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从一开始就设想小威以后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姑娘，不能从一开始就考虑到他和他未来会结伴的那个人就一定会留在诸葛家，或者是会留在你我身边，是，小威出身贫寒，再说难听些他甚至就是个我们花钱买来的下人，但是我们不要因为这些理由和原因去限制他生命中的一切可能性，他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利，我希望，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要去干涉，或是暗示，或是引导，他的人生，该活成什么样，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夏侯轻音偏偏头，“那如果他就乐意留在诸葛家，留在你身边呢？”

　　“他如果未来有幸能遇到那个自己爱的，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姑娘，他就一定会离开。”

　　“……”

　　夏侯轻音开始试着去理解这句话，想想若是当初自己嫁到诸葛家的时候，没有任何外界的压力，没有父母的暗示引导，没有所有一切参与过这件事情的推手来强行将自己和诸葛临沂两个人按头凑到一起的话，那么自己还愿意盖上那张红盖头，然后来到这个陌生的，让人压抑过活了三年的地方吗？

　　如果可以选择。

　　如果有权利选择。

　　那么……即便对方是诸葛临沂，自己好像，也不是特别乐意以这样的方式去完成一件属于自己的人生大事才对。

　　如果条件允许，似乎还是更愿意两个人在树下、在街上、在某个特定的美好场景里偶遇，公子小姐一见钟情这样的桥段，夏侯轻音觉着比两个人瞧见面就想干架的剧情要唯美的多了。

　　第二日一早小威打着哈欠起床，正准备去院子的井里打水给诸葛临沂端上二楼去洗脸，哪晓得迷迷糊糊就瞧见夏侯轻音弯腰趴在那院子里拿着铁铲在给松土。

　　“哎呦我的少夫人诶，这些粗活儿累活儿怎么也是您在做，这铁铲得多重啊，快给我快给我，松土种花这种事儿您吩咐一声不就得了，怎地自己还挽裤脚儿下地了？”

　　“没事儿没事儿。”夏侯轻音晃晃自己手里松土专用的小铁铲子，“不重呢，这玩意儿能有多重，你一会儿只给自己打水洗脸就好了，诸葛临沂那边儿我照顾就行。”

　　“行。”

　　“对了小威，今天你家少爷要出门去看看有什么生意是咱们能做的，我呢打算去市场买几只小鸡仔儿回来搭个鸡窝养，你看看你想跟谁去，或者自己在家里做点儿别的事儿？”

　　“我能有什么事儿做的呀。”小威有些不好意思挠挠自己的脑袋，“您看您和少爷谁需要帮忙，那我跟谁去就成。”

　　“倒是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买鸡和弄鸡窝自己都能做，诸葛临沂那边儿的话，他也就是自个儿出门走走看看，你自己就没什么事情是自己想做的吗？”

　　“没有啊。”

　　“……”

　　真成，合着诸葛临沂考虑了这么一大堆，压根儿就全是人家用不着的。

　　早起出门时，诸葛临沂还特地从夏侯轻音手里头提前支出了一笔用于‘市场调查’的钱款，夏侯轻音虽然算银子算的细，不过听完诸葛临沂的花钱计划之后，还是果断的扔给了他一笔大的。

　　小威嫌诸葛临沂做的那事儿没什么意思，于是便主动要和夏侯轻音一块儿去市场买小鸡仔。

　　“前院种花，要不把后院打理出来种点儿萝卜白菜吧。”

　　数了十只小鸡仔，夏侯轻音递给那老板二十文钱，小威忙着拿鸡笼子装他们的新朋友，脑袋还没来得及抬起来便听见夏侯轻音这么对他说道。

　　小威回话说，“种菜倒是没问题，可咱们院子不大，这些家伙们长大了还不得把菜地给造个干净？”

　　“倒也是。”将余下的钱装进自己衣兜里，夏侯轻音招呼着小威回家，“而且诸葛临沂这厮讲究的厉害，这些家伙们小时候就不说了，等以后长大了，满院子的乱跑，鸡毛鸡屎满天飞，那诸葛临沂还不得被气死。”

　　“楼下还有间空房，要不收拾出来养□□。”

　　“那哪行，到时候整个屋子里不都全是鸡味儿了？再说你还住一楼呢，那鸡天天闹腾不得吵着你？”

　　“我没关系的，小时候刚进诸葛府，还没跟着我家少爷做书童的时候，我就睡鸡窝旁边呢。”

　　“……”夏侯轻音愣了愣，回头看小威的时候却见那家伙一脸的骄傲得意，想着也对，在这些从小到大都心知肚明自己只是个下人的孩子们心里，或许只要不用睡鸡窝，于他们而言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吧。

　　轻轻一个耸肩，夏侯轻音伸手拍了拍小威的肩膀，然后假意凑近了些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我可不能让你挨着鸡窝旁边睡，你家少爷都说了，从小到大你俩就玩在一块儿，他把你当亲弟弟呢，现在来了冀北，没有少爷，没有少夫人，没有诸葛家，你就是你，诸葛临沂就是你大哥，以后你管我叫嫂子就成。”

　　“嫂子？”小威笑着挠头道，“那哪成，少爷是少爷，少夫人是少夫人，我这乱喊乱叫的，不合规矩。”

　　“你家少爷讲不讲规矩你还不知道？”

　　“我家少爷就是太不讲规矩了，从来对人好就是好，府里头上上下下，就他一个主子把咱们这些下人当人看，以前跟咱玩的好的小丫头们，心里头偷摸喜欢咱少爷的，多了去了呢。”

　　“那你知道他好，为什么连声哥都不敢喊？”

　　“我这不是……”小威又开始薅自己的脑袋，活脱脱一副大闺女要出嫁的模样道，“这不是觉得不合适吗？”

　　“你家少爷和少夫人都没觉得不合适，你倒是想挺多。”

　　“主要是我叫少爷和少夫人都叫顺了口，一时半会儿哪改的了呀。”

　　“改不了就慢慢改，不急。”

　　回家的时候还在市场里买了笋，买了黄花鱼，昨儿个做的麻椒鱼，今儿个就只能清蒸黄花鱼了，毕竟诸葛临沂这厮实在是难伺候，这也吃不了那也不喜欢的，全家人还都得依着他的口味。

　　找隔壁家的邻居砍了两根竹子，小威本是自告奋勇的说要承担起这搭鸡窝的重责大任，谁知道夏侯轻音把东西丢给他之后，他却是拿着那竹子活生生的愣神了半个时辰。

　　这，这……这大竹子得怎么玩才成？

　　夏侯轻音这边儿一排花种子都全部埋好了，哪知道往后院一溜达便瞧见那小威到现在还啥事儿都没做。

　　“你拿着个大竹子它能变成围栏把鸡给围起来吗？”

　　“少夫人……这个……这玩意儿得怎么折腾啊。”

　　“你这是没吃过鸡肉，还没见过鸡跑啊。”

　　伸手接过小威手里的大竹竿，夏侯轻音两刀就给这大竹子劈成了好几节。

　　小威忙伸手来抢说，“我来我来，少夫人您告诉我怎么弄就成，这玩意儿看着挺危险的，别给你把手弄伤了。”

　　“没事儿。”夏侯轻音避开小威的手，“你这些年跟着诸葛临沂到底学什么了？昨天我看你洗个碗也磨叽了一个多时辰，种花也不会，做饭也不会，搭鸡窝可不得先把竹子劈成条然后围起一个栅栏吗？他教你什么了？教你读书写字了？”

　　“以前小风在的时候，我只管少爷走哪儿我跟哪儿，后来小风不在了，我就负责给少爷捏腰捶腿，端茶送水，读书写字这些事儿我一个下人哪能学啊。”

　　“合着你这么些年就陪着他解闷儿了？”

　　“陪伴少爷，这是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来吧。”大竹竿很快被夏侯轻音断成了好几节，她把东西整整齐齐的铺在地上，也不管地面干净还是不干净，裙摆一撩便是径直坐下了，夏侯轻音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小威来坐，她道，“竹竿的长度保持到你大腿的位置就可以啦，这样小鸡仔们长大了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能飞出来，你现在把它们全部分成大概两指宽度的竹片就成。”

　　“行，包我身上了。”小威接过夏侯轻音手里的刀，“不过少夫人看着斯斯文文的，没想到生活技能这么强大，您怎么什么都会啊。”

　　“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跟他诸葛临沂一样命好呢。”

　　“咱家少爷命好，人更好。”

　　“你就可劲儿夸吧。”

　　诸葛临沂是傍晚才摇着扇子回家的，他一点儿都没有被‘扫地出门’后身上没钱，还有一家人张着嘴等他赚钱买米吃饭的危机感，从容不迫倒像是他的代名词了，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全都是透露出来的自在。

　　老远还没进门就闻到了屋子里传出来的饭香味，门板被人重新拿水擦了一遍，干干净净的屋檐上头还冒出了几支探头出来的芙蓉花，铁门扣换成了鲤鱼头的，红木门的两侧还贴了红色的对联。

　　‘家’的感觉来的尤其猛烈。

　　“少爷你回来啦，在外头跑了一天是不是可累了？刚刚才煮的茶还放在桌子上给您凉着呢，少夫人说马上就能开饭了，您要不要先洗把脸再出来吃饭？”

　　手指头有些血迹，刚刚劈竹子的时候被竹签给扎伤，小威瞧见诸葛临沂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于是他忙忙张口解释道，“少爷，下午少夫人教我搭鸡窝来着呢，那竹签子扎了手，少夫人已经想办法给我全弄出来，还擦了药了。”

　　“你们还真买了鸡？”扇子一摇开，诸葛临沂迈腿朝里走。

　　“买了买了，少夫人说养着，平时有蛋吃，过年还有肉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