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邵明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眼球狠狠地凸起来，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

　　姜绍良低下头，阴影遮挡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桌上霎时安静下来，气氛一时有几分诡异。

　　远处桌子边猜拳的声音飘来，姜邵明深吸一口气，看着姜绍良：“先前你拿鞭子抽我，问我为什么要删掉叶先青的试音文件，我没说。现在我告诉你，因为我嫉妒他。”

　　“没错，我很嫉妒叶先青，嫉妒得要发疯了。”

　　“他不仅先天条件好，还有沈哥在旁边温柔地鼓励他，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待遇，我也想哥你能好好跟我说话啊，哪怕只是鼓励我一句，我就有继续下去的勇气了。”

　　姜邵明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我做错了事……但是这难道不是你一步一步把我逼到这步的吗？”

　　姜绍良的呼吸粗重，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姜绍良倏然瞪大了眼睛，嘴唇翕动了好几次，表情有些不对。

　　“啪嗒。”

　　“啪嗒。”

　　姜绍明咬着牙，眼泪顺着他的面颊滑落，浸湿了他裤子上的一片。

　　“邵明……”

　　姜绍良不自觉地捂住胸口，艰难地开口道。

　　姜邵明没去看姜绍良，拿袖子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沈景行：“沈哥，对不起。”

　　“是我伯母发了你和小叶的亲密照，我甚至还想过把他的秘密也顺便告诉伯母的，但没办法，我拍不到照片。”

　　沈景行自然找到姜邵明所说的秘密是什么，他略微皱起眉头，盯着姜邵明。

　　感受到沈景行的目光，姜邵明嗤嗤地自嘲了一声：“放心，我已经放弃了。”

　　姜邵明缓缓倚靠在椅背上，仰起头，把又要溢出来的眼泪逼了回去：“我即使做了这么多恶，也不得到我真正想要的东西。”

　　姜邵明突然想起什么，他伸手从兜里掏了掏，摸出一包粉末状的东西，扔到桌子上：“给，这是上次我给他下的药，应该算是物证。”

　　“你报警吧，我宁愿待在局子里，也不愿意再待在这个家里，面对着比牢笼还可怕的我哥了。”

　　姜绍良的瞳仁颤抖着，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姜邵明：“邵明！！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吗？！”

　　“咳咳咳！！！”

　　姜绍良的声音在忍不住地颤抖，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脸呈现出绛紫色，似乎要把心肝脾肺一起咳出来。

　　“哥！”

　　看到姜绍良的反应，姜邵明明显慌乱了起来，连忙起身上前扶起姜绍良：“哥，哥你是不是哮喘犯了，哥，你坚持一下，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邵明……咳咳……我……”姜绍良抓住姜邵明的衣袖，吞吞吐吐地说着。

　　“哥！你别说了！”姜邵明毫不犹豫地把姜绍良背起来，一路狂奔着，旁若无人地冲出了医院。

　　情况发生的太多突然，沈景行匆匆在桌子上留下几百块钱，跟着姜邵明一起跑出火锅店。

　　姜邵明一路背着姜绍良，早就慌了神，他不太熟悉附近的路，根本不知道哪里有医院。

　　沈景行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示意姜邵明赶紧坐上。

　　“师傅，麻烦去附近最近的医院，我哥他不太舒服！”

　　刚一上车，姜邵明便急匆匆吼道。

　　看着姜邵明着急的侧脸，沈景行心里五味杂陈。

　　这两兄弟的关系，比他想象中的复杂得多。

　　“嗡嗡——”

　　刚坐上车，沈景行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叶先青打来的。

　　沈景行接起电话，叶先青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沈哥，我现在能回去了吗？”

　　听到叶先青糯糯的声音，沈景行焦急的心情稍微舒缓片刻。

　　沈景行忖度片刻，把简要地当下的情况告诉叶先青，又问了师傅他们现在赶去的医院的地址，与叶先青约好在医院见面。

　　到了医院，姜绍良就被送去了急诊。

　　还好，姜绍良并无大碍，很快清醒过来。

　　姜邵明出了一身汗，眼见姜绍良终于醒了，他整个人都像是泄气了一般，面色苍白地紧紧抓住姜绍良的手。

　　“邵明……”姜绍良的声音沙哑，语气中也带着疲惫。

　　“哥，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姜邵明呢喃着，把头抵在姜绍良的手背上。

　　沈景行和叶先青就在一旁站着，沈景行拦住叶先青的肩膀，小声道：“我们先回去吧。”

　　叶先青点点头，两人一起向门外走去。

　　“沈哥！等一下！”

　　两人刚出病房，姜邵明小跑着追了过来：“等一下！”

　　看到姜邵明，叶先青还是不由得身体一僵，觉得有些尴尬和不适。

　　沈景行牵着叶先青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他有皱起眉头：“还有什么事吗？”

　　姜邵明的脸上汗水还未来得及擦掉，他讪讪地看了叶先青一眼，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就是想对先青道个歉……小叶，对……对不起。”

　　“我早就知道自己在做错事，却还是一错再错。我伤害了你，也伤害了我哥……”

　　姜邵明确实是嫉妒叶先青的，但是他心底真正想要的，不过是姜绍良的关心。

　　上次沈景行把他做的事情告诉姜绍良之后，姜绍良大发雷霆，因为怕他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每天亲自看管着他。

　　而后，姜邵明便更想再做些什么，引起姜绍良的注意，却没想到自己荒唐又幼稚的举动竟是让姜绍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方才姜绍良突然发病的时候，姜邵明心如刀绞，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彻底。

　　姜绍良痛苦的神情于他而言不是快感，而是最大的惩罚。

　　姜邵明朝着二人深鞠一躬：“我伤害了先青，不求你们原谅，等我哥的情绪稳定点之后，我会去警察局自首的。”

　　听到姜绍明的道歉，叶先青心里酸溜溜的。

　　曾经的事就像是一根带着倒刺的针扎进了他的内心，即使用力地拔了出来，也会留下深深地痕迹和永远的刺痛。

　　叶先青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悄悄扯扯沈景行的袖子。

　　沈景行沉默着，半晌才轻叹口气：“你先好好照顾你哥吧，这些事情，等你哥好了我们再算这些账。”

　　不是沈景行不想让姜邵明受到惩罚，叶先青受伤，沈景行比谁都难受，他不会轻易姑息姜邵明。

　　只是了解兄弟二人的复杂关系之后，沈景行想给他们一点时间。

　　叶先青轻轻点点头：“就按照沈哥说的吧，你先照顾姜导吧。”

　　沈景行伸手揉了揉叶先青的脑袋，低声道：“走吧。”

　　他抬眼看向还在弯着腰的姜绍明，留下一句：“好自为之。”

　　*

　　沈景行的车还停在刚才的火锅店门前，所以两人要打车先回去取车。

　　得到了姜邵明的道歉，叶先青依旧无法开心。一路上，他的目光紧跟着窗外不断逝去的行道树。

　　沈景行亦是心情凝重，两人谁都没多说话，只是坐在一起静静地陪着彼此。

　　下了出租，叶先青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姜导怎么会在这里？”

　　沈景行眉头皱了皱：“是我叫他来的。”

　　他本意确实是想借着姜绍良的来惩罚姜邵明的，但他错估了姜绍良与姜邵明之间的相处模式。

　　叶先青一眼就看出了沈景行在内疚，他心底“咯噔”一下，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他连忙摇摇头，主动牵住了沈景行的手，着急道：“沈哥你别自责，这事不怪你的，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私底下是这样。”

　　沈景行的表情依旧有些凝重，叶先青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其实邵明哥和姜导都很在意彼此的吧，也许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坦诚相对的机会。”

　　“嗯，”沈景行回想着，轻叹口气，“绍良三句话不离他弟弟，好几次都拜托我好好带邵明。”

　　也许正是因为他们都太在意彼此了，反而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再加上又缺少必要的沟通和交流，他们才会慢慢走到现在这步，甚至还伤及到了无辜的人。

　　叶先青握着沈景行的手又主动收紧了些，他的手软软的，包裹着沈景行的大手。

　　他眨巴眨巴眼睛，神情严肃地说：“所以沈哥，如果以后我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叶先青说这话带着转移话题的意图，沈景行自然能懂。

　　沈景行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会被叶先青安慰到，他轻笑了声，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揉一揉叶先青的脑袋：“知道了，你也是。”

　　叶先青咬着唇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接下来的一句话，他没好意思说。

　　只要是沈景行做的事情，他都不会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