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李知夏很久没做梦到学生时代的事了。

　　但是李知夏从宠物店回来后, 脑海里一直记着雾宁吃奶糖的模样。

　　入夜，李知夏梦到了年少的事。

　　A市二中高中部的教学楼呈梯形分布, 雾宁是高一八班的学生, 高一八班和高三一班两班级是邻居。

　　李知夏高二从宜城一中转过来，找关系, 插.进了高二一班重点班，升高三直接就是一班。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中午, 全体学生午休时间。

　　监管午休的是各班班主任, 李知夏没有午休习惯，经常以上厕所为理由, 溜出教室。

　　那天也是一样的借口。

　　李知夏走在没有人的走廊上, 初秋气候凉爽。

　　李知夏路过高一八班教室。

　　习惯性侧头。

　　午休时间, 教室把窗帘拉上, 平时李知夏看不到什么东西，只能看到玻璃上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但这次，不同。

　　雾宁座位靠窗。

　　有一角的窗帘没拉严实。

　　李知夏看到, 雾宁微低着头，短发轻散下来。

　　她正在偷吃大白兔奶糖，半截已经咬进嘴巴里，鼓起腮帮子咀嚼, 剩下的半截捏在手里。

　　李知夏鬼使神差, 走近窗边。

　　想伸手去把那散下来的短发帮她撩到耳后。

　　意志力压住了自己的小想法。

　　李知夏把双手背在身后，朝窗户里偷吃大白兔奶糖的雾宁吹了声口哨，笑着道：“偷吃, 小心我告老师。”

　　梦到这里就不清晰了。

　　李知夏忘了当年雾宁是怎么回他的，忘了当年雾宁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床边闹钟叮铃铃响。

　　打断了李知夏的梦。

　　梦醒了。

　　李知夏躺在床上，扭头，看着窗外。

　　昨晚入睡前没把窗帘拉严实，留着小块空隙，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外头的天气。

　　是和梦里一样的晴空万里。

　　——

　　雾宁九月一号要回宣城，大四开学。

　　留给李知夏的时间不多。

　　李知夏和剧组那边联系了，这两天正好在拍上次雾宁新加的那段剧情，周白这两天也在剧组探班。

　　折日不如撞日。

　　李知夏和雾宁对了时间，雾宁没什么事，李知夏就买了次日一早飞宣城的航班。

　　头等舱。

　　雾宁长这么大还没坐过头等舱。

　　感叹李知夏出手阔绰。

　　隔天一大早，雾宁和李知夏在机场贵宾室汇合，雾宁第一句话就是：“我、我等下把、把钱转、还给你。”

　　李知夏想也没想，拒绝：“不用。”

　　小邱在旁边，打哈哈：“雾宁大大，这点钱不算什么，这机票可不及您版权费的万分之一呢。”

　　雾宁把因为说话滑下来的口罩往鼻上拉了些，干干笑了两声。

　　三人都是全副武装的打扮。

　　李知夏这次去宣城的行程没在超某饭团APP上显示。

　　是私下的活动。

　　他们是最早一趟航班，距离登机检票还有半小时，雾宁在李知夏身边空位坐下。

　　小邱没调解气氛时，大家是安静相对无言。

　　李知夏低头刷手机。

　　雾宁也拿手机出来看。

　　雾宁出门时手机不小心掉地上，把钢化膜摔裂了。

　　手机屏幕上有几道裂痕，屏幕亮起后裂痕显得触目惊心。

　　雾宁没当回事，已经下单买新钢化膜了，等回来后再换。

　　但手机屏幕被李知夏看到了，李知夏皱眉，“手机怎么烂成这样？我不是给你版权费了？没钱换新的？”

　　雾宁被李知夏突然出声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手机屏幕反扣到桌上，结巴：“……是、是啊。”

　　但是手机一个小时前不是烂的。

　　李知夏眉头还皱着：“不够你花吗？”

　　小邱悄咪咪看看李知夏的表情，又悄咪咪看看雾宁的反应。

　　小邱不敢吱声。

　　“够的。”雾宁点头，又说：“但我还、还有、其他打算。”

　　李知夏声音沉了些，“要买哥哥代言的手机吗？”

　　小邱抿嘴。

　　雾宁，啊声：“哥哥？”

　　“你们粉丝不都是这么叫我？”李知夏拉下口罩，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往雾宁这边靠了些，问雾宁：“还是，其实不是我死忠粉？”

　　李知夏身上熟悉的青柠味飘了过来。

　　放以前，雾宁肯定心虚，但现在，雾宁已经连续在李知夏超话签到一周了，怎么说也是在努力当好一个死忠粉角色，雾宁往后缩了些，点头：“是、是、是粉。”

　　“又换新手机壳了？”李知夏垂下视线，看雾宁反扣的手机，手机壳和上次见到的又不是同一款，没有他的亲笔签名，他又问：“要我签名吗？”

　　一旁的小邱：“……”

　　雾宁把惹事的手机收起来，“会弄脏。”从包里外夹层拿出李知夏的单人照片。

　　雾宁早准备好了，想找李知夏签名：“您可以，签这里吗？”

　　李知夏和小邱看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是李知夏《不远》专辑的造型。

　　小邱惋惜地叹了口气，又是一个被老板颜值骗了的无知少女。

　　李知夏则是欣慰的叹了口气，还好还好，拿出来的不是他和陈颜明的双人合照。

　　——

　　一小时的飞行时间。

　　到宣城机场也才上午□□点。

　　宣城今天的天气和A市一样好。

　　李知夏先前联系了剧组，剧组有人开车到机场接他们。

　　只在宣城待三四天，没有什么行李，不用托运，三人从VIP通道直接出去。

　　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约定地点。

　　小邱让李知夏和雾宁稍等，自己先上前查看情况。

　　但不等小邱上前，驾驶座的司机就下来了，是个高个子的女生，穿着印着哆啦A梦图案的T恤，破洞牛仔裤，小白鞋，青春阳光。

　　女生朝雾宁他们这边挥手：“老大！这儿，快来！”

　　雾宁一看觉得这女生眼熟，小邱就回头说：“是白白姐来了。”

　　雾宁才想起来，这女生是那天下山给她送烧烤的那个。

　　李知夏往前走，“走吧。”

　　雾宁跟上。

　　上车，小邱坐副驾驶座，雾宁和李知夏做后排。

　　周白也上车，打火前，先把前头一袋大白兔奶糖递后排，“老大，你交代的东西。”

　　上车后李知夏和雾宁都把口罩和帽子摘了，周白这一回头递东西，看清雾宁的面容，周白心一咯噔：“这个人？你不是上次那个？那个导游？”

　　李知夏前天突然决定来剧组探班，大伙们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听孔经纪人说李知夏要带个熟人来看看剧组生活，大家虽然好奇是什么熟人好奇剧组生活？是圈外的人吗？和老板是什么关系？男的女的？但大家只是好奇想想，没敢多问什么。

　　可、可、可、可这个？

　　周白好奇死了！

　　这个不是上次那个跟车导游吗！

　　“你好，我是、雾宁。”雾宁礼貌朝对方打招呼。

　　空气中静了两秒。

　　这下换周白结巴了，“三、三、三、三蛋大大？我我我、我周白啊！”

　　周白长期负责联络雾宁，是知道零零零作者的真实姓名的。

　　周白很激动，雾宁脑袋飞速转动，把面前的人和电脑Q.Q上的聊天窗口组合一块，雾宁腼腆一笑：“是你呀、白姐、你好。”

　　周白：“您好您好，大大我们终于面基了。”

　　雾宁歪头又是一笑。

　　雾宁也是激动的。

　　但自己是个结巴，越激动，说话越不利索，只能朝对方微笑，表达自己的喜悦。

　　小邱拉了周白胳膊，示意周白快开车。

　　李知夏全程没说什么，拿起一整袋大白兔奶糖，从里头抓了一颗出来，递给雾宁。

　　雾宁道了声谢。

　　然后，就如李知夏梦里梦到的那样，雾宁撕开包装，先吃了半截，放在嘴里一侧咀嚼，腮帮子鼓了起来，另外半截捏在手里，微微低着头，前额刘海垂下来。

　　雾宁吃得很安静，没有吧唧嘴的不良习惯。

　　李知夏伸出手，把雾宁垂到眼前的刘海撩到耳后。

　　指腹微凉，若有若无，从雾宁皮肤上滑过。

　　雾宁咀嚼糖果的动作一顿。

　　瞪大眼，猛地回头去看李知夏。

　　嘴巴里的大白兔奶糖咕噜一声，囫囵吞枣下肚。

　　李知夏已经收回手，双手交叉，搭在腿上，目视前方，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

　　除了被李知夏放在腿上的一整袋大白兔奶糖，异常不同。

　　雾宁看看前排，前面还有周白和小邱。

　　雾宁把剩下的半截奶糖塞嘴里，没敢出声。

　　——

　　宣城有处小有名气的影视基地，一片都是近代人工建造的仿古建筑物，还有一处马场，算得上是个小型横店。

　　来宣城拍摄的剧组不少。

　　周白把剧组通行证放在挡风玻璃下，到了影视基地，从员工通道开车进去。

　　七拐八绕，周白才把车停到某临时搭的敞篷休息区门口。

　　雾宁跟着李知夏和小邱下车，周白去把车停到停车场。

　　周白一早去接机的事剧组人都知道，开工后大家都眼巴巴等着，想知道李知夏这位圈外朋友是什么人物。

　　所以当雾宁跟着李知夏进篷时，闹哄哄的篷里一下鸦雀无声。

　　几百双眼睛齐刷刷盯着雾宁看。

　　雾宁停下脚步，把脸上的口罩往上再拽了些，把自己遮得更严实，下意识往李知夏身后退了一步。

　　雾宁听到李知夏不耐烦啧了一声，“干什么呢，没活干吗？”

　　老板不爽，大伙们纷纷挺起腰板，人看到了，是个戴口罩看不清脸的女的，满足了好奇心，大伙们一哄而散，该干嘛干嘛去。

　　小邱对雾宁嘿嘿笑笑：“别介意啊，他们闹着玩的。”

　　雾宁只是一开始被吓到，并没多介意，忙点头：“嗯。”

　　——

　　早上的戏份不多，是配角们的戏，隔壁还有其他三个不同剧的剧组。

　　拍摄基地不大，大家都要用这块地拍，资源有限，下午才有主角们的重头戏。

　　李知夏带雾宁在剧组四周转了一圈。

　　雾宁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剧组生活，当年去横店也没那么近距离接触过，什么都好奇，连看到一群画好装在等戏份的群演，也要多看几眼。

　　有几个群演画了类似猪八戒的造型，排排坐在台阶上，颇为搞怪，雾宁停下脚步，问李知夏：“我、不能拍、拍照吧？”

　　雾宁记得这个群演角色，是她笔下的小猪妖们。

　　李知夏顺着雾宁的目光看去，唇上扬，朝坐台阶的那几个人说：“小风、小李，你们几个，摆个造型。”然后，和雾宁说：“拍吧。”

　　雾宁眼睛澄亮，赶紧掏出手机，把这副搞怪的画面拍了下来，拍完后，对配合拍照的员工道谢：“拍、拍好了，谢谢。”

　　那几个小猪妖们对雾宁很是客气：“老大的朋友，这么客气干嘛！”

　　……雾宁摸摸鼻梁，默默把口罩再拉严实点。

　　李知夏又带雾宁转了几个地方，临近中午时，李知夏带雾宁回休息区。

　　小邱已经按李知夏的安排，准备好了水果点心。

　　雾宁跟着李知夏找了个位置坐。

　　剧组的人都还在忙，休息区除了后勤外，没什么人。

　　李知夏拿手机，准备定午餐：“中午想吃什么？”

　　雾宁让李知夏别定：“我、我给咱们、咱们剧组、订了午餐。”说着看了下手机，“应该快、快到了。”

　　小邱还在旁边，听到这番话，看向自家老板。

　　自家老板显然没想到雾宁会这么做。

　　李知夏扯了下唇，语气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他们不知道你是原著作者，你这么做……”

　　不是白忙活了，没意义。

　　没人知道你的好。

　　“我是、是您……”但雾宁没有往这上面想，雾宁想到的是：“是您、朋友啊。”

　　李知夏带朋友来看剧组生活。

　　既然是朋友，那就不能给李知夏丢脸啊。

　　作者：愿温柔的人，都能被生活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