可是万一呢？他怎么能放下林九, 这么轻易的死去。他的罪，需要活着来偿还。

　　秦停歌努力睁着眼睛, 尽管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了。他只能隐约看见林九的衣摆, 却无力抬头, 看不清林九的表情。

　　……秦停歌忽然想起，他与林九的第一次初见, 不也是这般模样吗。只是那时候高高在上的是他，而如今，是他他跪在林九面前。

　　林九的情绪好像冷静了一些。他沉默了一会儿，才不带什么感情的开口：“罢了。”

　　有些事情，如今追究起来，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就算他杀了秦停歌又能如何。

　　“秦停歌，”林九说道，“我今日还你一剑，从今以后，我们再无干系。以后别让我看到你，让我见你一次……”

　　林九没有说完，但是秦停歌已经听出了他的威胁之意。他咬牙，勉强想要说话：“你的……毒……”

　　他声音太沙哑，断断续续不成句子。林九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收剑入鞘，转身就走，好像一点也不想在与秦停歌多待了。

　　林九……秦停歌跪在雪地里，颤抖地伸出手，想要拉住林九的衣摆，那片衣角却绝情地从他的手边滑过。

　　秦停歌眼睁睁地看着林九走远，连出言挽留都不能。他努力不让自己晕过去，眼泪却不自觉的从眼角滑下来。

　　他以前从来没有哭过，遇到林九之后，像是要把林九为他流过的泪，都通通还清。

　　林九渐行渐远，终究一次也没有回头。

　　秦停歌茫然无措地放下手，怀里还紧紧抱着林九赠给他的那个小小玉盒。那是林九留给他的最后的东西，秦停歌把它护在怀里没有血迹的位置，害怕把它染脏。

　　林九消失在了风雪里，再也看不见了。

　　林九……秦停歌喃喃念着林九的名字，最终还是眼前逐渐模糊，晕倒在雪地里。

　　.

　　“……咸鱼啊，”林九抱着他的剑，站在山下，神色有些犹豫，“我会不会出手太重了？”

　　“你不是很烦他吗，”系统说，“岂不是正好，总算完成了附加任务，顺便还给自己报了个仇。”

　　“他会死吗？”林九叹了口气。

　　“死不死的，有什么关系？”系统说道。

　　“我想问问，”林九回头往山上看了一眼，只是这个位置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你帮我检测一下。”

　　系统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开了检测。

　　“还行，能活，”过了一会儿，系统答复道，“他毕竟修为高，命还是挺硬的。就是伤的够重，估计是要养好久的伤了……诶？”

　　“怎么了？”林九问道。

　　“他体内灵气不稳啊，看起来不像是剑伤造成的，”系统说道，“似乎是……他毁道重修过？”

　　“毁道重修？他放弃了无情道？”林九一怔，想起来刚刚秦停歌面对他时的表现。

　　系统说道：“嗯。怪不得他需要千年雪莲，毁道重修可不是说着玩儿的。秦停歌也是有魄力……他现在修的，或许是极情道。”

　　“极情道？”林九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最后叹息一声，“秦停歌也……挺不容易的。”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又对林九说道：“你心软了。”

　　“有吗？”林九无辜眨眼。

　　“有的。”系统说道，“我不明白，他曾经那样对你，为什么要心软？”

　　林九挠了挠头，想了想，说道：“我怎么说也是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一代大好青年，杀一个人，毕竟还是很有心理压力的。哪怕曾经恨过他，看他在自己面前惨成这样，动恻隐之心也正常。”

　　“而且，”林九补充一句，“秦停歌长得真好看，看美人香消玉损，我还是有点不舍得……”

　　“……你颜控没救了，”系统无奈，“行了，他死不了，走吧。”

　　.

　　一月之后。

　　距离林九离开这个世界，又近了一些。这一天，林九行至了一处小镇，住进了一家小客栈。

　　客栈的环境很好，虽然不大，但是后院中姹紫嫣红一片，林九打开窗子，还会探进来横斜花枝。客栈老板人也很好，价格也不贵，林九满意地在这里住下，有时候颇有岁月静好之感。

　　林九白天会在客栈一楼喝茶发呆，顺便听一听修真界里最近发生的事。比如霖霄宫忽然闭宫谢客，听说是因为秦停歌闭了关。

　　有人猜测，秦停歌闭关是不是要突破大劫飞升了？众说纷纭，只有旁听的林九知道，秦停歌是伤的太重。

　　林九偶尔也会从这些茶客口里，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总是被作为“秦停歌当年那个小道侣”而提起。人们提到他的时候，往往还伴随着唏嘘叹息。

　　“结道大典临举办前取消，这么多年也再没他消息，只怕当初那个被秦停歌看中的人，是凶多吉少了吧？”

　　“毕竟听说秦停歌对他用过搜魂……搜魂诶，一不小心死了疯了，都是有可能的。”

　　听着这些，林九都只是笑笑，也不去插话。直到这一天，他遇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故人。

　　“他叫做林归一，不叫做‘秦停歌的道侣’，”一个茶客突然怒而起身，“而且他也没死，只是……去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秦停歌：我还死不了，我还能苟……唉，我还不如死了得了。

　　林九：辛苦了。

　　昨天大家都说不虐，甚至在评论区笑出了声，OK我懂了，看来这个世界果然挺甜的！以后发糖就按照这个甜度来，完美！

　　预备完结，顺便给下个世界打下广告：下一次是九九的升职任务，所以他是没有记忆的。你们猜有记忆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