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穿越 > 《永无乡最新章节+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200章 沉梦(二)
“不会。”严岑说:“而且……”
“而且什么?”许暮洲好奇地问。
严岑没有回答,他安好窗户,又将上面有些生锈的栓锁加固了一下,关上了窗。
窗外似哭似笑的风声骤然变小,被隔绝在了这一方小小的木窗之外。
有了遮挡,哪怕它看起来再怎么脆弱,对于人来说都是一种慰藉,许暮洲搓了搓胳膊,觉得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严岑看了看他,从墙上取下一件厚实的兽皮外套,搭在许暮洲肩膀上。
“冷吗?”严岑说:“这是海上,天气坏起来就很难好。”
“还好。”许暮洲抽了抽鼻子,为难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
这条睡裙的版型虽然是直筒的,但是衣服有点偏瘦,许暮洲碍于裙摆大小,连走路都只能小步小步地挪,十分不适应。
“有别的裤子什么的吗?”许暮洲问。
严岑飞速地扫了一眼他露在外面的小腿,又忍不住压了压上翘的唇角,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城堡主人的衣服,你自己那一套在海难中扯碎了,估计已经不能穿了。”
“你想去哪?”严岑问:“我抱你走?”
许暮洲见他说得像真的一样,张开手就要过来,忙拢着衣服退后一步,警惕地拒绝了:“不用,我习惯一下就好。”
开玩笑,他一个根正苗红的大小伙子,四肢俱全,被抱着来回走是怎么回事,不够丢人的。
“……等等,你刚刚说见过城堡主人了?”许暮洲说:“这城堡里几个人?”
“你,我,还有任务对象。”严岑接过他手里的煤油灯,说:“只有我们三个,任务对象今年十九岁,在这个城堡里已经呆了十年了。”
“十年?!”许暮洲吓了一跳:“那岂不是九岁就在这了?”
许暮洲还记得,任务资料中明确地写明了是“流放”,那就说明这位“女巫”八成是孤身一人,但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在没人照顾的情况下,有可能在这种风雨飘摇的地方活十年吗?
“对,任务资料里说明了他的身世。”严岑说:“任务对象出生那天,村子里无故死了不少的牲畜,当时就有许多人觉得这个孩子不详,是魔鬼的象征,想要他的母亲将他献到教会去溺死,但是母亲不同意——”
“要换了我我也不同意。”许暮洲中肯地评价道。
“正常的普通人应该都不怎么舍得自家的孩子。”严岑继续说:“但是在他六岁那年,当时的主教替他们的君主巡视,走到某个公爵的封地的那天晚上忽然做了个梦,说是梦见村庄里出现了个女巫,是魔鬼的化身,会为君主和土地带来灾难,于是——”
严岑话音未落,手中的那盏灯忽而熄灭了。
外面本来就漆黑一片,现在又没了唯一的光源。许暮洲的眼睛骤然由明到暗,有几秒钟的时间什么也看不见,他下意识伸手扶住身边的墙壁,问道:“怎么了?”
许是因为在陌生且不够安全的环境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
“没事。”严岑很快说:“煤油烧完了,你站在原地别动。”
严岑说着将煤油灯搁在桌上,从屋子的角落里翻找到一个小小的铁盒子。他先将灯里烧得见底的煤油补满,然后掀开盒盖,将里头的海绵搁在桌上,拿起盒中的火石和铁片,放在一起轻轻一擦。
火星落在那枚小小的海绵块上,将火绒点着。
严岑用这枚小小的火种重新点燃了煤油灯,屋内重新亮了起来。那块火绒上还残留这些许火苗,严岑大概是不想浪费这点火种,于是不知从哪拿出一根皱巴巴的纸卷,又就着剩下的火星点燃了,才将那块小小的火绒碾灭扔在桌上。
许暮洲:“……”
“你又哪来的烟?”许暮洲懵逼地问。
严岑将煤油灯往桌子里侧推了推,说:“从城堡里找的。”
未经精加工的劣质烟草味道很冲,他没有往许暮洲身边走,而是靠在木桌边抽了两口。
“……这流放还流放得条件挺好。”许暮洲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吐槽道:“虽然居住环境不怎么样,但是真是要什么有什么。”
“要说的就是这个。”严岑说:“主教找到了这个‘预示’中会毁灭王国的‘女巫’,然后将他抓了起来。他本来是想烧死这个孩子,但是当晚他又做了一个梦——”
“合着这主教拿工资全靠做梦。”许暮洲一边吐槽一边坐回床上,他实在被这个裙摆束缚得难受,左看右看,干脆一狠心,伸手将睡裙两边的侧面缝线撕开了些许,直撕到膝盖上方十多厘米才罢手。
严岑:“……”
许暮洲晃了晃腿,觉得轻松许多,才满意地问道:“做梦然后呢?”
“他做的第二个梦,是告诫他不能杀害这个孩子,如果他这样做了,会触怒魔鬼,导致灾难提前降临。”严岑说:“于是主教想了个办法。”
“流放。”许暮洲说。
“对。”严岑说:“他们花了三年的时间建造了这栋城堡,然后把任务对象关了进来。这座城堡在海中的一座孤岛上,大门被从外面牢牢地锁上了,你睡着的时候我出去试了试,锁得很严实……不过每隔两个月,外面会有船进来送一次生活必备的物资。”
“了解了。”许暮洲说。
从背景和走向来看,这确实是个带点玄学的案件,许暮洲琢磨了一下,觉得有点弄不明白这位任务对象的想法。九岁是个不上不下的年龄,这个年龄已经记事了,但是对世界的认知又很薄弱,一个人在这种鸟不拉屎的监狱里活了十年,许暮洲有点无法想象她的执念会是什么。
——回家?或者是报复关押她的人?或者是什么别的?
许暮洲一时没什么头绪,觉得在这种特殊环境下滋生的心态里,好像有什么执念都不奇怪。
“对了。”许暮洲问:“你看了任务记录?”
严岑已经抽完了那根烟,手卷的烟草没有海绵滤嘴,抽到最后三分之一就必须停止,否则会烧到手指。
严岑将烟头碾灭在木桌上,嗯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看的?”许暮洲有点奇怪。
任务记录是钟璐拿给他的,严岑进门连瞄一眼都没来得及,怎么现在看起来好像比他还熟悉一样。
“昨晚你昏……你睡着之后我看的。”严岑干咳一声,说道:“刚填完身份就过来了。”
许暮洲:“……”
活该,许暮洲磨了磨牙,心说要是您老人家能及时刹车,也不至于一宿没觉睡。
许暮洲面子上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站起身来,趿拉着拖鞋,准备出去“探索”一下任务地图。
“先见见任务对象吧。”许暮洲说:“不然待在屋里,怎么猜都是没辙。”
严岑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伸手拎过了桌上的煤油灯。
说实话,许暮洲对于要直面那位“女巫”这件事,心里还是有点打怵,他毕竟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时代的现代青年,学了那么多年马克思主义,本质上还是个唯物主义者。
虽说自从来了永无乡,这点唯物已经碎得差不多了,但无论是严岑宋妍这种已经离世的“人”,还是钟璐那种具象化的“规则”,他们看起来都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吃饭睡觉当社畜,也没见谁搞出什么飞天遁地的玄学来。
但这次的任务对象可不一样,许暮洲想,如果是被冤枉的普通人,永无乡大概率不会特地标注出那句“女巫”来。
有点紧张,许先生想。
他伸手推开了那扇吱嘎直响的房门,才发现他的房间竟然就在一楼。
城堡的大厅中没有灯,严岑将煤油灯略微往身后侧了侧,让许暮洲的眼睛能适当地习惯一点黑暗,看清大厅里的人。
城堡的大厅面积大约有个三四十平方,但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装饰物,只在大门口上方挂着只巨大的黑色钟表,像是装反了主墙的钟楼模型。
“……现在是什么年代?”许暮洲低声问:“资料上写具体的了吗?”
“十七世纪。”严岑说:“具体年代未知。”
许暮洲对历史的记忆不太明确,但好在对建筑历史记得很牢,他大致算了算,从十三世纪开始,宗教建筑为了提醒人们祷告,会开始在建筑上设计钟表,那么到了十七世纪,钟楼的建筑模式和用处应该已经非常成熟了。
这样看来,这只钟应该是用来提醒城堡中的人的,这样算起来也对,毕竟能见到这只钟的唯一一个人是个名义上的囚犯,装在室内好像也比较合理。
但是一个“女巫”,需要祷告吗?许暮洲怀疑地想。
这只钟表的表盘被分为四块,长长的秒针在一格格飞速地向前移动,许暮洲看了一会儿,皱了皱眉,觉得这钟似乎走得有点太快了。
许暮洲将这个细节先行记下,又将目光向下移去。
——城堡的大厅中,正坐着个穿着白袍的人。
那人有一头漂亮的金色头发,略长的发尾披在他略长的发尾披散在他肩头,他穿着一身精致但陈旧的白色长袍,赤着脚坐在大厅正中央。
他半侧着身背对着许暮洲,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许暮洲没敢贸然上前,他谨慎地在房间门口停住,故意踩了踩地板,弄出了些声响来,等着对方先有反应。
大厅中的人果然听见了他的声音,对方伸出左手支着地板,换了个姿势跪坐在地上。
他的衣料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片刻后,他才就着跪坐的姿势站了起来,抱着手中黯淡的水晶球转过了身。
“你醒了。”对方弯着眼睛,非常温和地笑了笑:“远方的客人。”
许暮洲一愣。
——这是个年轻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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