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涣在警察赶到之后配合一番便很快就赶到医院，确认妹妹没什么事才真的放下心来。

　　所幸言臻除了后背受了外伤又有些轻微脑震荡之外没有大碍，只是人还没醒。

　　唐新在忙，顾不上照顾言臻，而赵曦又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他也不敢让赵曦留下来照顾言臻，正是无人所托之时，竟然在医院里碰上顾良辰夫妇，简直是天降神兵。

　　医院里到处是洁净的白色，淡淡的消毒水味飘散在空气里，刺激着久远的记忆。

　　赵曦愣愣地坐在走廊里的白色椅子上，脸色也如那冰冷的墙一样泛着苍白之色，她怀中的小狗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蜷缩成一团，十分安静。

　　她头疼的厉害，脑海中白色的背景下是大片大片的红。

　　那年岑书墨为她受伤，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半边手臂都染红了……

　　她闭上眼，眉头锁起，脑海中似乎还有别的画面，那画面里却不是医院的白净，而是一片脏污的地方，浓重的血腥气仿佛扑面而来，让人无法呼吸，她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呼气，仿佛鼻腔里还全都是血的味道。

　　赵涣赶来时见到的正是她这般模样，让他的心都提起来。

　　“小曦，小曦！”

　　赵曦一手抓住赵涣的手臂，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道：“大哥……好多，好多血，我……我害怕。”

　　她并未受什么伤，不曾流血，这一点在赵涣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的时候就已经确认过了。赵涣没有着急，反而镇定下来，安抚着妹妹。

　　“没事的小曦，言臻的情况我问过了，他没事，也没有流太多血。”赵涣顿了顿，言臻的伤确实不严重，没有伤到骨头，也没有什么内伤，没想到他人看着单薄，长得倒是挺结实的……不过，到底是因为保护赵曦受了伤，他已经安排了最好的病房并承担了一切费用。

　　虽然他知道言臻并不会在意，但该做的，赵家人不会亏欠别人。

　　“不，不是他。”赵曦头痛万分，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言乱语一般，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好多血，好多血，我也疼。”

　　“小曦……难道……”赵涣想起什么，眼角一缩，将妹妹抱在怀里轻拍着，“没事了，都过去了。不要想。”

　　妹妹喊着疼，赵涣心里也不好受，恨不能自己代她。

　　他忍不住想起一些事来。小的时候，家里在美国还有些产业。妹妹十岁那年暑假全家人在美国度假，她从小就性子活泼，很快就和附近邻居的孩子们玩熟了，他当时还在上大学，和几个同学准备创业，正是最初起步的时候，没能顾上弟妹。

　　结果突然有一天，两个弟弟哭着跑来和他说妹妹不见了。

　　初时以为不见了只是她贪玩，谁知到了晚上也没有找到人，他们去了警局，才知道同一天不见得还有附近一户人的孩子，比妹妹大了三岁。

　　之后的七天还是十天里，他们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每天都是浑浑噩噩，不断地跑去警局跑遍了整个州，又或是一家人在家中无言相对，现在想起来都想不真切。

　　那个案件并不是单纯的拐卖儿童，也不是什么绑架勒索，警方并未和他们透露许多，只交代他们有消息定会第一时间联系。

　　那些日子里，一家人全都睡在客厅里，有时候一个人噩梦醒来，全家人都跟着落泪，不知道他们家宠爱的小姑娘在哪里受着什么罪，食不下咽，彻夜难眠。

　　后来警察通知说是在另一个州的密林里找到了，他劝说下父母看着幼弟，免得他们见到什么而难过，自己带着老二开了七八个小时的车去接。

　　但是不知道妹妹究竟遭受到了什么事，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呆滞，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没有回来找她……

　　他们一直在找她，只是回来一说是什么意思？不管她说的是谁，可这话当时听在兄弟俩的耳中都是刺心的痛。

　　警方派去的心理咨询说是有应激性创伤的情况，经过半年多催眠治疗忘记了之前发生过的那些事才变回原来的活泼性子。

　　再之后，赵家人便是对她这段遗忘了的过往绝口不提的，就连岑书墨也知之甚少。

　　“小曦乖，没事的。”赵涣心里叹了口气，轻拍着妹妹的后背，像儿时那样哄着她。

　　顾良辰和司茉茉从言臻的病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他们这副兄妹情深的画面。

　　司茉茉眼尖地看见赵曦怀里的小狗，笑道：“言臻醒了，你不去看看他？这小狗给我抱着吧。”

　　赵曦想起她说的血光之灾，又想起自己没按杂志上的禁忌穿了一身红色衣裳，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害了言臻，也是因为有这个念头，她心虚，不敢进去等着言臻醒来。

　　司茉茉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伸手去抱那睡着的小狗仔，“早前我和你说过了，这个月呢，有血光之灾，而且要避开金属器物，但是呢，你命好，有人替你挡了。”

　　“我宁愿他没有替我……”赵曦顺从地将小狗仔递了出去，口中嘟囔一句。有岑书墨那件事在前，她再也不想因为自己害别人受伤，不想再有这样的亏欠。

　　司茉茉摇摇头，“言臻不一样，你和他早就是命运纠缠的两个人，苦也好，难也好，无所谓谁受。他替你受是你心甘情愿，再说了，男朋友不保护女朋友的话要来干嘛呢。”

　　她冲一旁的顾良辰发问：“亲爱的，你说是不是？”

　　顾良辰冷着一张脸，看向妻子的时候却像是冬雪遇骄阳，眉眼的凌厉之色都卸了下来，“是。男人保护自己的女人都是天经地义。”

　　赵曦懵懵懂懂地被司茉茉推进了病房门里。

　　后背的伤已经处理过了，人一清醒，痛感就像潮水一样一波波袭来，想忘记片刻都不行，虽说言臻长得结实，却也是血肉之躯，疼痛难免。

　　他趴在床上，脸埋在柔软的羽毛枕头里，房间里安静的毫无声息。

　　赵曦踮着脚绕到他脸侧，看着他疏密有致的长睫毛松了一口气。

　　“你说你傻不傻……”她无意识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被司茉茉一通玄学药水灌了，又被顾良辰冷言冷语数落了一番，言臻早就醒的透透的了，只是闭上了眼睛而已。

　　他伸手抓住赵曦的手，握在枕边，“小曦。”

　　赵曦的心里软成一团，忽然凑在他耳边道：“言臻，我突然觉得有点喜欢你了。”

　　言臻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睛，“就只是有点么？”他有些丧气道：“我可从来没有追过人，到现在你只是有点喜欢我么？早知道我该多追几个人，也好多积累经验。”

　　他此时的姿势绝对是称不上帅的，整个人趴在床上，固执地握着她的一只手，半张脸都压在枕头上，偏着脑袋也不知道脖子疼不疼，但赵曦就是觉得他这个样子可爱极了，他的皮肤很白，细细嫩嫩和她有的一拼。

　　赵曦哼了哼，“谁说女朋友多经研究足够的？你看我二哥，前女友一卡车了，还不是没人要。”她另一手霸道地捏住言臻的下巴，把他那柔软的唇压着狠狠地亲了亲，“喜欢你，很多点。”原本以为只是喜欢他的颜，他的热情，相处越久，越觉得他是个认真的有情人。

　　喜欢你从来不对我发火，喜欢你总是给我新的体验，喜欢你包容我保护我，甚至喜欢你精分了之后都会第一时间找我和我在一起，虽然那个你脾气算不上好……

　　言臻笑了，“你这是欺负我不能主动……太敷衍了。”

　　“你这是在说我技术不好嘛？”赵曦嘟嘟嘴，“其实你技术也很烂，我只是不忍心告诉你而已。怕伤你的自尊心。”

　　但现在既然是你先说我的，那咱们就来互相伤害吧。

　　赵大小姐是绝不会认输的。

　　……

　　病房外，赵涣与顾良辰夫妻二人打了个招呼便就无话。

　　顾良辰夫妻二人来医院是为了给司茉茉调理身体，毕竟顾良辰是一门心思要二胎嘛，好巧不巧就被唐新遇到，请来照看言臻。

　　隔着一道门，里面是言臻和赵曦，外面是赵涣和顾良辰夫妻。

　　赵涣心情有些复杂，盯着那道门几乎能望出一个洞来，好看看里面两个人到底在干什么，长兄如父，他向来对言臻有一种毫无理由的排斥感，可他的休养又让他做不出来窥视之举。此时，他也有些担心赵曦的状况，怕她因为遭受了这个意外，再想起来什么……

　　当年那个案件并没有结案，但是当时警方的举措已经使得对方重创，不得不丢弃那个据点。

　　赵曦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赵家人根本不敢问，怕他们会承受不了。

　　可赵涣当年确是私下问了警方的医生，赵曦除了身体上多出淤伤和神志不清之外，并没有遭受到太过可怕的对待，心理医生和他说，很可能赵曦是目睹了什么，比如其他孩子的痛苦经历，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是种非常可怕的经历。

　　赵涣并不想知道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只希望妹妹能够忘记那些可怕的事好好地活下去。

　　有些事，既然忘了，那就还是不要再想起来。

　　作为一个妹控，妹妹和别的男人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那么漫长。

　　但没过多大一会儿，得到消息的赵澄和赵澈都来了。

　　向来肆意的赵澄就没赵涣那么克制了，嘻嘻哈哈带着弟弟和顾良辰夫妻打了招呼多了几句，便问道妹妹，一听进去一会儿了，便直接敲了门，还没等里面的人回应就进去了。

　　言臻觉得自己在赵曦面前一直趴着实在很没有威严，要她将自己扶起来，刚坐好，赵家两兄弟就破门而入，连带着还有一个赵家老大，只在后面探出一个脑袋，已经是很克制了。

　　“言臻，我妹妹可没伺候过人。”赵澄似笑非笑地走过来，像领导慰问一样，拍了言臻后背两下：“听说你后背受了伤，瞧着倒是挺精神。没事吧？”

　　赵澈冷着一张脸，站在赵曦身侧，他与赵曦只相差一岁，两人长得像是双胞胎似的，他什么都不说，就直勾勾地看着言臻。

　　这两个人真是来者不善。

　　赵澄是领导，但哪有来探病不带东西的领导，也太没包袱了吧，而且明知道他是后背受伤还拍他的后背？

　　还有这壮实的赵澈，这个眼神……是要和他单挑么？

　　言臻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眉头一拧，闷哼了声，脸上苍白苍白的，咬了咬唇，才勉强出声道：“还好……没事。”

　　赵曦看不下去了，将赵澈和赵澄拉开，“哎呀，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言臻可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三哥你这表情是要打人么？我可告诉你，你以后都不能打他了，你力气那么大，谁受得了？”

　　赵澄好笑地看了眼赵澈，他家三弟打人是真的狠，从小他都是让老三出力。

　　“还有你，二哥，你拍他后背干什么？言臻好歹是你公司的人，你来竟然连鲜花果篮都不拿，太丢人了！”

　　赵澄脸上的笑一僵，哭丧着脸道：“我说小曦，你这还没嫁人呢，怎么……哥哥们不香了么？”

　　看不下去赵澄丢脸，赵涣轻咳一声，进来道：“言臻，这次谢谢你救了小曦。医院的一切费用都算在赵家，另外这些天你有什么想吃的我会让家里的阿姨准备。”

　　言臻笑道：“谈不上救，我是小曦的男朋友，保护她是应该的。”他未纠结费用和照顾的事，这些事原本也没什么好推辞的，都是一家人，不是么。

　　他说罢，神色又顿了顿，“不过，这件事恐怕不是什么意外，有些事还是要请大哥帮我去问一下。”

　　遮阳棚掉下来之前他看到有个人影在楼上，他绝没有看错，若是人为，他这边的事关月和唐新可以帮忙处理，可若是和赵曦相关，那赵涣就是最好的帮忙人选了。

　　赵涣听了也是表情一凝，“你们来医院之后我在现场查看过一些细节，也觉得不是意外，这件事关月已经报警。可能不久还需要你和小曦去配合调查。”

　　二人话一落，房间里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门口挤着看热闹的顾良辰夫妻二人也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