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仪上一一闪过照片，记录着一个圆润可爱的小婴儿长成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再慢慢成长为表情淡定的少年，最后蜕变成斯文俊朗的青年。

　　陈诺看着投影仪上不断变换的曾经的自己，惊诧与感动交融在心间——这里面有很多照片言瑾是不可能有的，都是他妈妈给他拍的。

　　原因只可能有那一个。

　　他不知道言瑾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备这件事，也不知道又是在什么时候，他妈妈和言瑾站在了一个阵营。

　　“小瑾这孩子虽然挺好，但是整天没个正型，不太适合过日子。”在上高中时，妈妈就曾经这样跟陈诺说过，那时她已经察觉到了他对言瑾的喜欢，也察觉到了言瑾对他的漠然。

　　妈妈不止一次这样从侧面暗示他们不适合，但陈诺一根筋，认准了的人不撞到头破血流不愿意轻言放弃。

　　“咳，把大家请来这里是想让各位同学帮我见证，我言瑾，今天要在这里向我的心上人陈诺求婚。”

　　讲台上言瑾身姿挺拔眉眼含笑，一向散漫的脸上此时也满是郑重，“我没读过太多书，本质上是个草包，不懂得制造浪漫与惊喜，在从前的日子里也让你伤心过很多次，以后的日子可能还会做让你失望的事。”

　　他的声音微低，染上了一层伤感，但转瞬眼神中又盈满了坚毅与决心，“但是我会一直努力，努力地跟上你的步伐，努力地学习如何更好地去爱你。”

　　他的眼睛直直地落在陈诺身上，手指滚动，PPT上的照片继续展示——一张张是他们从小到大的一些合照，不多，但每一张里言瑾的表情都很臭，仿佛在他旁边浅笑的陈诺是什么危险病毒他恨不得早点远离。

　　“在家里找到这些老照片时，我才意识到曾经的我一直在漠视、践踏你对我的好，我太过傲慢无知，以为你对我那样体贴照顾是理所当然，我为我曾经的轻狂无礼向你道歉。”

　　言瑾低沉磁性的声音在阶梯教室回荡，他没有刻意煽情，但话语里饱含的深切情绪却很让人动容，现场一片寂静，不时有人看向陈诺所在的方向。

　　“下面是我用拙劣的ps技术p的几张照片，是我万分期待的、属于你我的以后的生活，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牵手走过未来的时间，用相机记录下真实的这些瞬间。”

　　投影仪上是一张张可以称得上鬼畜的照片，拼接痕迹明显，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甚至是白发苍苍的“陈诺”和“言瑾”，他们携手站在一起，画面莫名地诡异。

　　原本深情真切的告白现场顿时变得滑稽好笑，窸窣的笑声响起，让台上的言瑾有些尴尬——

　　最重要的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呢，气氛怎么突然不对劲了？

　　他清了清嗓子，等待现场安静下来，朝着陈诺在的方向一步步走近。

　　陈诺的心因为他之前的话本就跳得厉害，眼眶也微微发热，视线仿佛蒙了一层薄雾，他眨了眨眼，看到言瑾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识趣的同学早已腾开了地方，让言瑾尽情表演。

　　言瑾单膝跪地，从西装裤兜里掏出一枚带有暗纹的黑色盒子，上面有某奢侈品的logo。

　　他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简约又不失精致的钻戒，深情无比地说：“陈诺，你愿意和我结婚吗？我想和你谈一辈子的恋爱，每天都过情人节。”

　　围观的同学忍不住兴奋起哄嗷嗷尖叫，催促着让陈诺答应。

　　言瑾灼热的目光让陈诺有些目眩，手忍不住按住了胸口，那里砰砰砰直跳的心一点也不听话。

　　他脑海中如放电影一般闪现这么多年他追逐言瑾的情形——

　　言瑾一直在前面大步走着、头也不回，而他则一步步紧跟着他，无数次假装不经意地和他偶遇，无数次假装顺便给他带吃的和饮料，无数次假装不在意实则很失落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你，不愿意吗？”等了一会儿，四周起哄的声音都变得没那么有底气，言瑾也变得不确定紧张起来，急急地问：“还是说我这样做还是不够诚意？”

　　回忆与眼前的现实融合，一股巨大的喜悦冲击了陈诺的理智，他点了点头，眼里的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那滴泪砸在钻戒上，溅起轻微的水花转瞬消失于地面。

　　他朝言瑾伸出了手。

　　言瑾小心翼翼又虔诚无比地给陈诺戴上了戒指，像是盖章一样，他低头亲吻了那根手指，仰头笑眯眯地看着陈诺，声音里满是欢喜：“现在，你是我的了。”

　　周围爆发出热闹的欢呼声，临时被言瑾请来的各路同学吃到了超大份的皇家狗粮。

　　告别了看热闹的人群，陈诺坐上了言瑾的车——鉴于他最近表现良好，言家车库里的车又重新对他开放使用。

　　陈诺刚坐在副驾驶，言瑾就凑过来要给他系安全带，“我来我来，这是我第一次给老婆身份的小诺诺系安全带。”说着他还拿出手机自拍了一张，镜头中陈诺的表情有些怔愣，言瑾的笑容却非常灿烂。

　　“……至于么？”陈诺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说服的学校老师，他们怎么会同意你用阶梯教室胡来？”

　　“至于至于当然至于，以后和你相处的每一天我都要好好体会并留下纪念。”言瑾一本正经地说，轻皱着眉头，“你怎么能说是胡来呢？跟你求婚是多隆重严肃的事儿啊！我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陈诺：“……老师们怎么会同意你用阶梯教室做正事的？”

　　言瑾很是得意，“我用爱和诚意感化了老师。”

　　陈诺翻了个白眼，“说人话。”

　　“我给老师带了礼物并好声好气地求了很久他老人家才答应的。”言瑾顿了顿，“不过你们学校校风真不错啊，老师答应了我，礼物死活都不愿意收，就说了句话。”说完他看了眼陈诺，意思很明显地在等他来问。

　　陈诺心里暗暗好笑，却也很配合，“老师说了什么？”

　　“老师说呀，祝我们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陈诺敛眸低笑嘴角忍不住上扬，他伸手摸了摸言瑾的脸，温声道：“我们会的。”

　　言瑾一直在傻乐，开心得像个孩子。

　　*

　　临近春节，谢公馆里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婚礼的事情基本上都准备完毕，婚礼的帖子也给亲朋好友送过，周蕴忙活了完这事儿又开始忙春节的事宜。虽然谢老爷子多次强调不用铺张浪费，他不喜欢太热闹，但周蕴心里清楚，老爷子这是口不对心，前阵子老朋友走了他都消沉难过了那么久，平时也离不开那些朋友，怎么可能喜欢过一个平淡寂寞的新年呢？

　　于是，背着老爷子，公馆上下都在为过一个热闹祥和的新年准备着。

　　这些琐事自然用不着宋页和谢玄操心，谢玄现在生活的重心全部围着宋页转，恨不能把宋页直接捆在床上，小心又殷切地伺候着他的吃喝拉撒。

　　宋页感动中又夹杂着很多无奈，“玄哥，我又不是残废了，你用不着这样。”

　　谢玄在一旁和手中的柚子皮做斗争，说道：“我怎么了？我不就是给你剥个柚子吗？这个不过分吧？”

　　宋页：“……”这个是不过分，那之前的端牛奶帮洗手甚至要抱他去厕所的事呢？！

　　不过他也没继续这个话题，伸脚勾了勾谢玄的小臂，“先别剥了，擦擦手我们一起躺一会儿。”

　　说到躺，谢玄的身体微微僵硬，他把椅子往后退了退，轻声拒绝：“我不累。”

　　宋页眨了眨眼，漆黑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受伤，“玄哥是嫌弃我？”脑门上很快被弹了一记。

　　谢玄被他给气笑了，捏了捏他的鼻子，恨恨道：“没良心的，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宋页不依不饶，“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躺一起？”嘴巴上被咬了一口，属于玄哥的气息瞬间扑来。

　　“我不和你躺一起，原因你不知道？嗯？”谢玄吻了下宋页的唇，叹息道：“挑火容易，灭火难。”

　　宋页勾住他的脖子吃吃地笑，引诱他，“唔，我来帮你？”

　　谢玄低垂着眸子紧盯着他，眼神里的渴望不言而喻，喑哑道：“怎么帮？”

　　宋页没有说话，笑着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巴，修长的手指还伸了进去，做出让人无限遐想的动作。

　　谢玄的气息微微加重，他的吻重而浓地落下来，模糊不清地声音逸出——

　　“你在找死。”

　　……

　　终于结束后，宋页脸色不太好看地在洗漱台前漱口，在吐出第十次水之后，口腔里的那股味道才淡了些。

　　谢玄自知理亏，贤惠又狗腿地在他身后给他揉肩，“辛苦了老婆，要不要吃点水果？”

　　宋页在镜子中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有什么味道很重的水果吗？以毒攻毒。”

　　谢玄不确定地问：“榴莲？”

　　宋页：“……去给我买。”

　　“收到！”谢玄风一样地冲了出去。

　　于是下午宋页的房间里又充斥着浓郁的榴莲味儿，和残存的那啥混合在一起，嗯……味道非常诡异。

　　宋页待了一会儿实在忍受不了就去了花园里散步，“贴身保镖”谢玄自然是紧紧跟着。

　　老爷子对花园用了很多心思，一年四季花园里都有鲜花盛开，绿叶植物随风飘荡，给阴沉灰暗的冬天增添了几分鲜亮的色彩。

　　走到一片荷花池边时，宋页坐在了凉亭的长椅上，凋零的荷花头栽进平静无波的池塘里，枯茎孤零零地立在水中，偶尔有小飞虫划过水面，激起浅浅的波纹，慢慢荡漾到池边。

　　“马上就过年了，玄哥你有什么想要的新年礼物吗？”宋页靠在谢玄肩膀上，懒洋洋地盯着远处的飞鸟发呆。

　　谢玄低笑，亲了亲他的额头，“想要的礼物你已经送给我了。”

　　宋页转头看他，看懂了他眼眸中的笑意与满足，他的手不自觉地放在了腹部，那里已经孕育了属于他们的最佳新年礼物。

　　“不如明天我们全家一起去拍写真？”宋页提议，最近很流行节日拍写真，温馨又有纪念意义。

　　谢玄很是爽快，“好，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宋页突然坏笑，“那如果我想让你拍一些奇怪的照片呢？”

　　谢玄挑眉，“比如？”

　　宋页大笑，“比如不穿衣服或者穿特殊的衣服。”

　　谢玄也笑，“如果是你当摄影师，我很乐意。”

　　宋页愣住，诶？玄哥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