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潇：“……”

　　陆时宣这次拨过去，对方依然没有接听，还直接给掐断了。

　　陆时宣气得开微信，给他发视频。

　　卫潇拉拉他的袖子，“三哥，二哥在娱乐圈里是用的艺名吗？”

　　她只能想到这个可能了。

　　“嗯，叫时什么来着，哦，时遇，土得掉渣。”

　　卫潇：“……”

　　她默默地走到一边，拿出手机，拨打手机里存着的一个号码。

　　刚响一声，对方立马就接听，“宝贝儿，你终于有空啦？正好剧本我们也改得差不多了，发给你预习预习？”

　　“今晚我没空看剧本，因为我十八岁生日，陆叔叔，哦，不对，是陆爸爸和我妈在皇城酒店给我设了生日宴，二哥，你确定你真的没空来吗？”

　　时遇：“……”

　　“你要是真没空来的话，那你的女主角要不你还是另找他人吧……”

　　“来！三十分钟！不，十分钟，我十分钟赶到！”

　　原来此卫潇就是彼卫潇，就是天上这会儿下刀子他都要去！

　　卫潇笑了，柔着声音：“二哥不用急，我们等你，你开车小心，不能飙车哦。”

　　——

　　高考完，卫潇去和温荀告别。

　　温荀问她，“你填的哪所学校？”

　　他早就查过她的，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填志愿。

　　卫潇没回答，只是把身后的一丈雪牵出来，“这个，还给你。”

　　温荀愣住，俊脸微微沉下来：“这个已经送给你，就是你的。”

　　“我要不起。”卫潇抿抿唇，“我要出国了，大哥给我安排好了学校，等把二哥的电影拍完就走。”

　　“哪所学校？”

　　卫潇摇头：“我不会告诉你，你也别找我，就这样，再见！”

　　温荀一把捉住她的手腕，语气急促又低冷，“我要想找个人，很容易。”

　　“我知道，所以你别找我。”卫潇深吸一口气，故作冷淡，“之前我给你补课，是我欠你的，因为你救过我的命，现在我都还清了。”

　　“所以，只为了回报我救过你的命？”

　　卫潇硬着心肠，一字一句：“对，我做的那些，都与感情无关。”

　　温荀死死盯着她，冷笑，“光凭几个月的补课，就想偿还救命之恩，你的命未免也太便宜，我告诉你，既然你的命是我救的，那么，要如实回报就该我说了算！就那几个月的补课，不够！远远不够！”

　　卫潇用力甩开他的手，“不够也就那些了！”

　　温荀脖间的青筋都一点一点梗起，他低哑着嗓音：“我喜欢你，卫潇，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可我不喜欢你，温荀，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你总不能因为你喜欢我，就必须要我回应你吧？那你也太自私了吧？”

　　“为什么？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是我年少无知，现在我长大了，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温荀，高中已经结束了，我们都不可能再是高中生，成熟点好吗？”

　　温荀垂下头，沉默着。

　　从他起伏不定的心口，卫潇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再见！”她转身，大步离开。

　　后背突然一重，温荀从她后面把她紧紧的抱住，少年微冷的面容紧贴在她颈窝，嗓音低微又沙哑，“别走！卫潇，别走！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你教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什么都由你，我不好的我全都改，我听你的话，别走，好不好？”

　　听他这么放低自己，卫潇也很难过，难过得心口都一抽一抽的疼，可她没把握承担起他的未来，就不能一时心软接受他的现在。

　　她把他推开，冷漠决绝，“别这样温荀，你若真心对我好，就该让我去选择我想要的，你不能把自己的感情强加在我的身上，这样不公平，你说要听我的话，那好，你忘了我。”

　　这次，温荀没有再拦她。

　　——

　　卫兰出院后，卫潇便开始在网上查莞城好玩的地方准备带她去散散心，人在医院住久了会感到憋闷，到处逛逛有益身心。

　　谁知，卫兰第一个要去的却是鸿蒙寺。

　　她说要去那寺里还愿。

　　卫潇和许佳妍欣然同往。

　　鸿蒙寺位于莞城东郊区，一大片的植物园环绕，中间一座金黄色寺庙，气势恢宏。

　　寺庙大堂里，各佛像栩栩如生。

　　卫兰到前面的蒲团上跪下还愿，许佳妍也乖巧地跟在她旁边，跟着她一起在蒲团上跪拜。

　　卫潇无所事事，闲逛到后面的偏院。

　　一个眉清目秀的和尚坐在假山边，正在啃一个红苹果。

　　那苹果红得很，卫潇看着看着，就觉得那鲜红色在自己的眼前都开始漫延开来。

　　“等等等——”那天的剧烈头痛顷刻清晰在脑，卫潇感觉那股疼痛又要袭来，本能地失声大叫，“你到底是什么？能好好说话不让我犯头痛吗？”

　　“这你都知道？”那股鲜红褪尽，眉清目秀的小和尚一脸惊讶地站在她面前，“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是我弄的呢。”

　　“我的头痛真是你弄的？为什么？”

　　“不为什么呀，就觉得那样比较有仪式感嘛，毕竟穿书改命这种事情是很神圣很严肃的事情呀，我要是平平常常的跟你说，那会很没意思的呀，对吧？”

　　卫潇：“……”

　　搞半天这小和尚才是她穿书改命的缘由，难怪奶奶说是在鸿蒙寺请愿才把自己给叫来了。

　　她盯着那小和尚，“你是什么人？”

　　“我吗？时空穿梭管理员，存在于多维空间，工作就是把坏的人生改成好的人生，伟大吧？”

　　卫潇有些懵，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问：“你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里来？”

　　小和尚耸了耸肩：“太无聊了我就看下你看到的那个剧本，太讨厌除了男女主以外所有人都黑化的结局，就想改一改，结果把你奶奶弄过来，也没能改变什么，许佳妍还是差一点就黑化弑母了，还好把你弄过来后一切又都圆满了，很不错，小可爱，你前途无量哦，要不要考虑来跟我混啊？”

　　卫潇：“……”

　　她有种被人当成棋子，随意地搁在棋盘上挪来挪去的感觉。

　　她郁郁寡欢地看着他：“你觉得很圆满吗？”

　　“当然啦，所有人各得其所，没有人黑化，也没有恩怨情仇，再圆满不过啦，我这次的成绩至少可以拿到九十九点九九九九分。”

　　卫潇呵笑：“你从来没谈过恋爱吧？”

　　“恋爱是个什么鬼？有我的苹果香吗？”

　　卫潇：“……”

　　好吧，她服气了。

　　她问出最让她担心的问题：“那如果肖悦悦死了，我们就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怎么可能？！”小和尚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我好不容易把一盘烂棋下到现在这种地步，要都回到原点我这么长时间的工作不白做了？那绝对不行的呀，没有成绩我就没有工资没有奖金，没有工资没有奖金我还怎么去买精力苹果吃？我告诉你，这精力苹果可好了，吃一颗青春无限，吃两颗疾病全消，吃十颗增寿十年——喂，精力苹果的好处都还没说完呢，你去哪啊？你回来啊！”

　　卫潇一气儿跑下车，打车，在车上给许佳妍打电话，说自己有急事先回去，让她待会把奶奶带回家里去。

　　卫潇十八岁生日后，陆时初大手一挥买了幢超大的宅子，还把卫兰和许佳妍也一起接到里面住了，现在一大家人都住在一起。

　　打完电话，卫潇又拨打温荀的号码，关机。

　　发他微信视频，也没有人接。

　　到碧林湾别墅区，卫潇下车，一路跑到温荀的别墅门口。

　　里面搬家公司的人正在往货车上搬东西。

　　卫潇快步跑进去，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拦住她：“您找哪位？”

　　“温荀，我是他同学，他还在这里吗？”

　　“原来是我家少爷的同学，不凑巧，我家少年昨天已经去M国了。”

　　卫潇怔住，“去M国了？”

　　“对。”

　　“……谢谢。”

　　管家又在她身后问：“同学，你是卫潇吗？”

　　卫潇顿步，又转回去：“对，我就是卫潇，温荀有跟您说起过我吗？”

　　管家面色变得冷淡：“既然和我家少年断了情分，就不要再找他了，前段时间我家少年大病一场，现在好不容易被大小姐控制住病情，希望你不要再打扰他。”

　　卫潇一颗心都收紧，也顾不上在意管家对自己的冷淡了，着急地问：“大病一场？是什么病？那他现在好了吗？”

　　“这些就不用卫同学操心了，大小姐已经给我家少爷施了催眠术，从此以后，我家少年不会再记得有你这个人。”

　　卫潇心头蓦地一空，就像曾经最珍贵的东西摆在自己面前，她没有去握住，现在想再去找回，却发现那东西早已经千遥万远，再无找回的可能了。

　　催眠术。

　　从此以后，我家少年不会再记得有你这个人。

　　她转身往来的路上走去。

　　和来时一样，天空依然很蓝，云朵依然很淡，再次回头，看着那栋熟悉却又似变得陌生的别墅，想到自己曾对他说过的那些蠢话，她想笑，眼泪却没来由地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

　　十年后。

　　“潇啊，你不看在妈妈面上，也看在卫奶奶面上去一趟行吗？”一大早，唐丽薇就跟在卫潇身后苦口婆心。

　　卫潇把连夜改好的设计稿用卷筒装好，背到背上，“奶奶怎么了？”

　　当年她和二哥在娱乐圈混了几年，后来唐丽薇嫌她太忙，总见不着女儿，卫潇就息影，改成学室内设计，直接就跟着亲妈学，既能多些时间和唐丽薇在一起，也可以工作，一举两得。

　　当时也就是怀着玩玩的心思去学，没想到一涉入进去就一直做到了现在。

　　唐丽薇眼睛眨了眨，“你奶奶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不好，你知道的，当年她还做过切胆囊的大手术，她就想呀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出嫁，要能抱抱你的孩子她就更心满意足了。”

　　“我奶奶一向不是挺好的吗？”有陆大医生时刻关照着，卫潇记得卫兰的身体状况好得很。

　　唐丽薇又眨了好几次眼，摸着鼻头，“人上了年纪，总难免有这样想的呀，卫奶奶的心情其实我也很能理解的，你看你都二十八了，佳妍孩子都打酱油了，妈妈就你一个女儿，也希望看到你组建自己的小家庭和和美美的呀，我也想抱抱外孙嘛。”

　　卫潇笑：“下次吧，今天我真的很忙，妈你知道的，东园那个客户难搞得很，要求多得很，我现在改设计稿改得一个头两个大了，您就让我做完这单再说好吗？”

　　“不好，你都推了多少次了，这次坚决不行！我跟你讲，你大哥大嫂讲了，这次的相亲会来的可都是少有的高端精英，你就算找不到合适的，去见识见识各种精英男人也是好的嘛，入场券可是你大嫂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的，你要不去对得起你大嫂吗？”唐丽薇边说边把入场券强行往卫潇包里塞。

　　“妈，我真的忙……”

　　卫潇话音还没落呢，卫兰也走进来，“潇潇，奶奶也求你了，去一下吧。”

　　“奶奶……”

　　“我现在真的老了，指不定哪天就起不来了，昨天晚上还头痛呢，你就心疼心疼我，去一次就行，要是还没有合适的，往后我们都不逼你了行吗？”

　　卫潇看着手里的入场券，头痛。

　　唐丽薇和卫兰对视一眼，卫兰靠向唐丽薇怀里，作势干咳起来：“唉哟，我这老身子骨最近怎么这么不利索呢，可一定要熬到看我孙女出嫁呀，咳咳……”

　　卫潇：“……”

　　为了逼她去相亲，奶奶居然连病都装起来了，也够拼的。

　　她捏捏眉心：“行吧，我去，我去行了吧。”

　　“真的？一言为定！”唐丽薇和卫兰两人刷地一下子都站直，兴高采烈一起把卫潇又拉回到梳妆台前坐下，“既然去相亲，咱们可不能一身工作装过去，那样不尊重人知道吗？妈妈和奶奶来一起给你装扮装扮。”

　　卫潇：“……奶奶您这老身子又好啦？”

　　卫兰喜气洋洋：“好啦好啦，听到我老孙女要去相亲，我高兴得一下子就好了，哪都不痛了！”

　　卫潇：“……”

　　她也就二十八而已，有那么老么？还老孙女了。

　　——

　　相亲会现场金碧辉煌，在场的男女个个盛装打扮，不知道的人一下子进去还以为是大型高端的晚宴现场。

　　卫潇穿着一套淡青色连衣裙，进去后装了一碟子的甜点，又端了杯果汁，到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打开手机边看设计图稿边吃吃喝。

　　身后已经有一对男女瞧上眼，正在进行互相自我介绍的初见模式。

　　女的声音很柔婉：“温先生在哪高就呢？”

　　“无业。”

　　男人嗓音清润磁醇，卫潇咬着糕点的动作都一顿，下意识想扭头去看。

　　在扭过去一半时，她最终还是又把身子转回来了。

　　女人继续在问：“您今天怎么来的？开车？”

　　“没有，我姐开车送我来的。”

　　“哦，这样啊，那您住在哪？”

　　“荷景公寓。”

　　“您自己买的？”

　　“租的。”

　　女的声音明显冷淡下来，似乎还有些气恼地嗤笑了一声后说，“温先生，你一个奔三的剩男，没房没车没工作，连相亲都是姐姐包办，你今天这一身皮都是你姐帮你买的吧？除了一幅好皮囊外真是什么都没有，还好意思到这里来相亲？你也太不靠谱了，简直浪费我时间！”

　　她起身，从卫潇旁边一掠而过，没过多久，那女人又端着柔婉的笑容和卫潇斜对面一张桌子的男士去搭讪了。

　　卫潇正暗暗佩服这位女士的目标明确，一道高大的阴影从她头顶罩下来。

　　先入眼的是男人墨色的西装，而后是一张依然年轻但却明显沉稳低敛了许多的俊颜。

　　“你好。”温荀在她对面落坐，微微笑着，嗓音远比刚才和那女士相亲时要温柔得多。

　　“咳——”卫潇一口果汁就那么呛在喉咙里，把她呛得剧烈咳嗽。

　　温荀迅速起身，拿了纸巾帮她拭唇，又轻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好一会儿，卫潇才冷静下来。

　　想到曾经那位管家跟她说过，温荀被他姐姐施过催眠术，已经把自己这个人从他的记忆里彻底抹杀。

　　她定定地看了他近一分钟，才强作镇定地微一颌首：“不好意思，我没想到您会过来，您好。”

　　“没关系，是我冒昧先打扰的你。”温荀好脾气地回答，而后他理了理西装，又坐直几分，颇是郑重其事的样子，“自我介绍下，我在全球各地有多处房产，每处车库里都是车，现今资产估算千亿吧，我很靠谱，不会浪费你时间。”

　　哐啷。

　　卫潇听到斜对面桌子那里传来杯子掉地的声音。

　　她转头看去，正好对上刚才那位和温荀相亲过的女士震惊诧异而又羞郝总之万分精彩的表情。

　　卫潇很快收回视线，重新又聚焦到对面五官深邃的男人脸上，清了清嗓子，讪笑：“您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温荀与她四目相对，眸底流淌着熠熠光芒，他轻轻掀唇，“因为，我要向你求婚。”

　　他认真地说，“我们结婚吧。”

　　卫潇心脏都似被什么给击中，一阵猛颤：“为什么？”

　　他不是忘了她吗？

　　而且都已经十年没见了。

　　温荀看着她，眸底深情一如当年，“因为，你是卫潇。”

　　因为是你，所以是你，我此生第一个爱上的人，也是唯一深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