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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31

长安与苏 18242字 2022-12-30

  苏阮方出浴,拢了寝衣赤着一双莹白的玉足走向他,常晏抬眸伸手揽过她。

  他抱着苏阮嗅着她沐浴后那股馥郁,他道:“明日我要出陵南一趟,需要三天。”

  苏阮捏着衣衽,软声道:“三天,你是要办什么事?”

  “没什么,小事罢了。”他说的坦然,环抱着佳人他汲取着佳人身上的幽香,“阮阮,等我回来,我们补洞房花烛吧。”

  苏阮娇躯一凛她正色道:“你是当真的吗?”

  常晏郑重的说道:“当真,你若不愿我不会强/逼你。”

  “可是为什么?”她不过是一枚棋子,莫名被送进相府目的就是为给常晏添堵的,可这些时日常晏不仅待她极好,更总爱轻薄她,她实在不明。

  “你以为我是戏谑你吗?阮阮,其实我早就心悦你了。”他敛了神色说的一本正经。

  苏阮讶然,她惊悸道:“可我哪哪都不出众,你心悦我什么?”

  常晏闷声笑道:“不知阮阮可还记得,掖庭院的那两个侍卫?其中一个不巧是我。”

  苏阮转过身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常晏,过了好半晌她才恍然,“你,就是那个被我泼了泔水的侍卫?”

  她捂着唇惊愕的喃喃:“天啊,那人明明是……”

  那是她刚穿书时的事了,因为原主之前洗坏了贵人衣裳,她便从浣衣局去了掖庭院。

  在掖庭院头一日她去倒泔水的时候不慎弄脏了一名侍卫的衣裳,因是夜里昏暗瞧不清,她致歉后就逃了,之后虽见过几次不过二人交集也不深啊。

  “很不巧阮阮口中的侍卫正是你的夫君。”常晏笑言。

  他可忘不掉那日的景,他入宫觐见与皇帝商议要事准备回府,途经掖庭莫名被泼了一桶酸臭的泔水。

  本依着他的性子,早就发落了那宫女,不过苏阮做了坏事就跑没影了,他是个喜洁净的,受不住身上那股子味道,便回去相府了,熟料他愣是洗了三天才把那臭味洗掉,那三天他连早朝也不敢去。

  苏阮皱着眉,忿然道:“原来那时的侍卫真是你!”

  她就说哪有侍卫那般轻佻自傲的,她都赔礼道歉了还追着不放。

  见佳人嗔怒常晏上前轻搂着,温声抚慰:“那事都过去了,如今你我是夫妻,不该上下一心吗。”

  常晏不提尚可,提及此苏阮无名火涌上心头,她闹起了脾气:“那你说,你娶我是不是也是为了欺负我?”

  “如今的我,哪里敢欺负阮阮阮阮不欺负我便好。”

  男人的声调软柔似和煦的清风徐来令她无法抗拒,苏阮这才说道:“那好吧,我不气你了。”

  “那阮阮,洞房一事……”唯恐惹了自己的小娘子,常晏唯唯诺诺试探的问着。

  苏阮玉指轻勾袭在她若隐若现粉圆上男人的大掌,挑开后她朝着常晏嬉笑,意味不明的说道:“等你回来再说吧,我乏了要睡了,你自便吧。”

  常晏垂首黯然扶额,薄唇微微勾起,他的小娘子还是上钩了。

  积雪消融化作冰凉的水润湿了青石砖地,年关将至林立在街道两旁的亭台楼阁皆张灯结彩,放眼望去整个京都一片红火。

  丞相府朱红大门外停着一辆雕梁画栋的马车,常晏玄色锦袍着身,披着狐裘玉冠束发立于朱门前,他身旁的苏阮娉婷的身姿全裹在白锦兔毛斗篷里。

  雪纷纷攘攘飘落,晶莹的雪花缀在狐裘上,常晏执着苏阮的手情意绵绵的道:“阮阮等我回来。”

  苏阮点了点螓首,目送着常晏踏上马车,随着马车渐行渐远,她心头的大石算是搁下了。

  她昨日浅眠心烦意乱的紧,昨夜常晏与她吐露心意后她有些茫然,这三日恰好让她好好想清楚,她到底对常晏是怎样的心意。

  ……

  马车驶出京都,宽敞的舆驾里常晏正闭眸小憩。

  顾书昀坐立难安,狭长的眉时而皱起时而舒展,“相爷这回去绥江你可有几分把握?”

  常晏沉声道:“不足三成。”

  绥江有一玲珑阁汇集了众多侠客,他们各自在江湖上都颇有名望,碍于宫中形势只得流转在玲珑阁。

  坊间传言玲珑阁阁主为皇亲国戚,但无人窥见过阁主容颜,神秘如此更引人遐想。

  此去绥江常晏为的就是见一见玲珑阁阁主,欲将玲珑阁收入麾下,朝堂一向波云诡谲,多少双眼睛觊觎着他的位子,他都知道,阿谀奉承趋炎附势之人不下少数,大晏的官员已如浮木在偌大的江海里浮沉不定。

  顾书昀心有不安叹声道:“听说那玲珑阁阁主也是个狠戾之人,凡是踏足玲珑阁的人有去无回。”

  若真如常晏所言,那他们去玲珑阁恐凶多吉少,稍有不慎会丢了性命。

  常晏睁开明澈的清眸,“纵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否则二月二江州一行,许是我们的死期。”

  这几日在早朝,他总觉得言启似有不妥,言启平素端的是昏庸无能的态,可近来他凡事调度有方,连奏折也是亲自批阅,自言启登基来,是从未有过的,这其中定有谋算。

  几个时辰后,车夫吁声响起马车骤停,常晏与顾书昀一同步下马车。

  雕梁画栋的楼阁赫然出现眼前,顾书昀不由惊叹:“果真是大手笔啊。”

  玲珑阁足有二十丈高,层台累榭伫立在绥江正中,四角飞檐上各自缀着金玲,朔风呼啸而过响起悦耳清冽的铃声,红砖瓦上还安着蛟龙及猛兽。

  两个小厮打着灯笼挺拔的站在朱漆门前,他们眼神狠厉的目视着他们。

  常晏缓步上前,小厮迅捷的站在他跟前,面无表情的喊道:“非玲珑阁人,不得进出,还请公子离开。”

  顾书昀不屑道:“这位是当朝丞相,你去知会你们阁主一声,问他见不见,若不见我们走便是。”

  两名小厮面面相觑一时打不定主意,随后那位小厮言说:“我去禀明阁主,你们且等着。”

  小厮一去便是半个时辰,雨雪渐大常晏狐裘上也附着了厚厚一层雪。

  小厮匆忙跑了出来,对着常晏行了揖礼:“阁主说,请相爷入阁一叙。”

  推开朱漆的大门,一阵阴风袭来,小厮提着灯盏慢悠悠的走着,引着二人来到曲折的甬道,越过甬道登上玉石台阶,通向一间小屋。

  踏入屋内,里头昏暗一片须臾,壁上的烛火一一燃起,照的一室通亮,依稀可见一个男人执折扇负手而立,悬梁之上垂挂着一柄镀金的剑。

  “在下常晏,见过阁主。” 常晏恭敬的躬身行礼。

  男人翩然转身,露出那张俊俏的颜,眉眼如画鬓若刀裁,精雕细琢的脸上此刻挂着一抹笑意,轻甩折扇男人凤眸一斜,“常丞相,久仰久仰。”

  常晏微抬眸,看清男人的脸庞的后,他甚是惊愕。

  那张脸肖想当今陛下,若非男人身上那不染纤尘的仙姿,他真个会以为眼前之人,是他们大晏的皇帝陛下。

  颀长挺拔的身躯弯着,常晏道:“今个儿来请见阁主,是有一事相求。”

  男人冷睨了眼常晏,寡淡的说道:“丞相来此,想来也知道玲珑阁的规矩吧。”

  常晏坦言:“知道,只是事关重要,还请阁主相助。”

  男人嗤声道:“你的忙,我玲珑阁帮不上,还是请回吧。”

  “倘若陛下知道,这玲珑阁阁主是他的亲叔叔,不知会作何感想?”先发制人常晏也不想多做周旋,直戳破了男人身份。

  言樾轻抚着指上翠玉的扳指,冷笑道:“不愧是常晏啊,这么快识破了我的身份。”

  “可惜,如今的我身份不过是一介平民,与皇亲国戚沾不上边。”

  常晏尤是道:“当年景华之变,先帝夺了您的功劳,您宽厚不在意名利,微臣实在是为您惋惜,明明您才担得起帝之一位。”

  言樾乃光帝九子,当年平复景华之变也有他一杯羹,是他攻破城门占先机铲除奸佞与反叛之人,可到头来却被先帝鸠占鹊巢,

  言樾淡淡道:“从前过往我早已忘记,如今在这没有誉王,只有玲珑阁阁主。”

  当初先帝为帝他并不反对,可先帝登基后草草封了他一个亲王做,连宅子与封地也不曾给,旁的兄弟多有封地及赏赐偏是他没有,他性子内敛也不贪心,没有也罢,只是往后的日子,他如临深渊。

  功高盖主自是被忌惮,先帝登基满一年就对他痛下杀手,所幸他命硬逃过一劫,那之后为自保,他自请贬为平民,远离朝堂纷争,可纵然如此,先帝也不打算放过他,暗地里动用暗卫刺杀他,迫于无奈言樾才来到这凄清的绥江避世不出。

  这一晃就是十余年,连先帝也去了。

  常晏规劝道:“二月二,陛下将去江州,微臣想王爷应该知道,江州的宝物吧。”

  重重合拢折扇,言樾怒道:“胡说什么!江州何曾有宝物了。”

  “江州是否有宝物,想来王爷比微臣还要清楚。”

  江州除了常晏的党羽外,还埋藏着许多金银珠宝黄金万两,那些都是景华之变时叛佞藏匿的,宝物埋藏之地也只有言樾知晓。

  言樾攥着折扇,隐忍着怒意:“你想以此逼迫我帮你?”

  常晏淡笑道:“愿不愿且看王爷了。”

  “小子,你野心不小啊,若我没猜错,你有意谋反,你胃口不小啊,竟觊觎皇位?”言樾敏锐的察觉到了常晏的来意。

  常晏道:“当初先帝造谋布阱害的王爷如此凄惨,难道王爷不想报仇么?且当今圣上性子与先帝一般,难不成王爷是要再看城东那场动乱再现吗?”

  言樾身子一僵,他缄默半晌,尔后淡淡道:“你先走吧,这事让我再斟酌斟酌。”

  “微臣会在临近的客栈等候王爷的回音,微臣先告退。”

  常晏行了揖礼后便与顾书昀走了出去,小厮望着那二人的背影,犹豫道:“阁主,就这么放他们走好吗?这绥江可不大平静啊,他们初来乍到的恐怕……”

  言樾低声道:“让他们闯一闯吧,谁也不许去关照他们。”

  若他们能平安在这绥江度过两天两夜,他便应允常晏所言,替他成就大业,他到要看看常晏是否有这个能耐。

  “相爷属下瞧着那誉王的意思,怕是不愿相帮啊。”顾书昀出了玲珑阁后就聒噪的嚷嚷着。

  常晏轻声回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能不能成事,且看这之后两日了。”

  两日在玲珑阁近处择了一间客栈入住,恰逢午膳时,客栈里人流多了起来显得有些拥挤。

  常晏与顾书昀准备上楼去厢房歇脚,一个粗犷的壮汉从木阶上走下来,身形宽大的他撞到了常晏,他对此并无歉意,还白了他们一眼。

  顾书昀护主见此上前推搡那男人:“你做什么?”

  虎背熊腰的男人瞧着就是不好惹的,他怒目瞪着两人,恶人先告状:“你们两个小白脸,知不知道挡了爷的路?”

  常晏轻蔑的笑道:“这位爷说咱们两人挡了你的路?”

  男人哼道:“那是自然,你知不知道,我是这绥江的老大!”

  顾书昀佯装惊愕慌张应道:“哎呀,真是怕啊,咱们惹到了大爷,老爷您说这怎么办?”

  “自然是给这位爷赔礼道歉了。”常晏轻应道。

  男人得意的正想再逞几句口舌,下一瞬顾书昀一脚将其踢倒在地。

  顾书昀啐了一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胆敢在我们面前造次?”

  男人脑袋砸在木柱上,顿时眼冒金星,他缓过来后,费力的扶着木柱站起身,他喊道:“你们!你们以多欺少!”

  “以多欺少又如何?”顾书昀拔出长剑,利剑出鞘直指着男人,他道:“我手里的剑许久未尝到血腥了,你若在这不知所谓,我今个儿就开开杀戒了。”

  “好啊,你们等着!敢惹爷,也决不放过你们!”撩了狠话,男人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客栈。

  经方才一事,客栈喧腾的紧,吵嚷的令人头疼,常晏二人赶紧回了厢房歇息。

  烛影微弱一弯新月挂于天际,一道黑影踏足常晏所居的厢房。

  黑影渐渐逼近雕花床旁,手执长剑银白的月光如纱烟笼,阴鸷的眼透着杀意,掀开垂帷的帷帐,他举着长剑狠狠的刺了下去。

  “这位大哥,你好好看看床榻上有没有人?”

  一道嘲讽从身后传来,此刻侧过身子望去,见顾书昀双手环胸,好笑的看着他。

  黑衣刺客抽回长剑,嘶哑着声道:“今儿我就是来取你性命的!”

  顾书昀平静的看着他,摇首叹道:“不自量力的东西,真当我们蠢不是?”

  银光一闪顾书昀的佩剑再次出鞘直抵来人的咽喉:“比武,你怕是比不过我。”

  顾书昀趁其不备挟制住黑衣刺客,他揭下刺客掩面的黑巾,露出那张粗犷的脸,当下顿悟,这是之前与他们叫嚣的壮汉。

  “你这小子,胆子这么大?敢来伤人?”锋利的剑身划在壮汉黝黑的脖颈上,印了深深一道血痕。

  他叫嚷着求饶:“饶命啊,我知错了。”

  常晏蓦然走出,他道:“书昀,留他一命。”

  男人闻言舒了口气,常晏则睥睨的冷眼瞥他:“你这么做是为何?我似乎与你无冤无仇。”

  男人噎语:“这……早时老爷您撞了我,我心有不甘罢了。”

  “区区小事何至于此?你这人未免戾气过重。”顾书昀不忿斥道。

  男人低着首颇为憋屈,他低声道:“我也是受人之托,他们说绥江来了两个外乡客,还说谁取了你们其中一人的首级就能得黄金百两。”

  “方才我也是故意撞了爷的,我是猪油蒙了心,还请大爷饶我一条小命吧。”男人伏乞央求着,他趴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喊着。

  顾书昀收回长剑,敛去锋芒他沉声道:“看来徐永安所言不虚,这绥江真的乱成一团有威望的人,都以杀人为乐。”

  常晏诘问着男人:“你叫什么名?又是为谁办事?”

  “我贱名孔六,自幼没读什么书,十三岁开始就在玲珑阁打杂了。” 孔六面如筛糠跪在地上不敢妄动。

  “玲珑阁?难不成是王爷他……”

  常晏摆了摆手:“应当不是他。”

  言樾既说了会斟酌便不会对他动手,他好歹也是一国丞相,除了当今天子无人敢杀他,看来这玲珑阁另有他人想要取他性命。

  蹲身常晏与孔六平视:“孔六,我今日饶你一命,但你需得为我办件事。”

  孔六抬首忙不迭的颔首:“爷,我一定为您办妥!您说!”

  “去跟指使你的人说,我被你伤的极重危在旦夕,并引他来这客栈。”

  “这……爷,我若叫不来那人呢?”

  “那么你这条狗命休想留了。”顾书昀不悦的告诫孔六。

  孔六吓得缩着头,不敢多言。

  放走孔六后,借着昏暗的灯火,顾书昀出声道:“相爷,这绥江实在不安全,咱们不如早些回去吧。”

  依他看那言樾定是不会帮他们了,他们何不另想法子呢。

  “我既说了要在这待足三日,便不会改了。”见常晏倔的紧,顾书昀也不好多言。

  孔六捂着渗血的伤口趁着玲珑阁下钥前赶了回去。

  身着赤红劲装的女子,倚靠凭栏,见他归来,冷声质问:“怎么样,要你办的事如何了?”

  “唐姐,我失手了,不过那常晏也被我伤得不轻,危在旦夕呢。”孔六睁眼说着瞎话。

  唐知柳凌厉的凤眸剜了眼他,瞥见他脖上的伤,淡淡道:“伤了他便好,只是你怎的也受伤了?没被他们发现你的身份吧。”

  孔六晃了晃脑袋,笑眯眯的拿手抹了抹脖上的血渍:“没什么的,我藏得很好,不过我听他们说要在绥江逗留三日,也不知那常晏能否挨过去。”

  唐知柳道:“你回去歇着吧,之后的事我来处理。”

  孔六应声退下,他临去前心虚的瞅了眼唐知柳。

  是日暖阳生霞落于被银雪裹着的飞檐,楼阁上坐着身披浅色狐裘的男子,他凭栏捏着杯盏俯瞰着下头车马粼粼的街巷。

  店小二上前为他添了杯酒:“这位爷,我看您在这待了许久,是等什么人吗?”

  男子执起盛满烈酒的酒盏,凑到薄唇边道:“等杀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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