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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果酱果酱 18547字 2022-12-28

  庆续三十五年春, 启新女学终于又重新开学了,在开学典礼上, 薛慕被请上台去做演讲。

  她内心无限感慨, 不由想起七年前刚刚入学那天,也是一样要举行开学典礼, 不同的是自己已经从听众变成了演讲者。薛慕清清嗓子道:“恭喜诸位成为启新女学战后的第一批学生。套话我不多说,我先问诸位一个问题, 我国有两万万名女同胞, 诸位可知能够来学堂读书的有多少人?”

  薛慕停顿了一下,见台下并无人回答, 便接着讲道:“我不久前统计过, 全国不过千人罢了。虽然这个数据比七年前涨了很多, 但我国能接受正规教育的女子还是太少了。所以我说, 在座的诸位都是女界中的幸运儿,要格外珍惜受教育的机会。”

  薛慕的演讲很快吸引了学生们的注意,原本还有人交头接耳, 现在大家都安静下来。

  薛慕稍稍提高了声音道:“身为女子,想要在学业上有所成就,必须要付出比男子多几倍的努力。我曾经在务本女学学习,入学时有近百名学生, 后来有人因功课艰深无法坚持, 有人因成亲而退学,最后顺利毕业的还不到一半。我希望大家遇到困难想要退缩的时候,想想自己的初心, 想想自己的理想。男女平权如今已经成为世界潮流,但诸位想过没有,若是女子没有接受教育,就无法谋职业求自立,又怎么可能争取到自己应得的权利?”

  薛慕见台下的女学生纷纷陷入沉思,停一停继续道:“庚子战乱后,中国的国势已经衰弱到极点,诸位虽身为女子,亦有拯救中国的责任。欲新中国,必先新教育,欲先新教育,必先倡女学。当初我刚加入本女学的时候,有位先生对我说过一句话我印象很深,今天我一字不改送给大家:我国前途绝大之希望,实托命于诸位之身。原诸位勿为浮华所染,一心向学,莫要辜负这大好青春;愿日后中国的罗兰夫人、批茶女士,皆出于诸位当中。”

  薛慕话音刚落,台下立即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她无意间撇过去,礼堂门口一道修长的身影映入眼帘,他就那样含笑望着她,和众人一起鼓起掌来。

  她的心跳猛然加速,强自镇定地走下台,热情的学生们随即将她包围,纷纷向她问各种问题。

  “校长,我听过您正计划在全国各省创办女学,此事确实吗?”

  “校长也欣赏罗兰夫人与批茶女士吗?为什么我们中国没有这样的人物呢?”

  薛慕只好耐下心来为她们一一解答,纵使和他相隔很远,她却觉得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停留。好不容易打发了那批学生,空空荡荡的礼堂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快步向她走来,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将她揽入怀中。他身上的雪茄气味让人安心,原来这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他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很高兴,当年遇到的那个小姑娘,终于长大了。”

  二人就这样依偎了许久,薛慕这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齐云笑笑道:“昨天夜里。本想连夜去找你的,可是刚下火车的样子实在邋遢,怕吓到你,所以就拖到今天了。”

  “你算是正式毕业了吗,还走不走了?”

  齐云笑笑道:“这次再也不走了。我怕你再像上次那样掉眼泪。”

  薛慕红着脸啐了一口。上次齐云从上海回日本,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送行,谁知他刚一离开,眼泪便控制不住地掉下来。她以为此事无人知晓,没想还是被他看见了。

  齐云低声道:“上次看到你那个样子,我心里也很难过。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离别了。”

  二人又低语了一阵,齐云突然笑道:“我差点忘了,今天找你来,是要守约践诺的。”

  薛慕诧异道:“要守什么约?”

  齐云敲敲她的脑袋道:“你的记性真不好,忘了我们碧云寺樱花之约了。眼下这个季节,正是樱花开得正好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西山吧。”

  薛慕迟疑道:“已经是下午了,现在去西山,怕是晚上赶不回来吧。”

  齐云笑道:“不要紧,西直门要七点钟才关城门,我们坐马车快些走,是来得及的。你放心,这条路我走过很多次了。”

  薛慕见他如此笃定,便也就信了。齐云已经提前备下了马车,二人坐车很快出了西直门,但见远远近近一片新碧之色。因马车走得很快,和暖的风拂到面上,夹杂的青草的香气,让人的心情也变得爽快起来。

  马车在香山脚下停下来,二人携手并肩缓缓向上爬去。山路上的桃花都开败了,却还有那一丛丛野花幽媚动人。草里的小蚱蜢、小黄蝴蝶迎着风势,在日光里乱飞。薛慕笑道:“好些日子没到城外来,差一点就错过了西山春色。”

  齐云笑道:“那以后我们每个月来一次好不好。”二人说话间爬到半山腰,这个地方,是一条小路,并没有人来往,只有风吹着树叶子的声音,沙沙地一阵阵过去。薛慕向山脚望下去,近处是山岗,远处是一片平原,平原中烟雾沉沉里有模糊的街市影子,那就是北京城了。她突然叹了口气道:“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

  齐云亦走上前来,拍拍她的肩膀道:“我们正当青春,正该用心国事,克复神州,又何必在这里楚囚相泣呢。”

  薛慕点点头道:“是我失言了,不该做此颓废语。只是朝廷……”

  薛慕话还没说完,却被齐云打断道:“叫你出来本来是散心的,今日我们不谈国事。”他见薛慕一只手撑在石头上,随手一摸却是冰凉。便又携起她的手道:“如今天气渐渐和暖,你的手怎么那样凉?我们还是别在这里吹风了,赶紧向上爬暖和一下吧。”

  薛慕笑道:“我这手是让石头冰得发凉,其实身上并不冷。你也太小心了。”

  齐云这才放开她的手,从身上取出一对镯子递给她:“这是我母亲的遗物,也是我最珍视的东西,如今送给你吧。”

  薛慕见他如此郑重其事,便也不再推辞收了下来。那是一对细锁链翡翠片软金镯,她小心地带在手腕上,笑着问他:“好不好看?”

  齐云笑道:“很衬你。我以为金玉这类的东西,带在俗人身上便会显得俗气,带在美人身上便会益增其美。”

  薛慕的脸微微红了红,催促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爬山吧。”

  二人看完碧云寺的樱花,正打算下山,突然有人从东边出来招呼道:“逸飞,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薛慕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位西装革履的西洋人,齐云忙上前拉住他的手道:“原来是辛普森先生,我们好久不见。”见薛慕诧异,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在日本结识的报界朋友,如今在英国驻京使馆任职。我还特约他在《新民报》上发表文章呢。”

  辛普森笑问:“逸飞,这位美丽的小姐是谁,能和我介绍一下吗?”

  齐云看了薛慕一眼笑道:“这是我的新婚妻子。我们趁着周末一起来游山了。”

  薛慕瞪了齐云一眼,并没有出声反驳。辛普森为人热情,忙招呼道:“西山傍晚的风景最好看。我在这里有座别墅,二位若肯赏光,不妨在我那里用晚饭,顺便欣赏西山的暮色。”

  齐云转头看向薛慕,见她并没有直接反对,便笑道:“好久不见,我是很愿意到府上做客的,只是怕时间耽误多了,赶不进城。”

  辛普森笑道:“不要紧的,我这儿有好几幅床铺,是让逛山的朋友来住的。逸飞若赶不进城,就在山上住了,我们明天一起下山。若是嫌寒舍简陋,山下还有旅馆可以住下。”

  薛慕听他那样说,脸越发红了起来,齐云看了她一眼忙道:“不必不必,辛普森先生若留我们吃饭,就早一点,我们也就不客气了。”

  却不过辛普森的盛情,三人便一起向山顶爬去。约莫有半里之遥,到了一个山坡前,辛普森的别墅就在这里。

  齐云扶着薛慕上了几层台阶,两面绿油油的铁纱们映入眼帘,早有用人上前将门打开。楼前的小院异常宽敞,临近悬崖有一座小小的花圃,当中摆着一副石桌凳,桌上摆着几盆牡丹和山茶花,非常雅致。

  辛普森招呼他们在这里坐下,便一迭声吩咐厨子备饭。只是山上办东西,无论预备得怎样齐备,究竟不及城里那样便当。等到晚饭做好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辛普森早年在中国生活,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国通,非常了解当代中国青年的想法。他和薛慕聊了几句,见她是个受过教育的新女性,当下非常欢喜,三个人越谈越投机,不知不觉间,便又混过了半个时辰。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了,山顶上这半边山光逐渐黯淡下来,苍松翠柏亦做幽碧之色。从月台向下望去,山下一带平原全都笼罩在一片斜阳暮霭中。齐云不由对薛慕道:“这斜阳暮景,实在要到山顶上才能看出好处来。天高气清、驰目聘怀,真的令人胸襟开阔,有出世之想。”

  辛普森笑道:“逸飞是洒脱人,一向主张以出世之心,做入世的事业的。二位闲暇时,不妨多来西山逛逛,倒可以涤荡城中的俗尘。其实西山的月色最好,我诚心邀请二位在这里住一晚赏月。”

  齐云内心一动,犹豫着问薛慕:“辛普森先生如此盛情,我们似乎不该推辞,你觉得呢?”

  薛慕的心不由乱跳起来,半响方红了脸道:“也好。”

  三人又谈了一阵,辛普森笑道:“我去吩咐用人将客房收拾一下,二位可以到旁边的亭子里去看看,那里风景很好。”说完,笑着向齐云眨了下眼睛,便匆匆离去了。

  这个时候,天色越发晚了。一轮红日早已落向山后,站在亭子里向下望去,那一片平原已是暮色苍茫,田园屋宇已是失去了轮廓。又过了一会儿,万物都被黑暗笼罩。那月亮从东边升上来,一轮冰盘似的挂在山头。

  齐云悄悄走上前来握住薛慕的手道:“天也好晚了,这里风又大,仔细受了凉。我们还是回去休息吧。”

  薛慕脸越发红了,幸好齐云看不清她的颜色,过了一会才低声道:“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在这里赏月呢。”

  齐云轻笑道:“那我也在这里陪你。”

  薛慕越发觉得不自在,正要掉头离开时,却见佣人走上来道:“齐先生、齐太太,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二位可以回去休息了。”

  佣人见他二人无话,便主动在前面引路,薛慕只得跟着他向客房走去。用人打开二楼东侧的一扇房门让他们进去。薛慕一看,这件屋子的布置是完全西式的。有一张铜床,另外两张西式桌椅。临桌的两扇窗门洞开,正对着一列平山。一阵晚风悠悠吹来,令人精神为之一爽。

  用人将点心和茶水预备好后,便关上门出去了。薛慕坐在临窗的椅子上只是发愣。

  齐云道:“我们今天能在西山赏月,这也是意想不到的事。”

  薛慕低声道:“我就在这屋里,你再另找一间吧。”

  因薛慕侧着脸,齐云看不见她的脸色,于是走上前来问:“那为什么?”

  薛慕的脸像火烧一般,灯光下无论如何都遮挡不住,只得侧过身去用袖子遮住脸,齐云上前轻轻将她的手移开,微笑道:“我已经对辛普森先生说你是我的妻子。若吩咐用人再开一间房,反而不好。这张床让给你睡,我就在地上打地铺吧。”

  薛慕还未说话,他已是从衣柜里拿出备用的被褥在地毯上铺好,又去浴室匆匆洗漱完毕。笑着招呼薛慕道:“你一向爱干净,山上尘土多,快去洗一把脸吧。”

  薛慕在浴室洗完脸出来,见齐云已是躺在被子里,笑对她道:“时候不早了,早些睡吧。”

  他既然这样说,自己身为女子亦不能和他客气,薛慕只好关了灯,合衣躺在床上。她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却那里睡得着?

  过了不知多久,她听他低声问道:“你睡着了吗?”

  薛慕笑笑道:“我睡着了。”

  齐云亦笑问:“睡着了,你还会讲话?”

  薛慕低笑道:“我是说梦话呢。”她停了一停又问道:“你在地上睡,冷不冷?”

  齐云忙笑道:“山上是冷,这被褥有些薄呢。”

  薛慕沉默片刻,终是鼓起勇气道:“那你到床上来睡吧。”

  “哎。”齐云倒是从善如流,转眼间便上了床。薛慕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悄悄用被子盖上了头,却被他一把拉开,低头吻了上去。

  那个吻初时温柔,紧接着便带了几分急切和热烈,她听见他在耳边喃喃道:“阿慕,我实在想你的紧。”

  他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又急又密,她觉得自己渐渐要窒息,身上仿佛点燃了一把火,忍不住微微发抖起来。他心下爱怜万分,轻轻哄劝道:“别怕,别怕。”

  薛慕此时脑中一片混沌,他的呼吸急促地拂过她的耳畔,有一种奇异的酥痒,四处都是他的雪茄气息。直到他想进一步攻城略地,她才清醒过来,用力推开他:“不要,我还没准备好。”

  齐云一愣停了下来,他见她实在紧张得厉害,只得压下满腹情思安抚道:“是我莽撞了。不动你了,早些睡吧。” 说完往床边移了一些,侧过身子准备睡去。

  薛慕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沉默片刻道:“我不是嫌弃你,你离开的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想你。我只是,我只是……”

  “嫁给我好不好。”齐云打断她的话突然问。

  薛慕笑了:“好。”不知不觉间,她又靠近了他一些,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发丝蹭在他的脖子上,他觉得心上又痒了起来,无奈道:“你若再离得这么近,我可就管不住自己了。”

  薛慕吓了一跳,只好向床边移了移,此时她实在乏了,辗转了片刻,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齐云与薛慕下山回城,刚打算去报社布置一下工作,却见侍从匆匆走来道:“少爷,宫里来人了。”

  齐云一愣,他刚刚返京,没想到皇帝消息这样灵通。忙走出去迎接,竟是御前总管太监李明德亲自来了。

  李明德打小服侍皇帝的,当初变法失败皇帝被囚禁在西苑,他始终忠心耿耿不离左右,所以深得皇帝信赖。太后薨逝后,他的地位更是扶摇直上。齐云在梁继新府上见过李明德一次,忙上前问候道:“契阔多日,李总管一向可好?”

  李德明越发笑容可掬:“劳您惦记,我一切都好。您虽然不是朝臣,皇上却一直记挂着您,听说您从日本留学回来,十分高兴,这不请您立即入宫见驾呢。皇上还特地吩咐我叫上军机大臣,想必是要谈论大事呢。”

  齐云听他这样说,并不敢耽误,忙吩咐侍从备轿入宫。

  皇帝与先太后不同,不喜欢西苑和阳和园,一年倒有一大半时间住在宫中。他是在养心殿东暖阁召见齐云和军机大臣的。

  宫中殿阁采光一向不好,外间虽是阳春三月,室内却还是寒凉如冬,暖阁里特地加了三个红彤彤的大炭盆,寒气这才消散了些,君臣方能够从容议事。

  齐云入殿行礼毕,皇帝特地伸手虚扶了一下,露出笑容道:“刘光第在世时,经常向朕称赞你的大才。《新民报》办得很好,朕每天都看。朝廷初平大乱,百废俱兴,人才匮乏,你也该从幕后移到幕前,为拯救时局出一份力了。”

  齐云偷眼看向皇帝,御容清瘦,面色蜡黄,身上还穿着厚厚的夹袍,可见本元有亏。他停顿一下道:“皇上求治之心,如日月朗照。臣虽见识鄙陋,但陛下若有任使,臣必不敢推辞。”

  皇帝点头道:“套话不用多说,如今国势艰危,变法已经成了朝野上下的共识。朕听说你去日本是专门学习宪政,这宪政的利弊,你可为朕详细陈说。”

  齐云轻轻嗓子道:“皇上恕臣直言。在臣看来,推行宪政有百利而无一害。”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唯有刚入军机的梁继新含笑向齐云执意,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皇帝亦坐直了身子问:“此话怎讲?”

  齐云清了清嗓子道:“庚子战乱后,中国已经衰弱到极点。众人皆言要讲求武备,讲求实业,岂不知政体不变,□□不立、民智不开、民气不伸,武备实业终莫能兴。皇上,近日民心已与几年前大不相同。百姓慕外国之富,鄙中土之穷;见外兵之强,而疾官军之懦;乐海关之平允,怨厘局之刁难;羡租借之整肃,苦胥吏之骚扰。于是民从洋教,商挂洋旗,效法西洋的体制已是民心所向。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欲救中国残局,朝廷体制必须彻底改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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