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笑对季节的变化有点敏感。

　　当在室外萧瑟的秋风吹的手凉时, 她就猜想, 许是冬天来了。

　　往年冬天她基本不会出门, 因为她怕冷。

　　活动能推就推，在家盖着羊毛毯看看书或是听听音乐。北方的冬天有暖气，可就算这样韩笑最起码也得穿着秋装，还要注意身体上火。

　　但因为婚期在即，今年韩笑动不动就被林烨拉出门。

　　武装到牙齿不说，还经常主动去牵林烨的手。

　　大晚上去夜市买夜宵, 韩笑干脆缩在林烨的怀里哈气。

　　在林烨的带动下，韩笑越来越能接受摊贩上的小零食。

　　狼牙土豆是韩笑的最爱，隔三差五就想吃，半夜嘴馋了偷偷和林烨溜出去买也是经常的事。

　　今日也是这样，大概是晚饭菜味道太过清淡，韩笑总觉得嘴里没味。

　　林烨刚从外面回来, 就迎上去。

　　林烨二话不说，让韩笑上楼换衣服出门。

　　韩笑最想吃的那一家开车要二十分钟, 到的时候人不多, 等个三五分钟林烨就提着两份打包盒, 牵着韩笑走：“再看看还是回车里吃？”

　　“我不想回车里, 再看看，找个地方坐。”韩笑哈着白雾，眼睛在帽檐下一眨一眨的。

　　可他们运气不好，有座椅的店家都坐满了人。

　　走出好远，两人才发现有个小社区, 里面的秋千可以坐。

　　韩笑要过去，林烨有点担心：“再看看吧，室外吃会冷的。”

　　韩笑不肯：“没地方了，先吃吧，不吃就冷了。”

　　林烨是第一次发现，韩笑是个小吃货。

　　就爱狼牙土豆。

　　坐在秋千上，林烨将塑料袋解开，插好竹签整碗递给韩笑。

　　韩笑手套都不用取，用竹签插着一口一个。

　　她爱吃土豆，林烨爱吃面筋。

　　互不抢食，还能分着吃。

　　“妈跟你说了吗？这周末，我们去试礼服。”林烨突然想起这事。

　　韩笑点头：“说了......要在冬天结婚吗？好冷啊。”

　　“又不是室外婚礼......你喜欢哪个季节？”林烨问。

　　“......秋天。”韩笑说。

　　林烨沉默一阵：“那你别想了，我不可能再等一年的。”

　　韩笑嘟嘴。

　　“啊......”林烨突然感叹仰头：“终于能看到你穿婚纱的样子了。”

　　韩笑认真吃着土豆，这葱和芝麻还有辣椒粉的比列刚刚好，熟度也是她喜欢的软糯。

　　“听说女人最美的时候，就是穿婚纱的样子。”林烨又说，说完还转头看向韩笑。

　　韩笑这才终于回了林烨一个眼神：“我们要一起去试吗？不是说新郎只能在结婚那天才能穿婚纱的新娘子吗？”

　　林烨顿时皱眉：“不行，这周末我就要看，我要和你一起去。”

　　“随你。”

　　解决完夜宵，两个大人还要来玩荡秋千。

　　玩玩就算了，还要比谁荡的高。

　　林烨腿比韩笑长，怎么比都好像林烨高一点。

　　韩笑气不过就骂林烨幼稚，林烨就说韩笑辣鸡。

　　闹腾一番回到家就是半夜，把车停到车库，林烨就想去亲韩笑。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缘故，冬天里的韩笑不仅动作慢吞吞，反应也慢半拍。

　　多数时候都在发呆，跟睁着眼睛冬眠一样。

　　他刚解开安全带想扑过去，韩笑抬手捂着他的嘴，赶紧开门下车。

　　一路追追打打到了家门口，刚进门韩笑就被林烨按在了墙上，笑着说：“你再躲啊？亲一个都不行，你这么小气啊？”

　　韩笑捂着嘴：“你刷个牙我就给你亲。”

　　林烨较上了劲，抬手去拉韩笑的手：“别人爱干净但对自己爱的人不嫌弃，，怎么到你这就要拉着我一起爱干净！等会刷，我先碰一下，快点。”

　　“我不！”

　　两人正拉扯，厨房里突然传来脚步声，韩笑赶紧把林烨推开。

　　是林父。

　　手上端着茶杯，脸上笑呵呵：“回来了啊，挺早的啊。”

　　兴致被打扰的林烨心有不甘，但还是耐着脾气点头：“嗯。”

　　韩笑趁机想从林烨怀里逃开。

　　幸好林烨早有准备，出手一拉韩笑直接到了他怀里。

　　林父赶紧上楼，不打扰不打扰。

　　林烨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挑着眉：“看着，和爸妈住在一起就是这么不方便。”

　　“不害臊！”韩笑打了林烨一下。

　　林烨忍住笑：“这就不害臊了？”

　　确定自己爸爸已经上楼，林烨低下头，贴着韩笑的耳边，用极小的声音吹着气说：“等搬了新家，我要和在厨房做，在客厅做，在你的钢琴上做。把灯调到最大，亲眼看着你的身体一点一点变成好看的粉红色......”

　　用不着去想象那画面，光听那几个字，韩笑就羞红了脸去推林烨。

　　林烨在韩笑脸上亲了亲：“宝贝儿，你还是喝点酒比较可爱。”

　　韩笑听不下去了，用力在林烨脚上踩了一脚。

　　林烨装痛，放开了韩笑，看着她红着脸蹬蹬蹬跑上楼。

　　他也是最近研究出来的，平日里韩笑是欲拒还迎，可只要一喝点酒，韩笑就会很主动，喝的越多越主动。

　　酒真是个好东西。

　　*

　　到了周末，两人去试礼服。

　　林烨试不试无所谓，主要是为了看韩笑。

　　当他站在落地镜面前，认真整理袖口时，“哗——”的一声，身后的帘布拉开。

　　韩笑穿着洁白神圣鱼尾式婚纱，缓缓走到林烨身旁时，林烨直接看傻了眼。

　　肩部是简单的蕾丝设计，锁骨若隐若现勾人的很。整个裙身，从大腿以上紧裹的设计，将韩笑挺胸翘臀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尚未打理的头发，长又卷的披在身后。

　　头顶头纱轻盈飘逸，虚虚的笼罩着半个身躯。

　　怎么看，韩笑都比仙女好看。

　　“好看吗？”韩笑转头去看林烨，如墨的黑发外裹着白纱，没有比这更岁月静好的画面了。

　　“好看。”好看的让林烨想现在就扒了韩笑。

　　“但我想再试试其他的，我刚看到一套烟紫色的不错，感觉适合拍婚纱照。”韩笑转头指了指橱窗。

　　烟紫色的婚纱，多多少少有点怪异。

　　“你试试，看中的都试试，慢慢挑。”林烨嘴上让韩笑多试试，自己却在沙发上坐下不准备再动弹。

　　韩笑才不管林烨，让人拿了那套烟紫色的婚纱。

　　幕布再次拉开时，林烨看到了韩笑身上另外一种惊艳。

　　这套婚纱不像方才鱼尾式婚纱那么显身材，反而是把韩笑的身材优点都藏了起来。

　　但瘦弱的手臂，和裙摆下方纤细的脚踝，也没显得韩笑有过于丰满的嫌疑。

　　倒是韩笑一脸疑惑看过来时，有一种花儿临近凋零的变态美感。

　　就好像是突然回不到家园的精灵，只能再这里安静等待救赎。

　　“这套不行，拍艺术照可以，结婚不行。”林烨笃定。

　　韩笑点了点头，下意识往镜子一看，越看越喜欢。

　　“我喜欢这套。”韩笑说。

　　林烨皱眉，起身上前劝说：“可以，你喜欢可以，但它真的不适合结婚......这样，租下来拍婚纱照可以吧？婚礼上，还是算了吧？”

　　韩笑不甘心：“怎么就不合适了？我觉得挺好看的。”

　　林烨头大，劝说了好久，还冲导购员使颜色。

　　导购员赶紧拿来了另外两条颜色不同的婚纱，韩笑才答应去换着试试看。

　　一条是由白到蓝的渐变婚纱，上身各种碎钻珠宝，下身宛如祥云。

　　林烨觉得可以，韩笑却摇头：“华而不实。”

　　林烨：“......”

　　另一条是黄色的，要多丑有多丑，韩笑展开都不想试。

　　提着裙子在店里绕了两圈，韩笑发现一条黑色的小裙子。上身是背带设计，下身裙摆很有层次的前短后长。

　　韩笑一眼相中，提着它去了试衣间。

　　林烨坐在沙发上，一看那黑色的布料，就心有不安。

　　果然，韩笑穿着那一身黑出来的时候，林烨瞬间就想到了电影里那种复仇新娘的画面。

　　韩笑就差涂着土色口红，再化着烟熏妆，头戴黑纱了好吗！

　　看到林烨那捂脸的表情，韩笑很不开心：“你什么意思！”

　　林烨痛苦抬头：“宝宝，我们是婚礼，不是葬礼......”

　　韩笑突然生气，坐到林烨身边坐下：“可我喜欢这个，超喜欢。”

　　林烨叹了口气，韩笑的喜好，不太主流啊。

　　他为难的看向韩笑，收腰的设计让胸部特别明显，可这裙子真的不像婚纱啊！

　　“宝宝，我们就租下来拍个照好不好？婚礼上就算了，真的，我求你了。”林烨就差哭出来了。

　　韩笑吐着闷气的去看林烨，终于妥协：“那你去挑婚纱吧，我不挑了。”

　　“宝宝......”

　　林烨还想说什么，韩笑根本就不想听。

　　“你去挑啊，你挑我就穿，你觉得好看就哪件吧。”韩笑干脆放弃挣扎。

　　林烨沉默片刻，还真去挑了。

　　清一色的白色，公主款，贵妇款，性感款，旗袍款。

　　每一套韩笑换上身林烨都往天上夸。

　　韩笑完全不为所动：“反正我是个莫得感情的换衣机器。”

　　每套韩笑都让林烨拍下来，然后选定最后到底穿哪套。

　　要是都看不上，就综合所长在这专门定制。

　　后来放家族群里一经投票，基本都选的第一套鱼尾式。

　　韩笑一眼瞪向林烨：“瞎折腾。”

　　林烨为难掩面。

　　回到家了韩笑还是没有好脸色，吃完了饭就回娘家，林烨在家里找了个遍，才小心翼翼的去敲了韩家的门。

　　是煮饭阿姨开的门，她一过来林烨就紧张的问：“笑笑在里面吗？”

　　“在啊，她刚来。”

　　林烨松了口气。

　　进屋时，韩笑和韩母正说笑。

　　转眼看到林烨，韩笑脸上的笑容都收了半分。

　　韩父韩母一看这阵仗就知道两人闹了矛盾，也没点名，笑着招呼林烨坐。

　　林烨如坐针毡的陪着看了会电视，韩笑就突然起身。

　　“妈，我上楼收拾几件衣服带过去，最近越来越冷了。”说着，韩笑上了楼。

　　这任谁都知道是个要跟林烨单独相处的幌子。

　　天越来越冷又怎样，人反正不是待在屋里就是车里，暖气空调都有。

　　韩笑刚走，林烨就起身：“爸妈，我去帮她收拾衣服。”

　　韩父韩母自然应允。

　　摸着扶手上楼，开门后韩笑还真找出了大纸袋整理衣服。

　　一进去，林烨就抱住了韩笑：“宝宝，不生我气了好不好？”

　　韩笑脸上仍是没好脸色：“我没生你气，你都答应我那些照片可以拿去拍照了，我生你什么气。”

　　那林烨就好奇了：“那你为什么一直板着脸？嘴嘟的都能挂油壶了，不是生气是什么。”

　　“我在想去哪拍婚纱照比较好......我想象中的那两张都是适合枯树林，可现在太冷了，如果不是飞去三亚或者其他其他热带地区拍，我会死的......结婚果然很麻烦，好讨厌啊。”

　　说完，韩笑就转头看着林烨：“我可以嫌麻烦就不结吗？”

　　林烨吞了下口水：“这......不太好吧，爸妈们盼这一天很久了。”

　　韩笑点着头，挑眉：“那就推迟吧，过了这个冬天再说。我记得上次他们选日子的时候，有个日子是在五月份。五月份好啊，春夏交替，不冷不热，也不用到处飞了。”

　　“可是，请帖都在做了。”林烨紧张的说。

　　韩笑很无所谓：“不是还没发吗？没发就行。”

　　说完，韩笑继续收拾衣服。

　　林烨抓住韩笑的手，握在手心：“宝宝，宝贝儿，你别耍我了。你知道我就盼着结婚，然后跟你搬去那新房子。我错了好不好？我应该你试第一套的时候就把照片发朋友圈......”

　　韩笑打断林烨的话：“不，你错在让我看到那条紫色的裙子。”

　　“可是那条......”

　　“那条怎么了？黑色那条我就不想了，紫色那条为什么不可以？我的婚礼，我一辈子就一次的婚礼，你都不让我穿我喜欢的小裙子。”韩笑的表情颇为严肃，大有要跟林烨倔强到底的意思。

　　林烨心软了：“好好好，那就穿紫色的婚纱。行吧？”

　　韩笑这才露了笑脸。

　　林烨是同意了，可四位家长怎么也不同意。

　　“婚纱就是要白色才高贵典雅，这个紫色是怎么回事？一点也不庄重！”

　　“哪有人穿紫色的婚纱，笑笑，你别任性，这事听我们的。”

　　“这个紫色裙子好看是好看，但我觉得还是那套白色的更好看......”

　　除了林烨，没有人愿意站在韩笑这边。

　　韩笑那叫个气啊，看了看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林烨，哼声：“那我不穿婚纱算了，就穿秀禾吧，反正冬天也冷，秀和里面我还能穿多点。”

　　这话一出，四位家长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秀禾多好啊，大红色喜庆，还是咱国家自己的服饰。

　　一边的林烨见家里这五人瞬间统一了意见，赶紧松了口气。

　　选秀禾时韩笑完全没挑，大家说哪个好韩笑就穿哪套。

　　和林烨一起坐在床上弯着嘴角拍了婚纱照后，她就觉得自己解放了。

　　韩笑眉目间的光彩一直很淡，不开心和开心都相差无几。

　　但只有林烨知道，韩笑真开心的时候，眼里会泛着星星，害羞时眼里会藏着娇媚。

　　可看看成片里的韩笑，你说她不是在笑吧，嘴角弯的刚好眼角也有点笑意。

　　不然不会有那么多人夸赞。

　　但林烨总觉得少了那么一份生动。

　　那天确定绣禾后，天气越来越冷，很快就要到韩笑的生日，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怕冷的韩笑，更是不愿意出门了。

　　像猫一样在家可以睡一天，要不是韩母过来串门或是要吃饭，韩笑楼都不愿意下楼。

　　“笑笑，你生日打算怎么过？”韩母问。

　　韩笑缩在沙发上，偷偷打了个哈欠：“随便吧，都行。”

　　年龄越大，韩笑感觉冬天越冷。

　　以前怎么做到出门上学的，对现在韩笑来说，真是一个迷。

　　“要不办个party？”林母问。

　　韩笑赶紧拒绝：“妈，别了吧。办个生日party要折腾一下，不到半月结婚又要折腾，好累的。”

　　林母和韩母又提了几个意见，韩笑都已以前办过为由拒绝，后来干脆说：“那天我跟林烨约好了单独过......”

　　听到这，两位老母亲才打消了热闹办一办的念头。

　　然而所谓的单独过，根本就没有。

　　生日前一天，韩笑才想起这事，问林烨：“明天你可以不去公司吗？”

　　林烨点头：“我明天本来就不去公司啊，我带你去个地方。”

　　韩笑乐了。

　　“明天你生日，我记着呢。”林烨说。

　　韩笑更乐了。

　　既然林烨有安排，韩笑也懒得去计划了。

　　零点一家人又整整齐齐的凑在一起，吃了蛋糕吹过蜡烛后，时间就是林烨和和韩笑的。

　　一觉醒后，林烨带着韩笑从帝都的这边郊区，到了那边郊区。

　　推开了一栋白色的小洋房，韩笑还没明白过来，就看到了当初婚纱店的工作人员，正在整理人台上自己当初很喜欢的那套紫色婚纱。

　　意思再明白不过，韩笑回身就在林烨唇上碰了下。

　　林烨笑着在韩笑头上抓了抓：“去试吧，这屋后有个很大的阳光房，开着暖气拍照片也不冷。黑色的那套我也带来了，陪你非主流一次。”

　　韩笑嘟嘴：“你们都不懂我的审美！”

　　林烨点头哈腰：“是是是......”

　　除了韩笑，林烨也有相对应的西装礼服。

　　韩笑身穿烟紫色婚纱坐在矮树枝上时，林烨一身白色西装站在一边做陪衬。

　　工作人员特意准备了雾化机器，整间阳光房是又似仙境又似梦境。

　　其中一张韩笑几丝头发刻意粘在脸上，林烨从身后紧紧抱住。

　　拍出来的成片，竟有一种幸福如履薄冰的珍惜感。

　　当时韩笑一看底片，就三个字：“我爱了！”

　　她就喜欢这种有多种感情相互碰撞的感觉。

　　林烨醋的很。

　　这么久了，他都没有听到韩笑对他说爱。

　　这照片发朋友圈后，有人喜欢也有人感觉不舒服。

　　四位家长也没说什么，就是叹息不像是婚纱照。

　　至于黑色婚纱那套，更加不能放了。

　　韩笑就从来没化过那么浓的妆，头顶一层黑色蕾丝。

　　青春妖媚毫无踪迹整个人凶神恶煞，林烨都拒绝合影。

　　韩笑才不介意，独自芬芳。

　　她深深的清楚，她一辈子只会结这一次婚，只会拍这一次婚纱照。

　　既然要做，就要按照自己最喜欢的风格去做。

　　哪怕他人有指手画脚的权利，她也只想尽可能的讨好自己。

　　韩笑第无数次去翻相册时，那天的画面，还能浮现在脑海。

　　想着想着，韩笑脑海里就只剩下林烨。

　　她从来不怕一条路走到黑，也不在乎有没有人愿意听听她说的话。

　　她从小的认知就是，认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也清楚每个人都有与众不同的权利而变得平庸。

　　而在这反反复复，曲折迂回的道路上，有个人陪，那反正是好的。

　　一路上有林烨，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