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从没杀过人。

　　尽管知道这只是游戏, 但从郝莉莉胸口涌出的、温热的血液, 还是让他久违地感到了恐惧。

　　按住青年微微发抖的右手，严森冷静地松开餐刀, 而后任由郝莉莉跌落在地。

　　嗬嗬地喘着粗气，她挣扎着将目光投向顾青, 完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出卖自己，一山不容二虎, 按理来说，玛丽应该也是他的敌人才对。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像是猜出郝莉莉在想什么, 顾青冷笑, 目光依次从江宁等人的脸上扫过, “我只会留下最有用的那颗棋子。”

　　寒夜凄清、丧钟哀鸣, 经过这么一番变故, 玛丽身上那由两张符纸叠成的六芒星早已化作飞灰，她警惕地扑至甲板左方, 隐隐和顾青、玩家们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除了昏迷的管家和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孔良，这方甲板上居然汇聚了船上的所有活人。

　　深红的雪花仍在飘落，渐渐将游轮装点得犹如血洗一般，玛丽被子弹洞穿的太阳穴不断蠕动, 远远看去竟不再像方才那样狰狞。

　　没有哪一方主动出手, 所有人都害怕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先前不是还很嚣张吗？”戏谑地盯着阮桐手中的炮|筒, 顾青的左臂猛然一抬, “杀身之仇, 没齿难忘。”

　　“哗啦——”

　　月红如血，海水反常地随着顾青的动作掀起巨浪，无数皮肤青白的阴尸张牙舞爪地从船下爬出，从服装和肚子上的伤口来看，他们应该就是被玛丽享用过后的“残渣”。

　　——在遇到不合口味的食物时，她只会吃掉他们的内脏而已。

　　游轮上遇害的宾客太多，顾青每天偷几具尸体炼成阴尸，竟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操纵着手下上前扑咬，他自己则是谨慎地躲在安全地带。

　　而在顾青身旁，还有几名观众们无比熟悉的玩家守在他的周围，要不是受伤越重越难修补，钱小睿的尸体也不会被对方遗憾放过。

　　□□纵的阴尸智力低下四肢僵硬，除开断掉一臂的安妮，其余玩家都能相对轻松地闪过，可与人类不同的是，这些被顾青操纵的“提线木偶”不会累也不会疼。

　　只要头颅还在，它们就能按照主人的指令不断追逐。

　　更糟糕的是，有顾青的阴尸打头阵，本该畏惧所罗门封印的玛丽也变得蠢蠢欲动。

　　进退维谷，侧身闪过一名女性阴尸锋利的指甲，江宁估摸着甲板上尸体的数量，飞速地按下了核能手电筒的开关。

　　珍珠白色的走马灯再度浮现，所有阴尸的移速都因此变得迟缓，趁着这个机会，严森辗转腾挪手起刀落，很快便将周围的危险暂时扫清。

　　“扑通！”

　　“咕噜。”

　　伴随着尸体倒地和头颅滚落的声音，甲板上顿时弥漫着一股冲天的腐臭，严森扔掉已经卷刃的餐刀，青筋暴起的右臂更是在失控地打颤——

　　没有专业的武器辅助，斩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手电别停！”

　　意识到有江宁在阴尸们就会行动缓慢，走位风骚的阮桐高声提醒，随后又一脚将背对着自己的怪物踹进海里，从未见过如此局面的顾青念念有词，发出的指令却如石沉大海般得不到回应。

　　走马灯的时间有限，江宁只能一边清理阴尸、一边在心中掐算着重新开启手电筒的时间，这样亮点十足的操作，也让观众惊觉青年不仅仅只是个跟在严森身后的漂亮花瓶。

　　正面杀敌的能力不强，可江宁却将“辅助”这个词发挥到了极致。

　　弹药上膛，额头被阴尸抓破的阮桐难得被激出几分火气，她将炮筒抗在右肩，而后稳稳地按下系统设置的启动键：“不是要报仇吗？老娘今天就用同样的方式再宰你一次！”

　　管它什么玛丽和冠军，敢毁她如花似玉的脸蛋，这顾青真是上赶着找虐！

　　“砰！”

　　伴随着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杜明月”的身体顿时被炸成许多焦黑的碎块，感觉到圣玛丽号因此一晃，艰难维持平衡的安妮瞥了阮桐一眼：“你悠着点！”

　　要是对方再像上次那样启动超载模式，他们这一船人都得陪阴尸们下海喂鱼。

　　“顾青还没死。”

　　语速飞快地提醒，江宁发现船上的阴尸们并没有停止移动的意思，利用手电筒的白光四处乱晃，他忽地在眼角余光处捕捉到一缕黑烟。

　　“严哥！”

　　默契十足地转身，严森挥手将缠有符纸的勺子丢向顾青，然而那黑烟的速度实在太快，还没等符纸靠近黏上对方，仰躺在地的郝莉莉就唰地一下睁开了眼。

　　抬手抓住身边人的脚腕，他猛地用力将对方丢向玛丽。

　　是安妮。

　　因为受伤行动不便，他并没有离原本战斗的位置太远，来不及动用眉笔，安妮腾空越过迟缓的阴尸，随后轻飘飘地被玛丽一掌穿心。

　　殷红的血液洋洋洒下，逐渐和飘零的雪花融为一体，安妮用尽全身的力气调整表情，并没有像先前的玩家们死得那样狰狞。

　　好歹是保住了美妆博主最后的体面。

　　习惯性地在心中吐槽，安妮合上愈发沉重的眼皮，隐约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渺杳钟鸣。

　　来不及为同伴的淘汰悲伤，严森左臂前伸，很快便将江宁拉离了危险的区域，一把把将身上的餐刀拔出，顾青噙着怪笑，学着郝莉莉地样子对阮桐抬起右手——

　　经过这几日来的研究，他确信对方操纵植物的能力只是来源于一枚袖扣。

　　一枚已经被他握在手心的袖扣。

　　然而，事情并没有朝着顾青所期待的方向发展，阮桐条件反射地就地一滚，随即才发觉这恶鬼竟然只是在虚张声势地唬人。

　　捕捉到顾青脸上转瞬即逝的错愕，沉浸在游戏氛围中的江宁不禁有一瞬间的跳戏。

　　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起身，同样猜到真相的阮桐指着顾青的鼻子嘲笑：“傻了吧！那东西只有我们这种人才能用！”

　　就算玩家的尸体被保留修补，他身为NPC的顾青也不可能使用他们身上的道具。

　　也亏得顾青不喜欢对男人附身，江宁等人才能迎来这天大的转机。

　　说时迟那时快，知道专属道具不能被他人使用的规则，严森掏出新餐刀欺身上前，直接将顾青捅了个对穿。

　　两臂隆起并不夸张的肌肉，严森双手发力，下一秒、郝莉莉的尸体便被丢进了海里。

　　“别让他找到机会附身！”

　　安静享用着属于安妮的心脏，穿着公主裙的玛丽优雅端坐，好似在欣赏一出绝妙的戏剧，看清每个猎物的套路和弱点，她瞳孔竖起，紧紧地盯住黑发青年握着的手电。

　　那个东西，她好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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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宁：只要不杀人，给你就给你。

　　严森：想抢我媳妇的东西，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