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

　　陆眠星没答话，倏尔松开了轩轩，半蹲下身，视线齐平，那双好看的杏眸里头藏了些情绪：“轩轩，这些话不可以跟哥哥说，知道吗？”

　　“偷看的事也不许说。”陆眠星无奈戳了戳轩轩笑起来的小酒窝，笑得有些苦涩。

　　轩轩盯着陆眠星，有些好奇：“为什么？”

　　“因为……”轩轩看得太过真挚，陆眠星唇角弧度微勾，俯在耳边小声答道：“这是秘密。”

　　“这就是姐姐的秘密吗？”

　　“不算是……但也算是。”陆眠星笑了，有些心不在焉。

　　“好了，你乱跑出来，哥哥估计担心坏了，我送你回去。”

　　轩轩点头。

　　陆眠星起身，把折好的星星拢成一小串放进许愿罐里，整理了下弄乱的桌面。

　　到底喜不喜欢薄桢言，其实答案对她已经不重要了。她要的只是，保持原状。

　　“哥哥。”

　　轩轩看见站在画室门口的薄桢言，丢下陆眠星跑到薄桢言身边，抱住薄桢言。

　　“嗯。”

　　陆眠星抬眸，撞上薄桢言看过来的视线。

　　冷淡的桃花眼里头藏着些什么辨别不清的情绪，深深浅浅，浮浮沉沉，让陆眠星心虚得想逃。

　　又连忙低头装作整理了下桌面，调整了呼吸尽量让自己放下未名的情绪，平静下来才抬头，“你来找轩轩了啊。”

　　光影交叠，薄桢言就站在画室门口，白色卫衣松松垮垮，明明简单的不行，偏被他穿出些冷淡的感觉。

　　像极了少年时光里藏了许多秘密，清冷孤僻的样子。

　　不知说些什么，薄桢言也只是看着陆眠星应道：“嗯。”

　　薄桢言一向话少，即便是从前也是这样。

　　陆眠星也没搭话。以前陆眠星住在薄家的时候，两人呆在同一个空间里也是自顾自呆着，只做自己的事，互不干扰，却从没这么别扭。

　　私心之后，他们之间好像没说过什么话。因为就算说话，他们之间也不会变得更好些。陆眠星不知道为什么她和薄桢言会到现在这个关系。只是，觉得，这样也很好。

　　画室里两人浑然不觉对方的心思。

　　本来想就这样离开，但还是觉得要说一声。陆眠星开口：“那我先走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挽留，薄桢言眸子微沉，应了声：“嗯。”

　　轩轩拉拉薄桢言，眼珠子转了转，使了眼色，“哥哥，你没话跟姐姐说吗？”

　　薄桢言垂眸看向轩轩，有些藏住的心事被清澈天真的孩子看透，拉着轩轩手的动作一顿，清隽的眉眼倏然晕上了些许未言语的沉思。

　　他站在门外许久，陆眠星没发觉。他也就这样站在看了她许久。

　　他才发现，他已经好久好久没只是这样好好的看着陆眠星了。

　　——这就是姐姐的秘密吗？

　　——不算是……但也算是。

　　她的秘密。

　　他该说些什么。

　　陆眠星看轩轩给薄桢言使了眼色，也明白薄桢言不会无缘无故过来：“你对我……有什么话要说吗？”

　　想说的话太多了，反而一句都说不出口。

　　他想说，陆眠星我喜欢你。

　　他想说，陆眠星你重新喜欢我好不好。

　　他想说，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犹豫了许久，始终没说出口。

　　薄桢言道：“母亲希望你搬到我对面。”

　　陆眠星松了口气，看向他的神情乖巧，十分客气：“好，我知道了。我会的。等这几天整理一下，我就搬过去，替我谢谢伯母。”

　　客气的样子不像作假，笑得就像在薄家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客气得生分。

　　她根本就不记得他。而他却是欣喜得过了头又气得直咬牙，不知如何和她相处。所以他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留给陆眠星不在意的背影，怕被陆眠星看出他的欢喜。

　　命运真是会开玩笑。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他的那颗星星，他的星星却出现在他面前，笑着跟他说：你好。

　　陆眠星刚到薄家那天，他一整晚没睡着，因为陆眠星的房间就在他对面，咫尺之间。

　　他听见陆眠星在哭，真的在哭。

　　他的星星在哭。

　　人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喜欢藏着秘密。他也有秘密。他的星星也有秘密，不能和任何人分享的秘密。

　　后来他发现陆眠星喜欢把秘密折进星星里，他知道这样的行为不对，但还是小心翼翼。

　　像做亏心事，他发现了陆眠星的秘密——她想要一个一起上学的朋友。

　　他跟薄母说，他要和陆眠星一起上学。

　　薄母问，为什么。

　　他答：她喜欢。

　　薄桢言想，他自小没有什么朋友，如果他的星星想要一个朋友，那个朋友只能是他，不能是别人。

　　薄桢言回过神，应了声好。

　　气氛实在有些僵直，陆眠星垂眸看了眼拉着薄桢言的轩轩，实在是不想和薄桢言再提些奇奇怪怪的话题，顿了顿：“你还有话要说吗？”

　　“没有了。”薄桢言语气轻淡，听不出情绪，让出门口的位置。

　　眼睁睁看着陆眠星离开，轩轩才拉着薄桢言衣角，有些气鼓鼓的，怪薄桢言不争气，“哥哥，你明明不是想和姐姐说这些。”

　　薄桢言哑笑，没否认，顺势摸了摸轩轩的头：“嗯。”

　　“那哥哥为什么不说。”

　　画室桌上整洁，许愿罐里头满满当当折满了星星，有几颗陆眠星折好的也在其中。像从前一样，陆眠星还是会把秘密折进星星里。

　　而这秘密，他却害怕知道。害怕是自己不想要的那个答案。

　　长大不会给人带来勇气，只会让人更害怕抓紧拥有的。

　　薄桢言道：“轩轩，过来。”

　　拉着轩轩，薄桢言也在刚刚陆眠星坐着的地方坐下，阳光透进来，落在许愿罐上头，漆黑冷淡的眸子里头也透了些光进去。

　　声音极轻，却蕴着些无以言说的情绪。

　　“因为……是秘密。”

　　.

　　陆眠星请了一天的假，搬宿舍。

　　薄母后来又打电话过来，亲自解释，她不好拒绝，只好答应下来。

　　薄父薄母只有薄桢言一个孩子，对他们而言，陆眠星也算是女儿，加上故友的情分，对陆眠星自然是关心。想她呆在薄桢言身边，让她有人照顾也正常。

　　自己和薄桢言的事，没必要让薄父薄母为难。

　　幸好只是住在薄桢言对面，而不是家里，也并不用低头不见抬头见，自在的多。薄桢言也像知道她有些避着他，好几天也没在她面前露面，连搬家的钥匙都是让林逸交给她的。

　　回国的时候也没打算在S市久住，带的行李不多，只是一个小小的行李箱。站在电梯里，看着数字屏的数字在跳，直至停在16的数字，不再增加。

　　陆眠星深吸了口气，出了楼梯，进了薄母准备好的公寓。一切风格从简，但看得出来是认真布置的，很像薄家老宅的风格。

　　陆眠星放下行李收拾了下，坐下来看了看消息。

　　陆眠星前几天发的动态让评论区闹了好久。

　　——star怎么了。

　　——啊啊啊，star是不画小男主还是不画画了。

　　——star啊啊啊，用狗粮打我的脸，是不是在一起了！

　　——star情绪还好吗？之前都吓坏我了。

　　……

　　陆眠星抽了几条评论解释了下不画薄桢言的事，又刷了下消息。

　　一个新号关注了她。一个新关注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这个新号的头像让她想起一些事，一些已经忘记好久的事。

　　头像里和她漫画中一个场景相同，可视角却不一样。她的漫画里，女孩站在操场上哭，没人安慰。

　　而头像里，却是男孩站在女孩身后。远远地望着。

　　有些距离，无法逾越。

　　只能这样不远不近地看着。

　　像极了她和薄桢言。不过，薄桢言在明，她在暗。她总是在看着薄桢言的背影，追着他跑，还乐此不疲。

　　未觉，手机震动，陆眠星接了电话。

　　“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路沉舟听见陆眠星的声音还算正常，松了口气，“前几天你说你的药被换了是不是。”

　　前几天药的副作用降了许多，陆眠星还以为是身体的抗药性增强了，后来才发现被人换了药，断了好几天的药。

　　陆眠星站起身，往阳台走了走。

　　“嗯。换药的人大概没什么恶意，只是换成了维生素，没想害我。”

　　“换了你的药这还不是害你？”

　　“她大概不知道。没事。我会自己控制情绪。少……吃药。”

　　陆眠星视线扫过桌上还没放起来的药，话里有些飘忽。

　　“我申请了来S大交流的机会，我会帮你的。”

　　陆眠星推开落地窗，呼吸了口带着凉意的空气，“其实……你不用。”

　　路沉舟总是这样，对她极好，即便是病人和助手的关系，除此之外他总是对她付出更多的温柔。她一直觉得，路沉舟特别适合做医生，沉稳温柔，亲切，让人没有防备。

　　但如果要作为一个喜欢的人，她总是习惯性带上薄桢言的影子去看。

　　路沉舟和薄桢言一点也不像。

　　陆眠星还想说些什么，那头已经回答，“我乐意。回来的事我自己决定的。你不用为难。”

　　陆眠星无奈，没再说什么，问了时间：“什么时候？”

　　“一个月之后。”

　　“好。”

　　高处视野极好，挂完电话，陆眠星扒着栏杆待了许久，也随意看了看四周。

　　高级公寓住户每层只有两户，客厅的阳台就和对面相对。意思就是说她的阳台和薄桢言相对，陆眠星一愣。不仅房间风格，连同她们的阳台相对都和以前好像。

　　薄桢言以前有个习惯，喜欢早上把所有的窗打开透气，也会在阳台呆一会。

　　她平时不敢打扰薄桢言，但是只有薄桢言在，她才有安全感，所以她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早些时间在阳台等。

　　等到天翻鱼肚白，晨光熹微。

　　对薄桢言说一声：早……啊。

　　然后也等着薄桢言对她说声：早。

　　这样小心翼翼地喜欢着。

　　.

　　闹铃一响，陆眠星就醒了。自从断药断了几天，睡眠质量就不太好，又怕再吃药会影响到仪器操作的准确度，现在的状态就是时常会醒，醒了就再也没办法睡熟。

　　陆眠星没赖床，缓了缓神，拉开窗帘，阳光透进来，适应了下光线，习惯性往阳台窜。

　　晚秋的S市极少下雨，早晨的空气比起其他地方也好，陆眠星开了落地窗，闭眼感受了下。风从指缝间溜走，既抓不住又有留下来的凉意，带着秋天常有的失落感。

　　就像自己常有的失落感。

　　有时候情绪就这样涌上来，没什么办法，好似一瞬情绪就脱离了正轨，滚到了崩溃的边缘。

　　陆眠星睁眼，试图压下去。告诉自己，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但有时候，不需要什么原因，不需要努力，就能被深渊里的恶魔拖下去，冷风吹得头疼，走向阳台的步伐没站稳，扶了扶落地窗的边缘，眼前发晕。

　　“早……啊。”

　　熟悉的声音一瞬把思绪拉了回来，冷风钻进外套里，陆眠星清醒过来，看见了对面阳台的薄桢言。

　　晨光熹微，而薄桢言就背光站着，身姿颀长，与周边形成明暗交界，视线和她相撞的那一瞬，冷淡的桃花眸微敛，眼角弧度勾起弧度，带着点小心翼翼。

　　陆眠星缓神，道了声：“早。”

　　两人又是许久无言。

　　从前的场景像是全部换了过来。一帧一画都留在过去，没给他们留一点余地。

　　互道早安的场景，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