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 傅加林实在没有力气，闭着眼躺在床上，脑袋昏昏沉沉， 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 手机铃声已经响了老大一会儿。

　　傅加林点开手机， 看见有三个未接电话， 都是霍弋卜打来的。

　　她重新拨过去，“喂， 你到了？”

　　声音听起来比刚才更虚弱了，好像喘不上来气的，还有些嘶哑。

　　霍弋卜说：“我在你宿舍楼下，你宿舍在几楼？”

　　傅加林脑袋又晕又疼，只说：“三楼， 315宿舍。”

　　说完之后，又觉得不对劲， 补充一句：“宿管阿姨应该不会让你上来，我下去吧。”

　　声音那么有气无力，霍弋卜眉头紧蹙，有点不悦。

　　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这么大的人了， 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

　　傅加林晕头转向地从床上爬下来， 蹲在地上穿鞋，正准备起身时，听见敲门的声音。

　　她问：“谁啊？进来。”

　　门没有被打开，只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我， 霍弋卜。”

　　他来了？

　　傅加林很意外， 他怎么进来的？宿管阿姨没拦着？

　　她脚步虚浮地走到门口，打开， 看到一张异常担忧的脸庞，手里提着袋子。

　　“你怎么上来的？”呼吸来的气息很灼热，傅加林不适地皱了眉。

　　霍弋卜脸色不好地从袋子里拿出一顶红色针织帽戴在她头上，又拿出一个新的口罩，上面还贴着标签。

　　霍弋卜摘掉标签，将口罩挂在她耳朵上，包住她半张脸。

　　帽子和口罩都有那种没下过水的味道，可是傅加林完全不反感。

　　最后，他眸色沉沉：“围巾呢？”

　　从口罩里传出嗡嗡地声音：“在宿舍。”

　　说完，傅加林返回宿舍拿了围巾出来。

　　霍弋卜拿来围巾细心地替她围在脖子上，围了一圈又一圈。

　　准备离开的时候，霍弋卜觉得不对劲，扫了一眼她全身，锁着眉头问：“羽绒服呢？”

　　傅加林身上还穿着妮子大衣。

　　“在行李箱里。”

　　“去换上羽绒服。”

　　命令式的语气。

　　傅加林乖乖地回宿舍换上羽绒服。

　　宿舍门锁上，她一转身就见霍弋卜抬脚准备往楼梯口走。

　　傅加林弱弱地嘟囔了一句：“我头晕……”说完还咳嗽了两声。

　　声音极其委屈。

　　霍弋卜脚步微顿，回头长臂一伸，搀着她的胳膊走。

　　傅加林边走边问：“霍弋卜，你是怎么进来的？宿管阿姨让你进？”

　　他说：“宿管不在。”

　　傅加林想笑，嗓子又痒了起来，咳了两声。

　　她说：“你上来的时候，没碰见女同学？”

　　此时，霍弋卜的脸有些红了，瞪她一眼：“没碰见。”

　　傅加林笑了：“那你运气真好。”

　　虽然现在有课的同学正在上课，没课的同学也都在睡懒觉，此时宿舍楼里还真没几个同学。

　　不过说什么来什么，走到楼梯那里正往下走，就听见两位结伴上楼的女同学声音。

　　傅加林感觉自己的胳膊猛然收紧，她侧眸看向霍弋卜，只见他耳朵红了，目光低垂，似乎下楼下得很认真。

　　这个男人不好意思了。

　　与两位女同学正好打了个照面，傅加林心想反正她捂得挺严实，不熟悉她的人应该不知道是谁。

　　擦身而过时，就听见那两位女同学在身后窃窃私语。

　　“女生宿舍怎么会有男生？”

　　“太大胆了，太大胆了。”

　　霍弋卜的脚步瞬间加快，傅加林也被迫加快速度，但此时身体虚弱，又头晕，眼睛看向地面，都感觉一脚踏下去的不是平地，是个大坑。

　　傅加林双手抓紧霍弋卜的胳膊，咳嗽了两声，无力道：“霍弋卜，你走慢点，我头晕。”

　　闻言，霍弋卜的脚步又放慢了，目光瞟了一眼胳膊上的那双手，叹了一声，揽着她的肩膀往前走。

　　傅加林浑浑噩噩，不想那么多，只想抓着眼前的支柱支撑自己。

　　感冒发烧什么的，太难受了。

　　走到宿舍楼口时，恰好碰到宿管阿姨进来，看到霍弋卜也是好惊讶了一会儿。

　　“小伙子啥时候进来的？女生宿舍不能进，不知道吗？”

　　霍弋卜被说的面红耳赤。

　　傅加林大方地替他解围：“阿姨，我发烧了，头晕，他来接我去医院。”

　　宿管阿姨这才没话说，嘟囔了几句回了房间。

　　一路上，有不少同学朝他们两个行侧目礼。

　　有认识的，又不认识的，反正霍弋卜就这么厚着脸皮出了校门。

　　坐到车上，傅加林摘下口罩，系上安全带，头仰在椅背上闭着眼睛。

　　霍弋卜看了她一眼，启动车子往医院走。

　　排队挂号，就诊，都由霍弋卜安排张罗。

　　就诊时，量了体温，39.8。

　　很好，快突破四十度了。

　　傅加林想着从小到大，体温还没这么高过，这次破纪录了。

　　她惧怕一切扎针，尤其是往屁股上扎针。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傅加林听见医生说要打针时，忙拒绝：“别，别打针，输液行不行？”

　　霍弋卜瞅了她一眼，没吭声。

　　医生心地好，也估计猜出来她怕打针，就给她开了张输液的单子。

　　当她坐在椅子上，帽子口罩放在一旁。

　　护士在用止血带绑住她的手腕时，傅加林忍不住将头撇到一边，双眼紧闭。

　　霍弋卜站在旁边看她唇瓣紧抿，不敢直视的紧张模样，有些好笑。

　　感觉护士正在用酒精棉擦拭手背，傅加林的心霎时间一提，突地手背一痛，她忍不住将手往自己的方向瑟缩了一下。

　　护士扎好针就离开了。

　　傅加林坐在长椅上，仰头看着滴得极慢的那瓶药，忽然扭头对霍弋卜说：“今天不是周末吧，耽误你上班了。”

　　她抿着唇，狡黠的眼神带着一丝歉疚。

　　这个模样像极了阿宛，有时候霍弋卜真以为阿宛回来了，只是没有带着记忆。

　　他想，会不会自己想错了。

　　其实，阿宛已经来了。

　　会不会和他的情况不一样，原先的霍弋卜脑袋受到撞击，这才将柳恪的记忆找回来。

　　要是，要是她……

　　霍弋卜眸光发沉。

　　傅加林抬起沉重的眼睛见他不说话，又问了一句：“你去上班吧。”

　　霍弋卜面无表情地说：“你自己一个人可以？”

　　傅加林点头，不好意思地说：“给你添麻烦了。”

　　霍弋卜说：“早上没吃饭吧。”

　　当然没吃饭，哪还有精神和力气去食堂吃饭啊。

　　她慢吞吞地摇了摇头。

　　“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他说。

　　也好，走之前，先给她买份早餐，不然饿着输液好难受，也好冷。

　　“我只想喝粥。”

　　霍弋卜一声不吭地转身出去买饭。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中，傅加林开始胡思乱想了。

　　她感觉梦里柳恪的性格也不是现在这么低沉吧，是个很开朗的少年呢。

　　可以逗阿宛笑，可以说甜言蜜语给阿宛听。

　　现在怎么一直板着一张脸，很臭的。

　　傅加林闭着眼睛靠在冰凉的椅子上，还好医院不冷，不然在这儿输液都感觉很受罪。

　　霍弋卜很快回来了，见傅加林闭着眼，呼吸均匀，坐着睡着了？

　　他将早饭放在旁边的空椅上，声音很轻，可还是惊扰了傅加林。

　　傅加林睁开眼睛，想说话，却又觉得嗓子有点疼，很干很涩。

　　她咽了咽口水，目光瞥向椅子上的早餐，“谢谢。”

　　霍弋卜从口袋里掏出从药房取的药，掰开药片放在傅加林手中。

　　“你刚才还去拿药了啊。”傅加林说完将药片含入口中，又接过来他拧开的矿泉水。

　　嗯，还是加热过的。

　　吃了药，霍弋卜又递过来一杯粥，傅加林美滋滋地含住吸管，吸了一口。

　　她咀嚼着，举着粥问道：“牛奶燕麦粥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

　　“瞎买的。”霍弋卜又打开小笼包的包装袋，“吃几个包子吧，刚才忘了告诉你，药应该在饭后吃。”

　　“没事，不差这几分钟。”

　　傅加林难受，嘴里没味儿，现在吃什么都一个味儿，吃了两个小笼包后，就没再吃了，专注喝燕麦粥。

　　待他们解决完食物后，霍弋卜将垃圾扔到附近的垃圾桶，然后坐在傅加林身边。

　　“你赶紧上班去吧。”傅加林催促他。

　　“上午都过了一大半，也不在乎剩下这点儿时间了，陪你输完液再走。”

　　霍弋卜看手机，在噼里啪啦地打着字。

　　傅加林看了一眼，是在和他们公司同事聊天，应该是讨论工作的事吧。

　　他不走，傅加林自然很高兴。

　　她头一歪，靠在霍弋卜的肩膀上，下一秒就感受到他身体一僵。

　　“我头晕，吃了药还很困，借你肩膀靠一靠。”

　　见他没有动静，傅加林缓缓地闭上眼睛，嘴角扯出一抹笑容，“霍弋卜，我记得梦中的柳恪不是你这种性格的啊，柳恪应该是很张扬潇洒，偶尔有些小腹黑才对，你现在这样太沉了，眉头皱得我看着都累。”

　　霍弋卜闭上眼睛，叹出一口气：“上辈子我寿终正寝时已经四十五岁了，哪还能像年轻时候的样子。”

　　傅加林心里微微有些刺痛，“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要是，要是阿宛的记忆回不来呢？你可曾想过？”

　　男人身体僵硬，不觉握紧了拳头。

　　不得不说，傅加林这个问题一针见血地戳在了霍弋卜的心尖上。

　　最后，傅加林也没等到霍弋卜的回答，药物的作用，使她很快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