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怀孕了？”陈铮面上的失落一闪而过,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淡然, 还温柔地安慰何星闪，“没有怀孕也好，你还年轻, 更应该趁没怀上孩子的时候多轻松、轻松几年, 爸爸不急。”

　　在帝国, 已经有了体外培育胚胎的技术。

　　这一项技术是由祁曜牵头研发的, 当时他才接管首都星的科研管理工作没多久, 就召集了一批生命科学领域的大牛, 成立了一个母体外培育胚胎专项研究组。

　　目前，该项技术已经成熟, 许多人文社会科学家认为, 这一项技术是拯救帝国低生育率的利器，但在实际操作上, 由于涉及到了道德亲子伦理等种种关系, 引发社会各界的争议, 所以这项技术尚未全面推广。

　　目前，许多夫妻还是选择自然母体受孕的方式怀孕。

　　“就该迟几年再怀孕。”陈铮想了想, 又说，“几年后科技会更发达, 说不定到时候男人也能怀孕，就该让臭小子怀孩子，而不是让我的宝贝女儿受罪。”

　　何星闪心里感动，明知道自己不可能跟祁曜生孩子, 但为了哄爸爸高兴，她还是忍不住点头附和道：“对，就该这样，以后就让殿下给我生孩子……”

　　在何星闪面前，陈铮就是慈父模样，聊完了这个话题，才问道：“刚才你想跟我说的是什么？”

　　他又忍不住教导她，“你现在是帝国的太子妃，身份特殊，如果是涉及到国家层面的消息，不该由你跟我说，要避嫌，知道吗？”

　　听了这话，何星闪心里有些难受，在涉及两国利益的情况下，她爸爸优先想到的却是她。

　　她点了点头，说：“我知道的，但这事不一样，告诉你，也是殿下的意思。爸爸，是这样的……”

　　从何星闪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陈铮久久未能说话。

　　良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帝国上层都知道了？联邦目前未接到任何消息，怕是帝国上层还没有达成一致，没想到向联邦提出什么条件？”

　　“这一次联邦要大出血了……”陈铮笑了笑，对上何星闪略显担忧的眼眸，又笑着安抚道，“放心吧，宝贝，没事的，你别为难，这不该是你操心的事。”

　　何星闪摇了摇头，说：“这将会涉及到全人类的发展，我听殿下说，两国的合作是势在必行。”

　　“我知道。”陈铮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荣，“合作是必然的，没有人会为了一时的利益而放弃长远的利益，联邦的上层会知道如何抉择的。”

　　他又道，“这事我会跟你大伯说的了，我想联邦的政府人员会……”

　　“星闪——”

　　在两人谈话的时候，祁曜走进了房间，“你在跟爸爸全息通话？”

　　“是的。”何星闪应道，“我刚联系上了爸爸。”说着，就给祁曜开通了共享权限。

　　祁曜这才得以见到陈铮的全息影像，他笑了笑，跟陈铮点头招呼道：“爸爸，好久不见。”

　　陈铮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祁曜不以为意，又跟何星闪道：“我跟爸爸先聊一下。”

　　陈铮也说：“宝贝，你先离开一下，爸爸稍后再跟你聊。”

　　“哦。”何星闪心里明白，他们这是准备站在各自的利益上进行详谈，场面很可能会剑拔弩张，她的确不合适留在这里。

　　她走出房间，关上了门，给他们留了私人空间。

　　刚走到客厅，何星闪就感觉到一阵微风拂面而来。

　　——这好像夏天山涧里的微风，清凉舒爽，让人精神一震。

　　她四处张望，心里奇怪，室内怎么会有风？

　　“你好，美丽的女士。”雾银脚不沾地漂浮着，面带笑容地朝何星闪打了个招呼，他与她的距离仅仅几步，“我是雾银。”

　　然而，何星闪根本就看不到他，自然也没法给出回应。

　　雾银自言自语地道：“果然看不见我吗？”

　　他绕着何星闪飞了一圈，“你的精神力有些奇怪呢，波动跟其他人不一样……唔，你经常跟你丈夫锻炼？很聪明嘛，这是我们繁多特星人的不传秘法，这种修炼方式能快速提升人的精神力。”

　　何星闪皱起眉，她总觉得附近时不时有微风吹拂而过，这股风很柔和，给人的感觉很凉爽很舒服，但室内采用的是全自动空气机，不可能会有微风感。

　　何星闪调出室内电器的控制板面，上面显示室内全自动空气机正在运行，她小声嘀咕：“是坏了吗？”

　　雾银跟在何星闪身后，不错眼地打量着她，他灰蓝色的眼眸闪着好奇：“你真的很奇怪，那天感受了一下你的精神力，你的精神力告诉我，你不爱你的丈夫。但你表现出来却又很依恋他，为什么会这样呢？人会精分，难道你的精神力也会精分？”

　　雾银触碰了一下何星闪的额头，惊讶地喊了出声：“咦……”

　　他的眼眸闪闪发亮，仿佛找到了一个新奇的玩具，激动地围着何星闪打转，“你这精神力，当真奇特……”

　　下一秒，一道浅蓝色的光圈禁锢住了他。

　　雾银抬眼，对上了祁曜冰冷的眼眸，忙举起手道：“我发誓没有对你妻子不-轨，我只是对她有点好奇。”

　　何星闪摸着额头，一脸莫名。

　　刚才她的额头一凉，像是有水滴落到她的额头上，但摸上去却什么都没有。抬起眼，正好见到祁曜神色阴沉地望了过来，她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啦？跟爸爸吵架了？”

　　这对翁婿真不能单独待在一起，单独待在一起绝对会出事。

　　他们其实也不会吵架，更不会情绪激动地互喷，他们都是聪明人，吵架都只会用聪明人的办法——打机锋，你隐晦地刺我一下，我若有似无地刺你一下。

　　看着祁曜的脸色，何星闪有不好的预感，不会是爸爸说了让他怀孕之类的话题吧？

　　“没有。”对着何星闪，祁曜神色和缓了下来，在走过来时，用警告的目光瞥了雾银一眼。

　　何星闪松了一口气，又问：“你跟爸爸谈好了？”

　　祁曜微笑点头，说：“爸爸只是中间人，等他向联邦总统传达了我们的意思后，我们这边会跟他们再详谈……”

　　“这就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才进了房间歇息。

　　明天他们要坐飞船离开水蓝星，要早早起床，何星闪不敢耽误，早早就睡了。

　　等她熟睡，祁曜才从房间里出来，语气平静地对雾银道：“不要接近她，她看不见你。”

　　雾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祁曜道歉：“对不起，是我太好奇了。”

　　道歉完之后，他沉默了下来，但他大概不太懂得掩饰情绪，脸上的犹疑让人一望便知。

　　祁曜轻轻颔首，道：“我这一次就原谅你，希望你下一次不要越界。”

　　“好，我知道了。”

　　说完了这话后，雾银抬眸望着祁曜，张了张嘴，犹豫再三却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片刻，祁曜才问：“怎么了？”

　　他早就观察到了雾银的异样，他还猜到雾银的异样很有可能跟何星闪有关，但他一点都没表现出来，仍是气定神闲的样子。

　　雾银犹豫再三，决定还是把自己观察到的东西跟祁曜说：“我就近观察了一下你的妻子，我觉得她的精神力有点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祁曜眼皮轻撩，慢条斯理地说，“又是什么她不爱我之类的？”

　　雾银摇了摇头，语气凝重地说：“我感觉到，你妻子的精神力有不同时空的痕迹。”

　　“不同时空的痕迹？”祁曜心头莫名一紧，但他的语气仍很淡然，完全没让雾银看出有什么不对，“什么意思？”

　　雾银叹了一口气，道：“意思是，她曾经穿越过时空，还不止一次，因为她的精神力沾染上了不同时空的气息……”

　　“穿越了时空？”祁曜莫名地想起了他在绿屏古董电视机上看到过的画面。

　　在那个画面里，她与秦思宁有了感情的牵扯……

　　“你是说，我的妻子是穿越者？”祁曜摇头轻笑，“这不可能，她在帝国的信息全部有记录，基因信息也对得上。”

　　雾银道：“人的灵魂，从某一种程度上来说，跟精神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观察到的是，你妻子的精神力有其他时空的气息……说真的，不但人的灵魂能穿越时空，其实，在某种条件下，精神力也可以穿越时空……”

　　“我妻子的灵魂来自其他时空？”祁曜的淡定终于有了裂痕。

　　雾银点了点头，脚尖用力，漂浮到了半空，他望着墙壁上的茵茵绿草，目光悠长而深远：“在我们繁多特星人眼里，每个人的精神力都有不同的形状、不同的颜色。你妻子的精神力与众不同，只有在不同的时空待过，精神力才会有这种不同的变化，但这种变化很细微，要深入接触才能察觉。”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让我的精神力跟她的精神力交互，这样我才能得出更准确的结论。”

　　祁曜语气冷淡地拒绝了：“我介意。”

　　雾银耸耸肩，无奈地道：“你在介意什么？我们繁多特星人都喜欢用这种方式交流，在你们看来，这可能是交-配，但它跟你们的交-配是有所不同的……”

　　“别想了，我不可能同意。”祁曜冷淡地说，“而且，我也不能不经她同意就让你这么做，再者，我认为就算告诉了她，她也不见得会同意。”

　　“好吧。”雾银摊手道。

　　祁曜沉思了半刻，又问：“你刚才说，不但人的灵魂能穿越时空，精神力也可以穿越时空？”

　　“对。”雾银解释，“例如，在条件允许下，扭曲空间/时间，可以让精神力给过去或未来传递信息……”

　　祁曜心头一震，望了雾银一眼，又慢慢地垂下了眼睑。

　　半晌，他才若有所思地道：“原来，精神力还能回溯时间？”

　　“你这么说不准确，精神力并不能回溯时间，只是有类似的功能，例如，未来的自己给过去的自己传递信息……”雾银说，“我相信这一点在特定的条件下，可以做到。”

　　祁曜追问：“你们曾经做过实验，证实可行？”

　　雾银摇摇头：“没有。”他很诚实地说，“我们早已脱离了身体，以精神力为载体，我们生活在虚拟世界中，对于我们来说，时间没有了意义……”

　　祁曜点了点头，弧度优美的眼睑低低垂下，浓密的眼睫毛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他整个人静如雕塑，陷入了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