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锦时也凉凉笑了下：“墨王，说实话，我并不好奇。”她知道此人伤不了她，于是也转身不再搭理他，弄起自己的解毒丹来。

　　“美人不好奇，本王可是很好奇美人。”

　　“让本王想想，美人应当是中原凤朝人吧？”

　　云锦时不回话。

　　“既然不说话，就是默认本王说的没错喽？”墨王支着脑袋，兴味盎然地看着云锦时的背影。

　　“......”

　　“不知美人以前可曾来过西北，本王看美人好生眼熟。”

　　云锦时停下动作，这也是她想知道的问题。

　　她轻声道：“未曾。”

　　墨王眯了下眼，良久才道：“果真没来过吗？那美人可知本王姓名？”

　　“......”

　　墨王继续自说自话：“本王与你侍奉的王上同父异母，本王姓沈，名斐。”

　　“美人可有印象？”他语气似乎又带上一声小心翼翼的试探，没让云锦时察觉。

　　云锦时实在不喜如此聒噪之人，忍住把手中的石药杵丢过去的冲动，心中怒火冲天，脸上神情淡淡：“墨王，我已经说过，我没来过西北，未见过墨王，如何有印象一说？”

　　“噢。”沈斐沉默了半晌，又道：“美人果真深得王上喜欢，恃宠而骄，如今竟是连一句奴婢都不会说了。”

　　云锦时也察觉了自己的口误，但她上辈子被凤千程羞辱到极致，毁到极致，此生已极为刚直难屈，更不容许自己向别人低头半寸，除了拜涂壁为师那次，她一次都没有向旁人下过跪，哪怕是面对当时的皇帝凤千程，这么一句简单的奴婢，她却完全开不了口。

　　她梗塞了半晌，依旧一个字没有吐出来。

　　沈斐笑起来：“脾性倒是很烈，深得本王喜欢。若是美人愿意主动到本王身边，服侍本王，本王也是不愿如此美人受半分委屈的。”

　　云锦时根本不想回他的话。

　　“墨王，我是王上身边侍女，若墨王想让我服侍，便去求王上，王上若是答应，我定会谨遵圣旨好好服侍墨王。”

　　沈斐听到这话，突然嗤笑出声：“我说美人，你是觉得王上上午保了你，你便能一辈子安然无恙待在王上身边不成。美人初来西北，怕是不懂西北的规矩。”

　　“在西北就算是已经嫁了人的姑娘，只要丈夫答应，也能赠与他人享用。王公贵族，更是把妻女作为礼物进行交换，来联络彼此的感情。就算美人再美，现在也不过是个侍女，你以为，王上一辈子都厌不了你吗？或者你以为他一辈子都没有有求于人的时候吗？还是趁恩宠还在，赶快找好下家才是。”

　　沈斐幽幽笑道：“本王，愿意做美人的下家。”

　　云锦时倒是真没有听说西北有如此惊世骇俗的习俗，虽然凤朝也并没有男女平等，但从她能登位却没有受到百姓抵制来看，凤朝至少对女子还是足够尊重的。

　　但按沈斐的说法，女性简直如同货物一般，甚至是牲口一般，被男性随意交换。

　　沈斐见她眼中出现异样的感情，顿时直起身子，盯着她的双眼继续道：“美人，我们西北有圣女一族，那一族的女子便是个个如同美人一般，美若天仙，璀璨夺目，你可知，她们出嫁之日，会遭遇什么？”

　　圣女...云锦时没有听说过这一族，却在听到这一词时顿时头疼了起来，她几乎站不稳，伸手扶住了捣药的案桌。

　　沈斐起身，他往前走了一步，云锦时无知无觉。

　　“圣女嫁的是天人，圣女出嫁便是向上天献祭，如此美人毫无贡献直接献给上天岂非可惜，于是他们的族人便想出了一个奇特的办法。”

　　“他们让圣女在出嫁日，当众与百名青年男性当众、媾、和，若是她们死去，便被认为已被仙人接纳，若是她们活着，便被认为被仙人放弃，此后一生，都会沦为性、奴，供所有人享用。”

　　他已走到云锦时的面前，云锦时却未察觉他接近，只是紧皱着眉头，眉眼露出痛苦的神色。

　　沈斐已然不见刚刚那幽邪的感觉，一双幽冷的眸子也透着些微复杂，他抬手，试图揭开云锦时的面纱。

　　他此刻已经完全确定了心中猜想，只是想看看，这个人，如今是何模样。

　　“墨王！你在做什么！”

　　沈斐一惊，还未反应过来，身子便被撞到一边。

　　云锦时也被这低沉的声音唤回了神志，她脱力一般，倒在沈丞怀中，昏了过去。

　　沈丞打横抱起她，盯着沈斐的眼眸透出了杀意。

　　“你对她做了什么？”

　　沈斐被撞得五脏六腑几乎移位，他猛咳了几下，又站直了身子，绿眸里盈起诡异笑意。

　　“不过是提了几句圣女一族的事，美人无比感怀，痛苦不能自抑罢了。”

　　沈丞抱着云锦时走到药房门口，顿时脚步。

　　“沈斐，收起你的心思，她不是你可以肖想的。”

　　沈斐嘻嘻笑起来：“那可说不准，等她想起来，说不定就会马上飞奔到我的怀抱里呢。”

　　沈丞收紧了怀抱，仿佛在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绝无可能，我，信她。”

　　话落，他抱着人离去。

　　“...绝无可能...绝无可能。”沈斐怅然坐到地上，笑容带着癫狂。“沈丞，那样的人，凭什么只能是你的呢？”

　　——

　　云锦时做了个梦。梦里她又回到了那片茫茫雪山，只有她一个人，和无尽冰寒。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这里，明明就在前一刻，她还在凤朝的皇宫里。

　　皇宫...她想起来了，她一直亲近的皇兄，当着她的面，把那冰冷锋利的剑刺进了父皇的胸脏里。她看着这一幕，尖叫出声，可那一向温柔的皇兄，又把剑抽了出来。

　　大片大片的血浸透了父皇明黄色的龙袍，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在她的面前，血水溅到她的脸上。

　　还是热的。

　　她几乎失了声，从一开始的惨叫到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炸开，她惊恐着看着提剑走到她面前的皇兄。

　　“不要，程儿不要！”

　　这声音，是她的母后！她脑中唯一一根弦断裂，脑海一片空白，崩溃地发出嘶吼：

　　“母后！你快走，快走啊！”父皇已经死了，她不能再失去母后了！

　　可那慈爱温丽的妇人却踉跄着跌了过来，她抓住凤千程的剑，仿佛一点也感觉不到剑入骨的疼痛。

　　“程儿，我求求你，你放过锦锦吧，她还只是个八岁大的孩子，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凤千程笑得温和，他猛地抽出被她的母后按住的剑，剑锋太厉，直接削去了母后的手指。

　　她目眦尽裂，痛呼道：“母后！走啊，走啊！”她已经说不出别的话，她只知道，若是母后不走，她们三人都要死在这最亲近的人手上。

　　那恶鬼说：“也八岁了，什么都会记得的。”

　　她那一向柔弱的母后，却撑着莫大的痛苦直起了身子，脸上带着祈求，语气甚至变得淡然：“程儿，母后有办法，母后有办法，让锦锦忘记与你有关的一切。”

　　她用还未断掉的手指从袖中掏出一个黑木小盒，放到凤千程面前：“这是圣女一族结合南疆巫蛊之术，滴入七七四十九滴圣女血制成的忘忧蛊，种下它，锦锦就会被迫忘记与西北之人接触的一切记忆，你来自西北，她会忘记一切与你的仇恨，她不会恨你，不会复仇，你就让她无忧无虑地活下去吧。”

　　凤千程脸上透出一抹兴趣，他拿起那黑木小盒，温润的嗓音此刻如同鬼魅。

　　“忘记与西北接触过的一切...那便是，即使我把她丢到西北忍受炼狱般的折磨，她也不会记得是谁做的喽？”

　　涂沁猛地抬头，她惶然道：“锦锦不是圣女，他们不会让她...”

　　接下来的话，她已说不出口，因为凤千程的剑已经穿破了她的胸口。

　　“她的确不是圣女，但我也有千百种其他方法，折磨你们的女儿。你就替她去死吧！”

　　利剑抽出来，涂沁也如断翅的鸟栽了下去。

　　云锦时惊恐地看着那恶鬼投过来的目光，接下来...

　　接下来，她就到了这里，这是哪里？真的太冷了，她如何到了这里，她怎么到了这里。

　　她的父皇母后，他们已经死了，死在凤千程，她那位好兄长剑下...忘忧蛊...幸好，她似乎没有忘记什么，她还记得凤千程是她的仇人，她会走出这里，回到皇城，为她的父皇母后报仇...

　　报仇...报仇...好冷啊，她的腿似乎冻麻了，这绵延不绝的雪山，似乎千万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走不动了，跌倒了厚厚的冰雪中，脑袋冻的发麻，昏死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还在冰雪群山中，只是周围，出现了两个俊俏的少年...

　　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为何来到这里，她似乎没了爹娘，可是他们，是如何死去的...

　　她似乎想不起来了...她又恍惚起来...

　　“锦儿，你怎么样了？”

　　“弟弟怎么知道这位姑娘的名字？”

　　“我以前，和她见过许多面呢，怎么会不记得。”

　　“锦儿，你怎么样了，快想想，不要再睡了。”

　　“锦儿...”

　　作者有话要说：　　沈斐：墨王，排行老二

　　沈丞：诚王，排行老三

　　沈凌：景王，排行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