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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章 同室操戈

肉肉喵 16929字 2023-01-04

  上篇

  嘉语并不知道各路驿丞怎样提着脑袋往长安发信。但是周乐已经觉察出端倪,上朝之前与妻子闲话:“你阿兄倒是沉得住气。”

  嘉语道:“近乡情怯也未可知。”

  周乐看了她一会儿,凑上来亲了亲她的面容。嘉语道:“陛下是知道我阿兄要回来,上赶着讨好我么——可迟了!”

  周乐忍不住笑,虚虚拧了一下她的嘴,上朝去了。

  到人影再看不见,嘉语方才回宫,处理了些宫务。忽侍婢来报:“太子来了。”

  嘉语奇道:“这时辰,他不去勤政殿,来这里做什么?”到底叫人传了进来。

  周凛穿的便装,身后侍卫却穿斗篷。那斗篷全黑,把人遮了个严严实实——但还是看得出,是个高大魁梧的男子。

  嘉语目光移回到儿子脸上:“你过来。”

  周凛犹疑了片刻,因笑道:“阿娘——”

  “过来!”嘉语提高了声调,周凛便不敢再嬉皮笑脸,忙着走过去。嘉语道:“再过来一点——隔这么远,怕我吃了你不成?”

  周凛心里寻思除了前儿晚上出城,他最近实在也没有做什么犯禁的事——那事儿已经被他遮掩过去了,眼下不知道母亲恼的是哪桩,到底不敢问,又上前两步,到母亲跟前,就听得母亲厉声喝道:“拿下!”

  周凛尚未回过神来,几条人影直奔他身后而去。

  周凛叫道:“阿娘!”

  幸而那人并不反抗,侍婢过来,他便束手;到侍婢要揭去他的斗篷,方才轻喟一声:“大胆。”即便是这两个字,也温柔得很。

  嘉语一时也呆住了。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手撑到案上,也用不上劲,就更说不出话来。脸上早湿•了一片。

  周凛心里想,阿舅说我阿娘见了他,定然会哭——这话倒是分毫不差;但是阿舅见了我娘,那口气变得却也快——前儿见我,可没这么客气。

  又回头扶他母亲。

  昭熙道:“这些人,是阿言给你练的么?”

  周凛代母亲答道:“姨母给练的那一批年岁大了,多数已经配人,这些侍婢就是她们练出来的——不能和姨母当初的人比。”

  又喝令左右:“还不退下!”

  左右侍婢瞧着主母这个样子,又是太子发了话,便都知道这位是贵人,纷纷掩口,行礼退下。

  昭熙摇头道:“方才还有点气势,我还道你有了长进,怎么又哭成这个样子。”他朝母子俩走过去,就听到他妹子抽抽搭搭说道:“阿兄走了……好多年。”

  “可不。”昭熙也有点感慨,他环视左右,叹息道,“天下都换了人。”

  嘉语脸色顿时苍白。

  昭熙道:“我原是想先去济南探望三郎,又想还是先见过你——幸而那混蛋还算良心。”

  周凛心里腹诽等他爹敢对他娘混蛋,恐怕要下辈子——然而并不敢驳,就只垂手听着。

  嘉语沉吟道:“周郎他——”

  “阿袖都和我说了。”

  “袖表姐的话……”嘉语才要说“不可信”,又想到兄长已经见过周凛。偏头往儿子方向看了一眼。周凛道:“阿舅问过我。”

  昭熙在她面前坐下,斗篷也取下,有七八年没见了。嘉语有些恍惚,想起来当初他走得匆忙,

  留了胡子。

  西域的风大约比中原来得猛烈,锻造出和从前不同的气质,也许是粗犷,也许是沧桑。

  嘉语鼻子酸得厉害:“阿兄身子可好些了?”

  昭熙拿手巾给她擦眼泪:“都多大人了——一会儿冬生笑话你。”

  “十年前谢姐姐也这么说。”

  “小时候不见这么爱哭……”

  “小时候阿兄也不在平城。”嘉语哼了一声。昭熙也觉得好笑,又想起父亲,在他这个年岁,已经遇害了。

  嘉语道:“谢姐姐留在咸宜观么——阿兄也是,原本快到长安了就该说一声,我让周郎和冬生,还有玉郎……”

  “三娘!”昭熙打断她。

  嘉语的话头登时就断掉,过了片刻方才说道:“……阿兄既然已经问过冬生,就该知道,三郎当时受人挑唆,周郎他、他——”

  “但是现在我回来了。”昭熙道。

  “阿兄也听过刻舟求剑。”嘉语垂头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三娘这会儿倒是寸步不让了!”

  嘉语头垂得更低:“当初我劝过阿兄。”

  她当初便说过周乐有自己的志向;昭询压不住他,也是他们兄妹共识,意外的只是如愿的死——如愿不死,她们姐妹便阻在周乐的帝王之路上,即便他狠得下心拿夫妻情分祭天,嘉言的实力也会令他忌惮。

  “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我也没有想过,周乐他真敢——”

  “阿兄为天子,便不能不想;之后阿兄不在其位,又何必再想。”

  “如果我一定要想呢?”昭熙声音微沉。

  “阿兄——”

  “如今这殿中就只有我们兄妹,”昭熙斜睨了冬生一眼,并不太放在心上,“如果我出手拿下你,冬生有所顾忌,便只能束手。你们母子落在我手里,你说,周乐他,敢……还是不敢?”

  “阿舅!”周凛心里发慌:明明阿舅不是这么说的,他让他带他进宫,是给他阿娘一个惊喜——有这么惊喜的么?

  敢情他那三鞭白挨了?

  “……既然姓周的喜欢长安,长安也是他打下来的,我就把长安赐给你们。”昭熙没理会周凛巴巴的眼神。

  嘉语抬头看住兄长,脸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语调也只平平:“阿兄不可如此。”

  “有什么不可以?”昭熙冷笑一声,“长安总比济南好吧。”

  “阿兄不可以以我们母子为质,要挟周郎。”

  “又有什么不可以!自古以来,这宫闱之内,父子,母子,兄弟手足……”

  “你我不可以!”

  昭熙:……

  他想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硬气的三娘。他甚至也有片刻的恍惚,想,这真是他妹子么?刚才还哭得一塌糊涂,问他身子可好了的三娘?

  “阿爷在天上看着呢。”她说。

  “阿爷在天上看着你们夫妻把三郎拉下金銮殿,把元氏宗庙换成他周家么!”

  “不、不是这样的。阿兄不忿周郎取了天下,阿兄要把天下拿回来,可以!但是不能以我们母子为质——就如同当初三郎,他要怎么算计周郎,周郎怎么反击,不过各凭本事,但是他不该——”嘉语猛地一指尚在懵懂中的周凛,“不该拿冬生要挟周郎!”

  “三娘……”昭熙觉得他这个妹子实在又迂腐得可爱。

  “我是谁?我是你的亲妹妹,你的手足——阿兄见过拿自家手足去要挟人的吗?周郎心疼我,难道阿兄就不心疼?如果周郎不顾我,难道阿兄狠得下心杀我?还有冬生,冬生是你的亲外甥——有至亲长辈拿孩子去要挟人的吗?三郎不把冬生当自家孩子,阿兄也——”

  到底说不出口,气势一泄,眼泪又来了。

  “哥哥要以我和冬生为质,要是周郎拿下玉郎要挟哥哥,哥哥又怎么想?让阿爷看到了、让阿爷看到哥哥要杀我……”

  她这样伤心,昭熙也硬不下去了,之前种种打算,通通都作了废,因软声道:“我就是说说……”

  “好了莫哭了。”这个哭法,真能把人的心都揉碎了。

  “阿兄说得和真的一样!”嘉语放声大哭。

  昭熙:……

  “傻子,我自万里之外归来,能带多少人,多少金帛?我这一路看过来,虽然说不上丰衣足食,胜在安定。”他从前跟着父亲转战南北,杀人放火,并没有想过民生,没有留意过那些蝼蚁一样的人怎么过活。

  但是后来他做了皇帝。

  “……又有几个人还念我元氏。就是宗亲旧部,这些年也都被你安抚住了。且,宗亲当初没站在三郎那头,如今时过境迁,难道会站我?便是得我恩惠的旧人,要他们像从前一样提着脑袋跟我,恐怕也不能了。你看,三娘,你阿兄这次归来,没有一兵一卒,除了你,还有什么法子对付你的周郎?”

  他抚她的面容,叹息不止:“所以三娘,我原是个亡命之徒,你不该这样掉以轻心——刚进来的时候倒是见你果断得很,知道把冬生叫过来再让人动手,怎么这会儿倒是……连喊人都不会了呢?”

  他听见他妹子轻轻地回答:“你是我阿兄啊……”

  下篇

  周乐有些心神不宁,左眼皮老跳。他这会儿想不起来左眼跳的是灾还是财。扫了一眼右手边,老杵在那里的豆丁不在。想起来东宫左庶子给他告了假,说是……病了?算了吧,就是个借口。大约是要出城去找阿狸。

  做老子的也不好和他斤斤计较。

  阿狸确实生得明艳,冬生要喜欢她也不是不可以。嘉言这么多年都没怎么管她,也是怪可怜一孩子……

  他如今年富力强,倒没怎么想过逼独子上进。他自个儿觉得,那孩子比他年轻时候可像样多了。

  “青州去岁秋有灾蝗……”

  “钦天监报,有星孛于东井……”

  “吴国使团近日在金陵馆宴客……”

  周乐一行听,一行与臣子商议,按着轻重缓急排出七八件事,算来接下来一两月行程都是紧的。好容易到午时事毕,回了宫,就看见他大舅子大刀金马坐在胡床上喝酒,三娘也不见,左右一个侍婢也都不见。

  周乐:……

  “阿兄。”周乐先给他大舅子行过礼,方才说道,“阿兄归来,怎么也不先说一声?”

  昭熙看着他,喝了一口酒。

  周乐面不改色,说道:“阿兄一个人喝有什么趣味,不如叫了冬生来伺候,我和三娘陪饮?”

  昭熙冷冷道:“我何德何能,敢让至尊奉酒?”

  周乐笑道:“前儿李兄还教了我一句话,说兄有事弟子服其劳……”

  昭熙含在嘴里的半口酒喷了出来,指着周乐要骂,却连呛不止:“你、你——”这个狗胆包天的东西,圣人的话也敢曲解!

  周乐过来给他拍背:“阿兄不要急,慢慢儿说。三娘也是,阿兄回来了,怎么不在家里招待,却上哪儿去了。

  “我叫人带走了。”昭熙好容易止住咳,板着脸说道。

  周乐明显一怔,倒也不急。就地坐下,说道:“既如此,就只能由我来尽地主之谊了。”

  “你算什么地主!”昭熙将酒杯掷于案上,恨恨道,“——周郎是早忘了天下姓什么!”

  周乐微垂了眼帘,看洒在案上的酒水,他把酒杯扶起来,徐徐说道:“阿兄问我天下姓什么,我读书少,也答不上来。就记得李兄和我说过,天下姓过姬,姓过刘,姓过司马,如今隔江而治,该姓什么,阿兄教我?”

  还敢犟嘴了——就和冬生一个样!昭熙忿忿想道。眉眼也是像的。不知道是不是和三娘夫妻多年,乍看,竟然和三娘也像!

  昭熙真是一口气上不来,想捶胸顿足。

  周乐又给他斟酒,双手奉到面前,说道:“但是李兄这话,我其实是不赞同的。”

  “你赞同什么?”

  周乐觉得他大舅子这口气和他岳父大人简直一模一样。因说道:“江山无主,天下人自有姓氏。”

  昭熙盯住他,却驳不得,也不接酒。

  周乐把酒放在他面前,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又说道:“阿兄知我,和岳父大人一样,出身贫苦——”

  “我阿爷可没你那个犯法刑流的爹!”

  “是啊,”周乐并不以为耻辱,只道,“岳父毕竟是宗室,有禄米可领。边镇苦寒,一衣一食都要仰赖天时,仰赖弓马,仰赖这双手。知道春耕秋收,天下人粮食得来不易,所以方才阿兄洒了酒,我心中不喜。”

  “那又怎样?”

  “但是我知道阿兄并非有意如此。阿兄自幼跟着岳父,也是见识过世情,知道民生疾苦。但是三郎不知道。”

  昭熙面色微变。

  他并非不知道昭询生于富贵,长在深宫,如果不是当时柔然逼急,郑忱的死让他心灰意冷,大约也不会如此仓促。却说道:“那也是做臣子的辅弼不力。”

  周乐道:“三郎只道天下是他的,不知道天下是天下人的。”

  言尽于此,将盏中酒一饮而尽。

  昭熙默然,也将面前酒水饮尽。

  周乐又道:“三娘一直惦记阿兄,也一直担心阿兄回来问责于她。我和她说,阿兄该问的是我。”

  “自然该问你!”昭熙看着周乐给他满上,“你骗得过三娘,可骗不过我!三郎固然不知道民间疾苦,又有奸人挑拨,但是没有你一步一步引导,亦不会走到那一步。”

  周乐又满饮一杯,倒也不狡辩,只道:“如愿的死,并非我能预料。”

  昭熙胸口一窒。

  “三郎不能服众,便如小儿持金过闹市。”周乐说。

  “他要怎么服众?”昭熙冷笑,攥紧了酒杯,“当初先姚太后扶持五岁小儿登基,五岁小儿能服什么众,姚太后又有什么资历服众?”

  “庄烈帝是宣武帝爱子。”周乐酒杯稍倾,洒于地面,以为祭。

  昭熙语塞。阿狸和他说过善钟。理论上,他们兄弟确实是窃取大位——兴许比从前萧阮他叔还更名不正言不顺。

  到底不甘心,直问:“所以,你就当真不担心三娘的下落?”

  “担心的。”

  “为什么不问?”

  “阿兄便是害了我,也不会动三娘。”周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还有冬生。这是阿兄和三郎不一样的地方。”

  “但是我可以让你再也见不到他们。”

  “这就是我担心的。”周乐说道,“三娘不会愿意我被人要挟。特别是……”他多看了昭熙一眼,手中的酒微微上举,像是在敬什么人。

  昭熙心思一转,登时就明白过来,他敬的是他阿爷。不由恨恨想道:这夫妻俩倒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却说道:“这些年不见,周郎口齿倒又长进了。”

  “不敢。”

  “这天下还有你不敢的事么。”昭熙哼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只酒壶来。那酒壶极其精致,就只有巴掌大。昭熙问:“周郎认得这个吗?”

  周乐摇头。

  “当初郑郎……身份被戳穿,郑娘子进宫来看他,就带了这只酒壶。”

  周乐自然知道郑忱是仰药自尽。

  昭熙道:“周郎给我斟了这么多杯酒,我也给周郎斟一杯。”

  周乐的脸色变了。

  “我知道周郎不愿意。”昭熙又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金灿灿的好看。摆在案上,轻轻一拨,滴溜溜转个不停。

  “……等它停下来,箭头指的周郎,那么周郎喝,指的我,我喝,如何?”昭熙说得散淡,目中却精光大盛,逼视周乐。

  周乐看了他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那个金灿灿的小东西,最终却摇头道:“不好。我不会喝。也不会让阿兄喝。阿兄要是逼我,可以脱了袍服,真刀真枪在这殿中打过——输赢凭本事,生死无尤。但是要束手喝这毒酒,就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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