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茂气势汹汹的一句“喂”震得许苑耳朵旁嗡嗡响。

　　她扯着耳朵把电话拿远，等回音散了才又放到耳边。

　　“猫哥早上好啊！”故意压扁嗓子，甜甜的打了招呼，希望能有个心平气和的开场。

　　“好个屁！”然而齐茂一点没跟她客气。

　　“许苑你什么人物啊？上回骗我说你跟我们小陆是小学同学，我信了你的邪，答应上你们节目，现在又来这么一出？怪不得录节目前后你都不出现，敢情在做幕后玩家啊？玩儿我？”

　　许苑：“不是，猫哥你听我解释……”

　　齐茂：“不听！我们已经准备告你们恶意剪辑、歪曲事实、造谣生事，等着收律师函吧！”

　　许苑：“别别别，律师函您好好收着下次用，这件事我们节目组一定出面道歉，还会放上完整视频给你们洗白……”

　　“洗白？？？”齐茂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又拔高一个调，“我们黑吗？”四个字说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此刻摸着电话线过去掐着许苑的脖子让她解释清楚。

　　“不黑不黑，我是说……澄清！澄清整个事实，把真相公之于众，还陆弃昨一个清白！您相信我，今天之内我绝对解决这事，让你们都满意，不满意你再找我不迟。”许苑声音里满满的求生欲。

　　齐茂冷笑：“许导，要不是看在你们电视台的份上，这律师函我们早发了。你们胆子也够大，这么低劣的抹黑手段都能使出来？录制现场工作人员和观众全程都在，我们小陆从头到尾怎么说的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你们这么瞎剪辑图什么？”

　　“这个真的误会了，不是我推脱，这个事真是剪辑的锅，当然我没在最后关头把好关我也有责任。总之，今天之内，我一定把原版视频重新发到各大网站和电视台给您一个交代。在这儿，先跟陆弃昨和您团队道个歉，由于我们的失误，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真的非常抱歉。”

　　她放低姿态，语气诚恳柔软，又一头砸进自己手掌中，欲哭无泪。

　　本来接下来的一个节目还想继续跟陆弃昨团队合作，现在看来再要合作又得费九牛二虎之力。

　　天要亡她！！！

　　此时，电话那边换了个声音，与之前猫哥暴躁的怒吼不同，这个声音平和冷静亲切得多。

　　“许导，我是陆弃昨。节目的事情我相信事出有因，你不用太过自责。”

　　许苑愣了愣，才感激地一连声道谢：“谢谢谢谢，谢谢理解！”

　　“那就这样，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许苑还沉浸在陆弃昨的安慰里没回过神。

　　陆弃昨本人这么温柔和善的吗？

　　虽然长得很性冷淡，但性格好像还蛮不错的样子啊。

　　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他。

　　“老大——”汪嘉突然在外面拍着门板喊，“你上厕所上好了吗？苏总找你！”

　　“知道了！”不用想，最近肯定又特么水逆！

　　撒气似的重重按下冲水按钮，许苑匆匆推门而出。

　　^

　　奔驰车里。

　　齐茂拿回电话，还有些愤愤然：“就这么放过她？问题说不定就出在她身上，还把锅甩给剪辑师……”

　　陆弃昨轻捏眉间困乏得睁不开眼，“没听见她都快哭了？”

　　对这个许导，他倒没那么反感，或许是因为她的《星愿访谈》他之前一期不落的追完了，他觉得她应该不会是那种为了话题和热度不惜牺牲自己精心打造的节目的人。

　　当然还有一层原因是他实在受不了齐茂的高音轰炸，所以必须尽快结束这通电话。

　　后座张鸣忍不住了。

　　“老大，你人也太好了吧，明明自己被网上那些人骂得厉害，还反倒安慰我们，安慰我也就不说了，还安慰那什么许导演，要不是她的节目出事，你也不会被骂啊！好人没好报啊……”

　　听完他这顿抱怨，陆弃昨淡淡勾唇，“嗯，你拍的马屁我收到了。”

　　齐茂本来也没想多为难这个许导，知道他们老板已经找过她领导，所以也没打算不依不饶。

　　他转而说道：“那你今天先别上网了，等这个事情过去你再看啊，免得影响心情。”

　　“你们也是。尤其张鸣，想发言记得切准ID。”陆弃昨幽幽说道。

　　突然被点名，张鸣手一抖，iPad又差点摔出去。

　　齐茂也想到上回张鸣傻到用大号在微博装路人帮陆弃昨发言，最后被围观群众发现他根本就是陆弃昨团队的人，后来又嘲讽陆弃昨团队戏多的事，随即撇着嘴用手指点了点张鸣。

　　就没见过这么蠢的。

　　张鸣食指推推眼镜，有些心虚。

　　当初因为这件事他还差点被老板调离陆弃昨团队，还是陆弃昨一句话让他留下，他才没被调走。

　　张鸣自己当然就更不想走了，圈内都知道陆弃昨团队是福利待遇最好的，人也是最好伺候的，没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脾气和毛病，就是生气的时候冷着脸不说话有点吓人。

　　“对了老大，今天行程结束，你直接回新家？”张鸣问。

　　陆弃昨因为之前的住所总被私生骚扰，于是搬了新家。

　　他闭着眼，懒懒的“嗯”了一声，“东西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

　　“嗯，下了通告我自己开车从侧门走。”

　　^

　　办公室内，许苑垂手站在自己领导面前，等着挨骂。

　　苏择倚在办公桌前，一双长腿交叉立着，也没发火，反倒挑眉耐心道：“听说刘贺当初发给你的那一版节目不是昨晚放的那一版，那昨晚那一版怎么冒出来的？”

　　“我猜测是他另外剪的，也许是他不满您开除他，也许是别的人指使他干的，总之，我会联系他问个清楚。”

　　苏择嘴角轻挑，“你的意思他是为了报复我才这么做？现在都怪我？”

　　“没没没，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许苑说，“具体是什么情况还得等我找到他在说。”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

　　苏择从桌上拿起一张纸递给许苑，白纸上写着几个餐馆的地址，“等临近中午一个一个找吧，如果都没人，就在他家蹲点。”

　　“直接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儿不是更快？”许苑看了眼纸条，别说这刘贺还挺会吃，都是北阳市很不错的饭馆啊。

　　“关机了。”

　　“噢。那您没怀疑过这样剪辑的主意根本就是我出的？”

　　“那你还不赶紧去做掉他？”苏择笑着调侃，又认真道：“去吧，先把道歉声明拟好发我，视频我已经让人重新剪了。和陆弃昨团队调解的事你也不用管了，我会跟他们陆总解释。”

　　“谢谢苏总。”

　　“只是谢谢？怎么也得请我吃个饭吧？”苏择半开玩笑。

　　许苑转着眼珠道：“行啊，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晚吧！”

　　又简单交代了几句，她随后从苏择办公室退出来。

　　“汪嘉，通知大家开会！”

　　“是！”汪嘉立正点头，拔腿便跑去通知。

　　五分钟后，《星愿访谈》节目组最核心的十个人通通到齐会议室。

　　“相信大家都知道咱们节目‘火’了吧？”会议室气氛低沉，许苑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知道，大家这么久以来跟着我熬夜，反复修改，反复讨论，反复设计有深度又精彩的问题，最后节目要收官之际却出现这样的事情，肯定心情都不好过。我在这里先跟大家道歉，我作为节目总导演没有把好最后一关，导致大家现在跟着我挨骂，对不起。”

　　她深深鞠了一躬。

　　离她最近的李副导此时已经愧疚得快哭出来。

　　许苑这段时间正好出差，所以由李副导在负责节目播出的事情，而现在节目出了这样的剪辑事故，她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

　　“我才应该说对不起，”李副导柔弱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节目正式播出前我先看过一遍的，但我以为是你和陆弃昨团队商量好的炒作才故意这么剪的，就没问你。”

　　“……”她像是会拿自己节目炒作的人吗？

　　“算了，”她拍拍李副导的肩，“这件事其实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主要是刘贺在搞鬼，我待会儿会去找他问个清楚。大家现在先稍安勿躁，也别上网和陆弃昨那些粉丝互怼，咱们确实不占理，就随他们骂吧。”

　　许苑两手撑在桌上，苦笑着又叹了口气，“原本呢，我打算今晚请大家吃个饭，还订了个蛋糕，想庆祝顺利收官，但是现在我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心情跟我吃这饭了。”

　　“吃！”

　　“去，肯定去！”

　　“吃啊！苑导可是好不容易才请吃一次饭诶！”

　　同事们纷纷表示一定到场。

　　许苑敲了最后说她抠的那位男同事的头，“要不要我再单独请你吃一次啊，让你好好记住你苑导。”

　　男同事笑着摆手：“算了算了，消受不起。”

　　“好了，散会吧，道歉声明我会写好让苏总过一遍，没问题我再发给小王你，到时候你再校对下就行。”

　　“好！”

　　众人起身离开，只有李副导坐着没动，会议室一时只剩下许苑和她。

　　李副导吸了两下鼻子，还是没忍住开始淌泪。

　　许苑探出身子，把放在远处桌上的纸巾勾过来推到她面前，柔声安慰：“没事了，道歉声明也会发，重新剪辑的视频也会上传各大视频网站，相信陆弃昨那边也不会再继续追究，你别太自责，事情出都出了，咱们想办法补救就是了。”

　　李副导擦着眼泪，一双泛红的眼睛望着许苑楚楚可怜，“谢谢姐。”

　　“……”

　　她拍拍李副导的肩，“谢谢还行，姐就不必了，我也就大你两个月。”

　　李副导点头：“好的姐。”

　　姐你个头啊姐。

　　临近中午，许苑收拾好包，又拖上行李箱，准备开自己的车出去找刘贺。

　　上电梯前，她被汪嘉拦住，递过来一个还没拆包装的黑色口罩。

　　“不用了，我不习惯戴这个，而且今天天儿挺好的，也没雾霾。”

　　“您还是戴上吧。”汪嘉把口罩直接塞她手里，神色凝重，“我不是在陆弃昨的一个粉丝群里嘛，他有些粉丝已经疯了，就躲在电视台门口蹲你呢！指不定要对你做什么！”

　　“卧……！！！”许苑瞪着眼把脏话生生咽回肚子里，极力保持平静，又侥幸道：“堵我？他们又不认识我长什么样怎么堵？”

　　“你早上在电视台门口戴工作证的时候就被他们拍到了，现在好几个群里都传遍了。”汪嘉急得干脆拆开口罩包装给她戴上，“千万别取下来啊，他有些粉丝真的特别疯魔。”

　　“我他……喵的怎么这么惨啊！”许苑哀嚎着戴好口罩，转念一想又重新振作，“不怕！以为没有王法了？我不信他们真敢对我做什么！”

　　“你直接下到负一层开车走是吧？这样他们可能堵不到你。”

　　“堵就堵，谁怕谁啊！”许苑气势汹汹进了电梯，又把口罩往上拉了拉，扣上卫衣兜帽，把自己遮了个严实。

　　“这样是不是认不太出来？”

　　汪嘉：你不是不怕嘛……

　　来到负一层，许苑出了电梯鬼鬼祟祟往自己车附近挪动，一双大眼滴溜溜乱转，注意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结果竟是一路顺利坐上车！

　　估计那些粉丝根本不知道车库的位置，还想堵她？门儿都没有！

　　哼着小调，刚松口气，突然，左侧响起“啪”的一声，猛一转头，第二只鸡蛋迎面砸来。

　　她下意识仰头躲闪，要不是关着窗户，这张脸现在已经成了摊鸡蛋的平底锅。

　　“出来！”

　　车外女声清脆，但带着十足怒气。

　　还真让人给堵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