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睚听完笑了好久, 才说：“我就想看看上面有多少人为我呐喊。”

　　“还为你呐喊, 你要出道啊？”徐青燃抽走他手机，随意放到床头柜上，拍了拍枕头, “睡觉。”

　　床头灯拧灭, 屋里一片黑暗。

　　这还是过来之后他们两第一次同床而眠，有点点感动。

　　哦, 不是。

　　他发烧那时候周睚也在这睡过。

　　徐青燃闭上眼睛。

　　纵然一片漆黑，他也能感觉到有一对视线贴在他脸上。身旁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空气里的压迫感渐渐加深。

　　徐青燃睁眼, 对上一双充满压迫感的眼睛。

　　周睚双手撑在他的头两侧：“徐青燃, 你是不是在心虚。”

　　一把无形的箭戳到徐青燃身上。

　　徐青燃：“……你是不是想上我？”

　　周睚：“嗯？”

　　徐青燃别开脸：“不然你现在干嘛, 想再冲一次澡，不睡了？”

　　“……好吧。”周睚哑声笑了一会，卸下力气, 倒在他身侧, 手臂搭在徐青燃身上，“其实是挺想的。”

　　徐青燃本来重新闭上眼睛了，听他这么说又睁开来盯着他。

　　“我要是不想上了你不慌的吗？”周睚笑得有恃无恐。

　　徐青燃啧了一声，主动伸出手：“抱一下。”

　　周睚伸手：“来。”

　　空调叮一声切换到睡眠模式，夜里风声越演越大，一下一下撞击窗户，听得见动静，但不至于被吵到。

　　耳边呼吸声很平缓。

　　周睚撑起上半身, 看着前面呼噜噜睡得很香的生物。

　　徐青燃不知道什么时候越滚越远，面朝着墙，贴着墙睡。周睚想抱他，伸手扒拉他肩膀……纹丝不动。

　　“啧。”

　　周睚把遥控器放回去，躺下来，黑不溜秋里盯着天花板。

　　听窗外的动静，周老师掐指一算，明天可能要下雨，于是他又起来用被子把徐青燃裹成茧宝宝。

　　徐青燃睡梦中皱了皱眉，周睚看了一会，俯身亲亲他。

　　然后想起徐青燃耗子见猫一样的怂样，周睚亲完又忍不住掐他脸。

　　“看来是真不打算告诉我。”这么说的时候他其实在笑，字吐出来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周睚抱着茧宝宝，闭上双眼：“晚安。”

　　早上刮了狂风。

　　走道里不少人探头出来看天气，天边乌沉沉，没有一点早晨的样子，浓密的云里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如期而至。

　　“操，真下雨了……”

　　“暴雨预警来了没？”

　　“中小学停课了吧？”

　　学校连接几个楼层的安全通道都开了，保证学生在几个楼里穿梭的时候不被雨淋到。走读的学生收到通知，停课在家休息，住宿生在校自习。

　　这群睡眼朦胧的住宿生看到红色通知之后全清醒了，“每次这种时候我就很难受，为什么我住宿呢！”

　　“我们要回教室吗？”

　　“哪次停课不用回教室了……”

　　“住宿生回教室自习。”

　　每年这季节都会有一两次自然停课，但至今为止没有蹭到过停课的高三生很麻木，反应比楼上楼下唧唧歪歪的人淡定很多。

　　“哦，下雨了。”一名高三学子打开门，“里面衣服收了没？”

　　“收了！”

　　“走了，今天食堂一楼应该开不了，直接去二层吧。”

　　“啊操，好烦，潮潮的。”

　　“我就带了两条内裤啊！”

　　刘承远跟宿友出来，老妈子一样把这层楼每个宿舍的门敲了一遍：“都起来都起来，下雨了啊，谁晚上衣服晾出去的记得收回来。”

　　徐青燃一般早上晾衣服，衣服还塞在洗衣机里没拿出来，所以听见了没反应，迷迷糊糊地觉得闷得慌，无意识伸出手找遥控器。

　　然后摸到了一张软乎乎的脸。

　　徐青燃瞬间醒了：“……”

　　周睚跟着也醒过来：“……”

　　徐青燃试图挣脱被子，但动弹困难，于是冒出一句：“操！”

　　周睚翻身滚到另一张床，一边说：“一大早的，火气别这么大。”

　　“……”徐青燃坐起身，踹走被子，脑子还没转过弯，“抱歉。”

　　他们两缓冲了一会困意，才有人开始动。

　　周睚问：“刚刚班长来敲门？”

　　徐青燃闭眼：“嗯……”

　　周睚：“他说什么？”

　　“收衣服。”

　　周睚：“……”

　　徐青燃哑着嗓：“没事，衣服在洗衣机，我还没晾……”

　　说完他忽然想起来别的，“昨天那床单你晾了没？”

　　晾了。

　　周睚顶着一头官司回去收床单，他明明掐指一算知道会下雨，居然还忘了这种事。

　　床单受潮，给扔回洗衣机里重洗。

　　这一块男生宿舍楼这样冒冒失失的学生好几个，洗衣机声处处响。

　　一大早就很吵闹。

　　徐青燃爬到衣柜里翻出套校服，忽然开门出去走到对面宿舍。

　　“怎么了？”周睚在穿裤子，“你不换衣服？”

　　“不是。”徐青燃靠在门上，探出个头：“你今天怎么没帮我拿好衣服？”

　　以前周老师都会帮他拿好要穿的衣服的。

　　家务小能手周老师。

　　周睚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干嘛，那你放回去，我重新给你拿出来？”

　　“不用。”徐青燃很冷酷地拒绝，“我就是过来确认一下你还在不在。”

　　周睚把裤子提起来，又看了门一眼，徐青燃已经出去了。

　　徐青燃望着倾盆大雨，眼皮一直在跳。

　　他忘记老人说的是左眼跳灾还是右眼跳灾了，所以每次哪边跳就跟自己说哪边跳是财，虽然但是，每次跳眼皮都挺不爽的。

　　暴雨连下两天，直接过渡到周五，高一高二住宿生在学校自习两天，窝在教室里面看电影玩游戏，高三学生比较老实，没来的也在家里规规矩矩做题，自习两天雨还不停，老师也去找电影放给大家看。

　　“回不了家了。”高一高二的学生很忧伤。

　　“我今天开始同情他们了。”龙狮站在栏杆边看楼下，手上拿着便携背词本，指着楼下，“瞧瞧这一个两个渴望的小眼神，咱们当时也没有遇到过回不了家的情况吧？”

　　“没有。”陆晨走过来，“我们当时一般周一下雨，或者周三，不亏。”

　　雨飘进走廊，其他人有事出来的时候要贴着墙面走。

　　龙狮和陆晨没待很久就进教室了。

　　外面闷，教室空调卡在二十四度抽湿，门窗上有层水雾，世界变得很朦胧。

　　杨贞悄悄拉开条门缝，去办公室拿了一些卷子回来。

　　“其实我还挺喜欢下雨的。”有个女生说，“前两年都不喜欢，就今年，外面虽然很闷，但我看着很快乐。”

　　“而且之前到周五这个时候学校就剩下我们，今天好多人一块被困着，想想就很爽！”

　　“但是衣服都不干了啊……”

　　很多人都拿常服代替校服，穿各种各样的拖鞋。

　　徐青燃在看本夹在笔记本里的漫画书，怕刺激到其他同学的积极性，他现在干点儿什么小动作都要躲躲藏藏的。

　　脚背被踩了一脚。

　　徐青燃头也不抬，踩回去。

　　周睚踩过来。

　　徐青燃再踩回去，一面心说，周老师太幼稚了，虽然这样很可爱。他想到可爱，及时打住心声。没救了，最近越来越喜欢周老师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徐青燃还是怼了周睚一句无聊。

　　有人从背后拍他肩膀。

　　徐青燃：“再动我抽你啊。”

　　周睚：“……”

　　背手站在他身后的老吴：“……”

　　很快徐青燃后脑勺的警报器高亮，他迅速把笔记本合上，回头对上老吴饱含微妙的眼神。

　　徐青燃：“……”

　　“没用的，我看到了。”老吴一脸你道行太浅的表情，然后说，“来，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徐青燃和周睚对视了一眼。

　　徐青燃怕老吴再搬出茶具，一进办公室就开口劈里啪啦说：“……我知道错了，以后也不看漫画了。”

　　“不是这个事。”老吴坐下来，“你看不看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你不是自己有自己的学习计划吗，自习时间就是给你们自己安排，我不管那么多。”

　　徐青燃没想到老吴这么好说话，随即又疑问了：“那您找我有别的事？”

　　“有一点。”

　　老吴办公桌旁边有个座机，他刚把听筒扣上去：“你爸爸刚才申请亲自送你回家。”

　　“什么？”徐青燃僵了一下。

　　“他以为我们今天放学，看这么大雨，想接你回去。”

　　老吴把眼镜推上去，双手合掌搭在腿上，抬起头来看徐青燃。

　　徐青燃的肩有种下耸的趋势，他安静了两秒，才说：“他太忙了，还不知道我们周六要上课。”

　　徐明臣能知道他的学校在哪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这会儿徐青燃忽然想起周睚频繁被喊到办公室那几次，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徐明臣平时很少喝醉，喝醉了失态他自己不想承认，但又不好意思直接找徐青燃，所以宁愿通过老吴来转达这个求和的意思。

　　老吴点点头：“回去跟父亲好好沟通，没事也可以多找我聊聊。”

　　“好。”

　　徐青燃欠身，起来离开办公室。

　　外面暴雨，天台上不去，他只能进厕所给徐明臣发信息。然而点开界面半天都不知道跟徐明臣说什么，最后就发了句周六要上课。

　　爸：那我明天去接你？

　　“……”

　　徐青燃：不用，谢谢。

　　此刻，徐轻轻走进九班，给他们放电影看，教室把窗帘什么的都拉上，只有后门留了个小缝，给出去上厕所的人回来用。

　　“燃哥去哪了？”有人随口问了一句。

　　“老吴喊过去了。”

　　绵羊说：“不是吧，不在办公室啊，我刚从那里回来。”

　　因为氛围放松，教室里座位散漫，绵羊拖着凳子坐到他们这边。

　　“外面是不是有人啊？”绵羊说，“为什么不进来……”

　　陆晨：“不是咱们班的呗。”

　　龙狮问：“不是我们班的上来干什么？”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周睚转身看了一眼，龙狮他们那个位置看不清，但他这里看得见。有几个女生缩在墙边，探头探脑，推推搡搡，不肯往前迈一步。

　　不像高三年级的。

　　高三年级的女生这时候头发扎得散，打扮会随便很多，而这几个女生面孔新是一方面，还都手挽着手，妆发全是小心机，眼睛冒着光。

　　“来送纪念册的吧。”周睚开口。

　　“什么？”龙狮几个茫然地看过来，“什么纪念册？”

　　周睚顿了下，摇摇头：“没事，我瞎猜的。”

　　这点时间，九班有人注意到后门的动静了，吉娃娃走到后门问：“你们好，是要找人吗？”

　　“是！”这几个女生还挺腼腆地，“我们看你们班拉上窗了……”

　　“噢，我们班看电影。”吉娃娃笑了笑，“说吧，要找我们班哪位帅哥？”

　　“找徐，徐青燃，学长。”名字刚说出来她们就笑在一团，脸红彤彤的。

　　“来找谁的？”龙狮放大音量问。

　　吉娃娃喊回去：“找你燃哥，燃哥在吗？”

　　“燃哥不在。”龙狮说，“嘿，他在办公室，要不找我也行？”

　　吉娃娃：“你拉倒吧。”

　　后排一阵笑声。

　　这群是高二年级的学妹，听说徐青燃不在，忙拉了拉对方的袖子。

　　“要不我们下次再来？”有个人说。

　　“可是下次再来高三又要忙了啊……”

　　吉娃娃听着好笑：“哎，东西转交的话我可以帮忙的。”

　　“也行。”那女生说，“就是太久没见到学长了，感觉好失望。”

　　投影上电影开场，吉娃娃跟着压低声音：“你们是不是有个皇上的后宫团？”

　　这事在年级群里不算什么秘密，跟后援会似的，被其他学校吐槽好久了。

　　她们笑红了脸。

　　“哎，你们还是自己给他吧。”吉娃娃突然说，“他回来了。”

　　“哪？”

　　吉娃娃抬起头：“喏，看身后。”

　　徐青燃偶尔感觉自己能同步高一高二被暴雨困住的心情。

　　已知：暴雨。

　　一群含羞带怯的，有点儿眼熟的女生出现在九班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