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一个年轻的护士正和一个中年护工站在一起。

　　护士把药包递给对面的护工, 眼神飘向左前方病房的大门, 小声说：“哎, vip单间里那个帅哥是不是要走了？”她语气颇为遗憾，“唉，不过也是，他平时看上去挺正常的, 真不知道为什么住在这儿。”

　　护工瞥了她一眼：“你才来了多久？”她也压低了嗓子, “里面那位之前发疯的时候你没见过, 特别吓人, 每次他妹妹一来, 他就又打又挠的——”

　　护士吓得缩了缩下巴：“真想不出来。这么好看的人发疯得是什么样儿啊？”

　　“幸亏现在好了。”护工把车子往前一推，地上有个坑，推车上玻璃瓶撞在一起“叮叮当当”，“过几天人家妹妹就把他接回去了，希望以后能好好的吧。”

　　“不好意思，请让一下。”

　　一道女声从后面传来。

　　护工忙把横挡在走廊的推车移开, 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长发女人从旁边走过，径直走到vip病房门口。

　　女人也没敲门，她先是小心翼翼打开一条门缝, 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大约几秒种后，她进了房间，关上门。

　　护士：“那位是......”

　　护工点头：“那就是vip的妹妹, 之前也在咱们院住过几天的，不过后来消失了几年不知道去哪了，去年才经常来看他。可能也是血浓于水吧，vip的病拖了这么多年，妹妹来看他没多久就好了。”

　　护士想起刚才匆匆瞥了一眼的女人的侧脸，道：“这兄妹俩长得倒是真都很好看，就是有点不太像。”

　　另一边病房中，戚白玉走到病床边，把手里的包随手一放。

　　齐素青看见她也是愣了一下：“不是说要一周吗？”

　　戚白玉把碎发捋到耳后：“活动出了点情况，就提前结束了。”她笑得温柔，“这不会很好吗，能提前来接你。”

　　她的笑容淡淡的，头发不似平常散着，而是扎了个马尾在脑后。

　　齐素青皱了皱眉。

　　戚白玉敏锐地察觉到，问：“怎么了？”

　　齐素青盯着她的双眼：“感觉你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是吗？”戚白玉扯扯嘴角，“可能是没睡好吧。”

　　事实上她昨晚睡得出奇的好。

　　自从上次莫榭在宾馆的躺椅上给她做过那次短暂的治疗之后，她的梦中就再也没出现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即使是接连目睹了吴安琪、面具人和小李的死，她也能安然入睡。

　　只不过接连经历了几天的风波，她很自然的瘦了几斤，昨天上称的时候发现自己瘦了，戚白玉还是高兴的。

　　“我上来之前已经去见过张阿姨，手续都办好了。”戚白玉带了个旅行袋，里面有齐素青的几件衣服，和一个硕大的编织袋。她掏出编织袋，二话不说帮他收拾床头的东西，“我觉得你应该也呆够了，咱们收拾收拾就能走。”

　　齐素青虽然有点不习惯她雷厉风行的样子，但倒也如她所说，他对这个地方没什么留恋。

　　戚白玉看他起身下床，身上还穿着病号服，便把旅行袋里的衣服递给他：“这衣服都是我回老房子拿的，你先凑合着穿，等出去之后我陪你逛街买新的。”

　　齐素青在这儿住了四年，十几平米的vip病房里除了书，几乎没有他自己的东西。戚白玉白带了个大编织袋，最后也只收拾了小半袋。

　　“好了，走吧。”戚白玉走到病房门口，一拉门，外面站着不少护士护工。

　　齐素青礼貌地朝她们点头，但却不说感谢和再见。

　　感谢是情，他不想留下，再见更是不能说，因为此生都不想再踏进这个地方。

　　“唉，唯一一个帅哥走了。”

　　还是刚才那个护士，她站在角落看着齐素青的背影，从失落中振奋起来，“不过希望他以后可以好好的，这样优秀的人，以后还是不要再回来了。”

　　戚白玉带着他走出院门，朝后院停车的方向走。

　　走了两步转身，发现齐素青并没有跟着她，而是站在门口。

　　“怎么了？”她问。

　　“你去开车吧。”齐素青瘦削的身子裹在肥大的外套中，显得有些憔悴，“我在这儿等你。”

　　戚白玉看他凹陷的脸颊，心想回去一定顿顿大鱼大肉伺候着，早晚要把从前那个健康的哥哥补回来。

　　“好。”她点头。

　　戚白玉走到停车场，把编织袋放进后备箱，然后绕到前面打开驾驶座坐进去，不怎么熟练地发动车子——自从父母车祸去世之后，她一直不敢自己开车，可是说来也是神奇，今早莫榭的新司机小刘不在，她硬着头皮自己坐进驾驶座，磨蹭着试探着，竟然也把车开到了康复中心。

　　她把车从后门开出去，再绕到前门，将车停在路边，下来走到医院门口。

　　“精神卫生康复中心”，白底黑字的牌子旁边空无一人。

　　戚白玉愣了一下，随即看向四周——刚才她和齐素青分开的时候，他人明明就站在门口，可现在那里却除了一盆开败了的菊花，其他什么都没有。

　　“哥哥？”她喊道，“哥哥你在哪？”

　　在没得到任何回应之后，戚白玉快步走向门口的保安亭。

　　“您好，请问您看见刚才站在那边的高高瘦瘦的男人了吗？”她往窗户里探着半边身子问。

　　“没有。”保安朝她摆摆手，“没看见有人。”

　　戚白玉一时有点六神无主。

　　她走到刚才齐素青站的位置，在那发了几秒的呆。突然她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转身冲进办公楼，一口气跑到三路，“砰”的一身推开其中一间办公室的门。

　　正在低头写病历的张梅芬被她吓了一跳，抬头看过去，看到戚白玉气喘吁吁，有些狼狈的样子，立刻搁下手中的笔迎上前：“白玉？怎么了这是？”

　　“张，张阿姨。”戚白玉顺了顺气，“我哥哥来过这儿吗？”

　　“他？”张梅芬皱了皱眉，“没有，出什么事了吗？”

　　戚白玉身子一僵，挥了挥手：“没事，没事......刚才哥哥说他丢了个小东西，我帮他上来找找。”

　　张梅芬一脸无奈：“找东西这么着急干嘛？来来来进来休息一会儿再下去。”

　　“不了，不了......”戚白玉转身，“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走了啊张阿姨。”

　　离开张梅芬的办公室，戚白玉下了楼。

　　她在院子里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电话打给莫榭。

　　“什么事？”莫榭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

　　“莫榭。”戚白玉靠在外墙上，“我哥哥不见了。”她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此刻她大脑一片空白，声音也有些颤抖，“你说，他会不会是被方莹的人......”

　　“不会。”莫榭在那边笃定地说，“我昨天让那个人给方莹带了话，让她想要证明自己就直接来找我，不要动我身边的人。”

　　“方莹会听你的吗？”戚白玉一听，顿时怒气冲天，她失控地朝电话那边吼道，“她是个疯子，你也是吗？你让她不要动你身边的人，她是不动了，但是她现在把目标转移到我哥哥身上了！”

　　莫榭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秒：“我不认为是方莹找人做的。”

　　“你又不是方莹，你拿什么保证你的“认为”？”戚白玉的手几乎要把手机捏碎，“哥哥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如果他真的因为你和方莹之间那些愚蠢的对战出什么事，莫榭，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你！”

　　说完，她直接挂断电话。

　　冷静，冷静。

　　戚白玉这么对自己说。

　　可身体里充斥着的愤怒和恐慌都急于向外宣泄。

　　她只能双拳禁攥，将眼中的血色一点点压下。

　　戚白玉又走回刚才齐素青站的地方，大脑飞速运转。

　　从她开车到停车走到门口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即使是真的有人劫持了齐素青，也不可能走远。

　　想到这，戚白玉立刻冲到车前，准备拉开车门的时候，动作又顿住。

　　可对方如果也开车，刚才她冲进办公楼找人、打电话这么久，车子应该已经带着齐素青走远了。

　　如果只是劫持，是不是意味着对方没有要加害他的意思？

　　戚白玉抓着手机，在车边犹豫。

　　要不要报警？

　　她从自己的包里翻出艾汕的名片，拨打了上面的电话。

　　等了大概十几秒，对面接听了电话。

　　“市局刑侦二队办公室，请问找谁？”接电话的是个男人。

　　“我是戚白玉，我想找你们的副队长艾汕。”

　　“艾汕啊，她带队去津市了，现在不在。”电话那边说，“你有急事吗，可以给我说，我帮你转告给她。”

　　戚白玉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谨慎地问：“你是二队的哪位？”

　　“哦，我不是二队的。”电话那边的男人说，“我是一队过来帮忙值班的。”

　　“那没事了，打扰了。”戚白玉放下手机，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方莹的案子一直都由二队负责，既然这个值班的警察不是二队的人，戚白玉也不敢贸然把齐素青失踪的事告诉他。

　　可惜她没有艾汕的私人号码。

　　她打开手机通讯录，无意识地向下滑。

　　一个名字突然闪过她眼前。

　　对了！戚白玉眼睛突然一亮。

　　她虽然没有艾汕的号码，但岳景书已经醒了，她可以打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