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砂娘不是方舒, 她只是用了这个账号而已。

　　原本用这个账号的是那个被韩暮云救下的女孩，事后女孩被灵翼告知, 为更好地将韩暮云藏匿起来, 避免制造任何可能引来流量的事件，她被救的事也便不能在任何媒体上公开。

　　女孩起初与灵翼争论, 极力维护韩暮云, 而到后来她发现自己的力量，根本无力扭转灵翼放弃韩暮云的决定，所以妥协下来, 向灵翼保证这件事会在记忆力抹杀，赶往国外留学。

　　猫砂在离开时, 联系了灵翼派来负责与自己交涉的方式, 将“猫砂”这个账号交给方舒, 心灰意冷地表示：“若我还是猫砂，这件事的发展方向绝对不会如你们所愿, 现在猫砂没了, 你们可以肆意妄为了。”

　　从此以后, 方舒接替女孩成为了这个账号的主人, 其实也只是心中有愧罢了。

　　“所以那天见面会后来到场的粉丝，都是你在努力吗？”苏絮不禁问。

　　方舒用指尖摩挲着手中透亮的红酒杯，举起来喝了一口，没有回答苏絮的问题，却也是回答了苏絮的问题。

　　她对红酒好像有一种痴迷的贪恋，便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可见她将酒生硬下咽的时候，好像也是酒量浅薄的人。

　　方舒已经有点晕了，但她想维持着自己在外人面前的形象，让自己不过失态，但那句藏在自己心底很久都已经落满灰尘的话，还是借着微醺说了出口：“我欠他那么多年，我想还他。”

　　她对他是没有爱意的，却和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那样，成为方舒不得不在意的事。

　　方舒仍然记得韩暮云九死一生地被送进医院，也记得手术室外那骇人的红灯一直亮着，当她看到那道疤痕时她甚至都在想：这个男人究竟靠着什么，能与这道疤共存共生。

　　她将鲜花摆在病床的床头，告诉男人这是代表老板送过来的，韩暮云则一直盯着窗外，看着忽而飘来的云，在暮色下渐行渐远，想起这些年做过的傻事。

　　怎么能这么傻？

　　韩暮云确信自己无法像以前那样执迷下去了，但如果出现那么一个女孩，能够把他当做光，他便可以将她当做命。

　　这大概就是韩暮云爱上苏絮的原因吧。

　　“你不用还，”苏絮缓缓对方舒说着，“你歉疚，也与他再无关联，我不管他以前的人生有多么不圆满，爱得有多辛苦，以后不会了，只要我苏絮活着一天，我决不会允许我的爱人再去经历这个世界不好的一面。”

　　这句话，随着苏絮说出，也一笔一划地刻在了她的心脏。

　　我会用命护他，说到做到。

　　*

　　方舒离开后的很多天里，韩暮云一直用微信缠着苏絮问那天这俩人都说了些什么。

　　那女人什么都敢做，必然什么都敢说的吧？

　　男人总是这样，将以前的情史藏着掖着，主要还是怕苏絮会乱想。

　　苏絮当然也知道韩暮云为什么要如此频繁的问，时不时还会吓他一下：“你这么紧张，是不是你和她有过什么？”

　　韩暮云赶紧解释：“绝对没有！！！”

　　他倒是想要像某些小说和影视作品中的男主一样，对这件事沉稳淡定，故作一副冷漠脸看到世人对他的态度。

　　可那个人是苏絮啊，他不想让苏絮对自己的信任体系就此崩塌，好像经历那夜浴缸温热后，最患得患失的就是自己，真是奇怪。

　　苏絮看着微信偷乐，一旁的叶思缘凑过来：“你笑什么呢？”

　　发现叶思缘眼神瞟过来的苏絮慌忙拿开自己的手机，撒了个谎：“就是个沙雕段子。”

　　“什么段子？”这姐咋还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苏絮以最快的速度，随意在脑海中的《韩暮云冷笑话合集》抽选出一条：“一天两个人去了无人区，那里会变成什么地方？”

　　“修罗场？”叶思缘试探地回答。

　　“无众区。”

　　“……”

　　果然，我以前还以为是自己笑点高，现在确定了，哥哥你的笑话只能逗笑你自己。

　　被方舒通知剧组即将迎来探班日后，苏絮就收到了沈露盈的通知：“絮絮，灵翼的方总找我让你帮忙，在探班日的时候充当一下粉头，就像上次见面会一样，已经和剧组方面打过招呼了。”

　　“啊？老板我要负责安静啊。”

　　“你认为安静现在有会去探班的粉丝吗？”

　　安静向苏絮表示：沈露盈说的有道理，热搜事件发生前，因《巅峰》宣传而引来的粉丝和自己原有粉丝加在一起也没有突破四位数，虽然后来凭借热搜火了一把，但基本上没有还刚粉上就来探班的，除非他们是想来南方过冬天。

　　说着，安静不堪南方冬天的魔法寒冷，又向宾馆前台要了一床棉被。

　　苏絮开始准备探班的事，由于灵翼仍然想把韩暮云的曝光度降到最低，所以这次探班并没有同时安排上媒体采访，只是单纯地让粉丝见一下韩暮云，苏絮所负责的粉丝方面也就简单了很多，无非就是确定应援人数及方式，在后援会群里稍微统计一下就结束了。

　　但苏絮最紧张的还是探班当天。

　　《巅峰》剧组的保密性与现场管理，完美继承了总制片张永波的随意风格，看上去极其松散且无秩序，苏絮知道了韩暮云的伤疤由来后，便开始忧心忡忡起来，惧怕会有意外再次发生。

　　所以这几天苏絮每当到现场的时候总要四处查看一眼，并翻看由剧组统筹提供的后面几天的场次，摇臂会不会突然砸下来，有没有涉及到尖锐的地面道具，诸如此类，苏絮能想到的都想到了。

　　她就是在神经紧绷的状态下，迎来了对韩暮云来说久违的粉丝探班。

　　*

　　探班那天戏份较空，也刚好是外场戏，苏絮谎称自己买了探班当天的机票，和其他二十九个粉丝错开，为的是不让自己身上有任何“早就身在剧组”的迹象。

　　二十九个粉丝中多数是大学生，毕竟社畜上班族翘班并不是很方便，而高中生也即将迎来期末考试。但即便这样，身为正处于水深火热中的高三生猫爪还是不顾一切地前来鹿城。

　　一开始苏絮是怎么也不愿让猫爪耽误学业的，但这个小姑娘却以家乡与鹿城仅隔四百来公里的理由，执意要见韩暮云。

　　“你以为四百公里很近吗？”

　　“电视里还有八百里射杀一个鬼子呢，八百里刚好四百公里，枪都能打到的地方我怎么就不能去？”

　　那……好吧，苏絮根本拗不过她。

　　不过好在猫爪来了，在苏絮尚未到场的时间内，猫爪努力地发挥着自己后援会管理层的作用，配合剧组工作人员暂时维持秩序，在一处蓝顶简易棚下整理着应援物品。

　　苏絮为了让自己看着像刚下飞机，穿着原定好的应援衣，并背了个小书包匆匆赶往现场。

　　粉丝们整理好应援物品，是送给韩暮云以及剧组工作人员的透明食品盒，盒内分格明晰，一边装着切成一样大小的水果，另一边则是各样的坚果，看来粉丝们还是比较担心韩暮云的好身材再次消失，不然也不会只准备如此健康的食品，连他最爱的膨化食品都没带一份。

　　猫爪看到远处一个女孩向简易棚走来，便挥起手来：“二绵！我们在这儿！”毕竟对于猫爪来说，苏絮太好认了，身型高挑，皮肤白到被冬日暖阳映得反光，准是她没错了。

　　苏絮重心向前跑了过来，猫爪一下子扑向她：“好久不见哇！”

　　被猫爪热情拥抱搞蒙的苏絮抱着这个软乎乎的女孩，愣愣地回应道：“是啊，好久不见。”

　　猫爪没有松开拥抱，而是将嘴偷偷凑到苏絮的耳边，将声线降到最低，语调严肃说道：“放心，只要我们相互配合，是绝对没人会发现你的真实身份的。”

　　这是由战争剧改为谍战剧了吗？

　　猫爪抱了好久才松开手，苏絮甚至怀疑这姑娘是在这里站得有些冷，故意到自己身上来取暖。

　　“你一直戴着这个项链啊？”猫爪看到苏絮脖颈处带着的心跳项链，既惊喜又意外。

　　苏絮垂下头用手摸了摸项链，才知这个项链已经陪了自己好几个月，始终不舍得把它摘下。

　　她不禁抬眸看向猫爪的脖子上，挂着一根红线，红线深入领口，苏絮也猜不到那究竟是什么。

　　猫爪看出了苏絮在疑惑什么，直接将红线从衣服内取出，挂着一道被折叠成三角形的黄符：“是我爸逼我戴上的，说是在孔庙求来的，高考时会有祈福加成，本来是想要换大猫送的项链，但仔细一想，如果让他在这符上签个名，加成岂不是更强吗？”

　　如果真签了名，孔夫子大概会带着一众徒子徒孙入梦来揍韩暮云的吧？

　　也许是怕探班的粉丝等急，韩暮云如有神助，几乎每一场都是一条过，提早地完成了今天的全部戏份，和剧组人员道谢后，便快步赶来粉丝面前。

　　看着韩暮云远离了摇臂、机器以及各种道具，苏絮心里不禁踏实了许多，这样估计就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了吧？

　　“让你们久等了。”

　　韩暮云话语里透着独特的温柔，让粉丝们分外激动，说着一切关心的话：如“不耽误哥哥工作就好”、“只要能够看见你，我们等多久都可以”、“哥哥最棒”等等，杂七杂八的话汇聚起来让苏絮感觉耳膜都是震得，她不由得抬头看向简易棚，还真的担心它忽然塌下来。

　　和粉丝东扯西扯，互动完毕，韩暮云的粉丝探班便在基本无恙的状态下顺利完结，既没有意外发生，又没有身份暴露，苏絮心中的大石总算可以落地。

　　粉丝纷纷撤出尚未走远，不停地回身，和韩暮云挥手告别，苏絮身为粉头负责检查简易棚内还有没有被遗落的应援物品，并将它们全部塞进书包，打算一会儿再赶上猫爪她们。

　　她装好一切，将背包闭合，转身将要走出简易棚，心中忽然感到一丝不安，她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简易棚的支架咔咔作响，瞬间塌下。

　　就在这时，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将她抱住，一起躲开了简易棚的倒塌，并在落地时及时转身，用自己的背部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坚硬无比的水泥地面，而苏絮则被他的身体包裹起来，护得周全。

　　“你有没有受伤？”

　　“没……只是……”

　　苏絮还是很惊慌：“只是什么？”

　　韩暮云抿着嘴，将话咽了下去，但眼神已经告诉了苏絮：

　　只是，她们都在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