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姑娘，你们怎么正好在这儿？”林清风问曹文臻。

　　“夫子，我和岚儿前些日子就约了到天香楼吃饭。我们上楼时，正好碰上三皇子，他说和吏部梁尚书在雅一间吃饭。我们便进去向梁尚书打了招呼，然后，我们就在隔壁雅二间吃饭了。中间没有听到打斗的声音，等我们吃完了，就准备跟梁尚书和三皇子行礼告辞，却发现门关着。我们叫了两声，里面没有声音。我们觉得不对劲，叫来小二推开了门，结果他们二位已经遇害。”曹文臻回顾了一下情况，向林清风描述道。

　　林清风看曹文臻条理清晰，不由愣了一下。

　　曹文臻看他看着自己发呆，也出了神。

　　这是两人在太后盛宴之后第一次见面，说情绪没有波动是不可能的。两人视线不自觉交织在一起，半晌都没人说话。

　　二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曹文臻终于移开了眼神，极力隐藏了情谊。她说过不会给林清风任何困扰，说到就会做到。

　　“天晚了，该问的我们都问完了。没什么特别的。你看要是没事，就让她二位回去吧。”林清风说道。

　　“是。”六扇门侍卫立刻让开一条路，准备放曹文臻和文岚出去。

　　“天色晚了，耽误你们这么久，快回去吧。注意安全。”林清风说道。

　　“夫子。不如让我们看一下现场？”曹文臻看着林清风，她和文岚是接触过现场两次，可以给林清风更多帮助，让他尽快破案。但是，现在天香楼大厅里，人多眼杂，有许多话不方便说。

　　“这，恐怕不合规矩。”林清风说道。官差办案，外人逗留，确实不方便。

　　“夫子，我第一次进的时候二人还活着，第二次在去二人已经中毒，这期间，凶手进去过。”曹文臻说道。

　　“你是说凶手不只杀人，还到过现场？你怎么知道？”林清风问道。

　　“屋里面的摆设被动过。”曹文臻说道。

　　“先进来。”林清风立刻示意曹文臻不要讲话。将她和文岚领进了被重重封锁的雅间。

　　雅间里叶枫和梁伟山被害的地方不在正桌上，而是在旁边的案榻上，案榻上面有一个小木几，上面还摆着几盘饭菜、一个酒壶、几只酒杯和一鼎小香炉。

　　曹文臻仔细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然后闭着眼睛，调出之前第一次进来时候见到的情景，在脑中飞快做着大家来找茬，过了好一会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夫子。我们撞门的时候，凶徒刚离开。我立刻让人守住了所有出口，让文岚站在天香楼的顶上监视，没一人出去过。凶徒现在应该还在天香楼。”曹文臻对林清风说道。

　　“你怎么知道凶徒刚离开这屋子？”林清风吃惊道。

　　“我们刚吃完的时候，我在隔壁听到了东西打翻的声音。应该是这个铜香炉，但是，现在它却好好的立在桌上。这明显是凶手撞到后，怕被发现进来找过东西，所以专门摆好了。不过，他摆的角度不对。第一次我进来额时候，这个仙鹤图案在外面，现在在里面。”曹文臻说道。

　　林清风没想到她居然看过一眼都还记得，不由心里赞叹。他顺着地面，果然在缝隙里找到了一点点香炉灰。

　　林清风比了一下香炉的位置，果然，若是在二人身边进行过搜查，很容易就会碰到香炉。

　　“杀人之后还冒险来到犯罪现场，到底是要找什么东西？”林清风面色凝重，打开了香炉的盖子，里面除了一点残留的香灰什么也没有。

　　“岚儿，怎么了？”曹文臻看文岚盯着叶枫坐过的一边左看右看，还凑过去闻了闻。

　　“味道。”文岚指了指桌子下面。

　　曹文臻走过去看了一会，又看了看桌上的菜，想了想叶枫当时晕倒的姿势，不由惊讶。

　　第79章 林清风这是与白无衣关系有多好？！

　　“怎么了？”林清风问道。

　　“我记得当时叶枫的姿势, 一手放在了桌几下面。刚才岚儿闻到味道, 是这盘肘子里的油。夫子，我们先把桌几移开。”曹文臻说完，林清风便上手把榻上桌几搬走了。

　　桌子搬走后, 凑近一闻, 案榻上确实有板油的味道, 但是上面什么字也没有。

　　应该是叶枫沾着油脂写的, 已经看不到了。林清风说着从旁边拿起酒壶, 轻轻洒在那片木榻上。

　　由于案榻光滑, 油脂又不浸润，所以不一会儿, 榻上面的字就显示出来。

　　“十八人, 人十八……”文岚念了出来。

　　“下面还有，一二四……”曹文臻接着念道, “如果我是叶枫, 发现被害应该竭尽所能留下犯罪嫌疑人的名字。他留这字……”

　　“是字谜。三皇子果然聪慧。怕凶徒察觉。”林清风说道。

　　几人同时陷入了思考。

　　“是木來。”

　　“木來！”

　　林清风与曹文臻两人一起说道。

　　他俩对看一眼, 会心一笑。木来就是木子兮的父亲，是吏部侍郎, 负责人事任免和推荐，他是右相的得意门生。

　　“但是, 一二四是什么意思？”曹文臻问道。

　　“一二四。是二十年前陛下刚登基时查处的一起大案，上下共斩了124人，当天是一月二十四日。所以，一二四这三个数字是六扇门对那起案子的代号。”林清风神色严肃, 若是如此，只怕朝廷又要掀起腥风血雨。

　　“到底是什么案子？陛下要杀这么多人？”曹文臻看林清风面色不善，不由也跟着担心。

　　“是一起重大的贪腐买官事件，当时朝廷上有三分一的官位被明码标价。那次事件之后朝中安生了许久，没想到现在又冒出来了。”林清风说道。

　　“买官……”曹文臻想起自己在书上看到过那个案子的只言片语，当时因为陛下撸了一大批官员，朝廷元气大伤，许久才恢复正常运转。

　　林清风忽然一惊：“难道……凶手是找的就是买官的名单？！”

　　“夫子莫急。这种手段干净的凶徒定是受人雇佣的职业杀手，他得到名单之后肯定是要交给真正的幕后黑手，现在凶徒被困在天香楼，来不及把名单交出去，名单很可能还在他身上。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了大概的走向，自然有办法抓住坏人。”曹文臻安慰道。

　　“文臻，我马上让人送你和文岚回去。你什么也没有发现。万不可让人知道，否则他们连三皇子都能害，更何况你们？！”林清风急道。

　　若真的是卖官贪腐案，那定然牵扯到一串重臣。凶徒不知道曹文臻和文岚知道什么，狗急跳墙之下，自然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她们。

　　“夫子。只怕我们不可能避开了。”曹文臻笑着说道。

　　“你刚才故意当着众人面说出那些话？你就是要让凶徒知道你已经牵扯其中？”林清风惊道。他就奇怪，曹文臻这么细心谨慎，怎么会直接当众说出案发现场的事，原来她竟然是故意的！她压根就没准备自己走。

　　“夫子。你来之前，我和岚儿早已经商量过了，我们既然出现在现场，就没想过单独避开。我们想和夫子并肩合作。我们不怕，对不对岚儿？”曹文臻说着看了看文岚。

　　“不怕。”文岚挺上前一步，站在了曹文臻侧前方，她不但不怕，她还要保护曹文臻。

　　“不行，这太危险了。”林清风依然拒绝。

　　“夫子，我们如果回家才危险，我们在这儿一直跟着六扇门，跟着夫子，不危险。”曹文臻轻轻笑了一下，眼神晴朗。

　　林清风说不出心头什么滋味，他知道曹文臻是为了他才冒这么大的险，心中不由震颤。

　　沉默了半天，曹文臻确实一点退路都没有给自己。确实如她若说，现在忽然退出，只可能引来更快的灭口，只有快速破案，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林清风握了握佩剑，他会保护好曹文臻和文岚，绝对不会让她们受伤。

　　“好。你们跟好我。刚我已经看了，这间屋子窗户从内关闭，凶徒应是从正门进的，天香楼的宾客都是有身份地位之人，我们可以让他们互相作证。”林清风说道。

　　“夫子，我也可以帮忙，进雅一间必会经过雅二间门口。我坐的位置正对门口，我能看出哪些人进去过。”曹文臻说道。

　　林清风知道曹文臻的能力，点头道：“一会儿我给众人编号，文臻你先把记忆里进过雅一间的人的号码暗自记下来。然后我让他们互相作证，结果相互印证，更为准确。文岚，你武艺高强，密切注意所有人的动作，若有人图谋不轨立刻扔镖。”

　　“是，夫子。”曹文臻和文岚二人回答道。

　　这时候，叶沁派人告诉林清风，叶枫的毒已经解了，虽然依然昏迷不醒，但已无大碍，让林清风安心查案。

　　林清风心头安定了不少。他立刻安排了下去，将所有人编了号，排成队，站在天香楼一楼大厅，足有一百多人。

　　曹文臻记忆力极好，虽然没有故意去记，但是仍然对进过雅一间的人印象深刻。她站在前面，一个个仔细将一百多人过了一遍，暗自写下了几位进去过的序号，交给了林清风。

　　林清风看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大厅中间，朗声道：“诸位，六扇门查案，大家互相证明一下，有没有进过雅一间，见过三皇子和梁尚书。每个人至少有两人证明。”

　　林清风说完就让侍卫在旁边依次登记。

　　因为到天香楼都是朋友聚会，所以互相之间很快就找到了证人。经过排查，只有四人没有证人。而这四人的序号，竟然与曹文臻先前所写的几人完全一致。

　　曹文臻如此聪慧，林清风忍不住又多看了她两眼。

　　这四人有三位是店家向雅一间独立上菜的小二，另一位自然就显得格外突兀，曹文臻对着他的脸仔细看了一下，他确实是最后一位进入雅一间的。

　　“我……我没有……”那人还想抵赖，他手指一翻企图从旁边制住人质，文岚眼疾手快，直接一把鸡毛镖扔了过去，镖镖直击要害。

　　那男子万没想到居然有镖，不得已只能避开，武功暴露，再也装不下去。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一场巨变惊得躲在角落，六扇门立刻就有多位侍卫将众人保护起来。

　　文岚看到男子有武功，来了兴致，直接飞了过去。那男子武功怪异，毫不恋战，边打边退，想趁机逃跑。

　　“无衣门！”林清风一惊。这男子虽然极力掩饰看家本事，但是林清风对于无衣门太熟悉了，这男人必是无衣门无疑。

　　无衣门是天启一个暗杀组织，他们武功奇特，擅长易容，极难对付，林清风刚入大理寺的时候没少跟无衣门打交道，最后，不打不相识，竟和无衣门门主白无衣有了不浅的交情。

　　不过，白无衣早就答应林清风，无衣门绝不暗杀朝廷之人。这么说来，这男子必然是接了私活！

　　这男人身手不低，只怕在门里排行也靠前，今日若不是曹文臻，这男人出了天香楼的大门，便恐怕很难抓到。他一旦把名单交给木來，六扇门再怎么破案，也牵不出真正的贪腐卖官之人。

　　林清风见男子被文岚逼得使出了真功夫，便立刻飞身上去。

　　林清风武功高强，又熟知无衣门的套路，与男子对战几十个回合，长剑都未出鞘，就将男子降服。

　　“搜身！”林清风直接卸了凶徒两只胳膊，给他脱了下巴，防止他自尽。

　　男子恶狠狠地盯着林清风，那眼神明显是绝对不会放过他，让曹文臻不禁皱起了眉头。

　　侍卫搜了半天，也没见男子身上有任何东西。

　　曹文臻闭着眼睛将今日事情从头到尾过了一遍，确信并没有漏洞。若是名单，至少不应太小，怎么会搜不到？难道她推真的理错了，根本不是这男人。

　　曹文臻仔细看了男子一眼，又闭上眼睛，快速从脑中调出当时见到他时的样子，将两幅图像放在眼前，仔细地做起了大家来找茬。

　　“发钗！夫子，在发钗里！”曹文臻忽然睁眼说道。当时那钗明明很细，现在却有些粗。

　　“解了他发冠。”林清风说道。

　　那男子没想到这小姑娘如此厉害，立刻左右晃动，他被侍卫抓着手和嘴都动不了，只能发出啊啊啊啊的声音，看起来极为痛苦。

　　侍卫立刻将男子的发冠金钗解了下来。那金钗根本不是实心的金子，而是又软又韧的软金做成的空心钗。

　　侍卫用刀划开金钗，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纸条。

　　“大人。”侍卫立刻将纸条呈给了林清风。

　　林清风看着纸条上数十个名字，越看越心惊。这里不乏一些平日里他以为的忠良之人。林清风知道无衣门的规矩，若是任务没有完成，哪怕被杀了都不能泄露雇主半个字，这男子入门时间不短，只怕也不会轻易指认幕后黑手。

　　林清风走到男子身边，轻声说道：“无衣门白无衣答应过我，绝不暗杀朝廷官员。你下手的这两个，一个三皇子，一个梁尚书，全是朝廷的人。你是想招认将功补过，还是想让我告诉白无衣你背叛无衣门？”

　　男子大惊，他万没想到这人就是门主整日挂在嘴边的林清风。他好赌，最近手里没钱，便接了这小案子，根本不知道暗杀的是谁，这么看来，他是惹到了最不改惹的人，若是门主知道，他只怕生不如死！无衣门的每一个门生入门时都有一个重要的把柄被门主抓在手里，为的就是防止反叛，男子一想起白无衣的手段，不由瑟瑟发抖。

　　男子立刻甩了甩脱臼的下巴，用力点了点头，表示愿意招认。

　　“好。”林清风一抬手将他下巴装了上去。

　　“招吧。叫什么名字，谁派你来的，怎么下的手。”林清风转身走了回来，离曹文臻站的近了些。

　　曹文臻刚才听到林清风说无衣门，现在看男子如此惊恐，不由想起了关于林清风和白无衣的传言。

　　曹文臻知道自己没资格生气，但是她控制不住想要生气，她自己跟自己较劲，往旁边站了站，离林清风远了点。

　　林清风本是故意离曹文臻近了点，却没想到曹文臻却往旁边站了一下。

　　林清风愣了一下，纳闷地看了曹文臻一眼，见她神色有些不爽，不由更加纳闷，自己什么时候惹她了？

　　“我……我叫刘玉竹。派我来的人我不清楚，但是听人叫他木大人，他让我下毒，说这两人手里有一份名单，让我把人给杀了，把东西偷出来……我这刚得手……整个天香楼所有出口就都被守住了……”刘玉竹招认道。

　　刘玉竹外号黑酒，极善用毒，他今日潜入后厨下了毒，然后等到毒发，便进了雅一间偷偷搜名单，然后准备浑水摸鱼的出去，却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小女子认了出来。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都没如此倒霉过，不但被抓了，还惹了门主心尖上的人。他越想越不甘心，不敢再瞪林清风，不由瞪了曹文臻一眼。

　　林清风往曹文臻身边站了站，意思在明显不过，这女子，他罩着，想报仇就试试看。

　　黑酒一看这情形，哪还敢对付曹文臻，自认倒霉吧，谁让他杀人却连人身份都不核实，正好触了门里规矩呢。

　　曹文臻看林清风站在她侧前方，这男子就不敢再瞪她。不由心中更加生气，林清风这是与白无衣关系有多好？！

　　她从后面看着林清风的侧脸，想起林清风与白无衣在江湖上的香艳传说，什么杀手不太冷啊，蓝猫与白鼠啊，总之坊间传说的话本忽然间一下涌到她脑子里，让她紧紧握起了拳头。

　　林清风对身后即将暗自爆发的小宇宙毫无知觉，只暗自寻思自己这样挡着曹文臻是不是有些失礼，但是他想了想刚才说好照顾曹文臻和文岚的，不由心安理得。

　　虽然整个朝廷就只有木來一人姓木，但是谨慎期间，林清风还是问了一下：“木大人？他长什么样？你们约在哪里碰头？”

　　“他带着兜帽，就鼻尖有个痣，我们约的地方就在五道巷东口。”黑酒不敢不老实，小眼睛都不敢乱看。

　　“鼻尖有痣，那确实是木來无疑了。”林清风一个眼神，立刻有几名侍卫出了天香楼，往约定地点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