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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完)(捉虫)

菀津 16568字 2022-12-27

  看着余小晚身上披着旁人的斗篷, 时晟突然说不出的厌恶,伸手狠狠扯掉!

  斗篷一除,那被扯掉一截的小腿立时便露了出来。

  看着那森森的骨茬,时晟瞬间滞住。

  那明显带着獠牙撕扯痕迹的伤口, 一看便知是野兽所为。

  这附近临近皇城,根本没有山林野兽,那便只能是……野犬!

  时晟直勾勾地盯着那还在滴血的骨茬,扯着她衣襟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收紧。

  身下的余小晚恍惚间动了动, 刚刚扯斗篷被带掉的手,再度扒到了那门槛之上。

  他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她明明连眼都睁不开了,为何还要拼命往外爬?

  她想去哪儿?

  想逃走?

  昨夜那群冒充无杀门门人的人,费了那么大的工夫把她救走, 为何又把她放了回来?

  是想混淆他的视听, 让他无从判断?

  他抬了抬手, 眼前这贱妇,不仅背叛了她, 还害他马不停蹄追了一夜, 他本该一掌劈了她的, 可昨夜姚氏几人的话却不停的萦绕在脑海里,让他突然有些下不去手。

  他当然不是信了她们的胡言乱语, 他堂堂镇国大将军,是那般好糊弄的吗?!

  高德已经派人去查了, 那药玉手镯的真实来历, 他屋中凤尾松的盆土, 还有城郊王家村到底有没有那个叫秀娥的丫鬟。

  只要有一样儿不对,就可以推翻她们之前所说的一切!

  即便她们没有说谎,那珊瑚海棠钗的的确确是她的,也的的确确是在密室发现的,她背叛他盗走夜狼符是不争的事实,她若对他真心,又如何会盗走事关他身家性命的夜狼符?

  骗子!

  女人果然都不能信。

  那么情真意切地告白,全是假的!

  亏他当日见了那玄妙的心头字,竟信了她。

  真是愚蠢!

  时望归,你真是愚蠢!

  时晟越想越怒,抬掌便想劈了她!

  手已抬起,却见她嘴唇嗫嚅着,依稀在说着什么。

  他征战沙场多年,不知俘虏过多少犯人,也不知拷问过多少铁汉,深知人之将死,总会无意识地吐露内心深处最在意之事,此时说出的话,也最为可信。

  他收掌附耳,凑到了她的唇边,希望能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譬如说,夜狼符在哪儿?

  “……棠……”

  什么?

  他没听清楚,又凑得更近了几分,几乎触到了她冰冷的唇。

  “……海……棠……”

  海棠?

  他怔住,顺着她爬的方向,抬眸遥望。

  下了一夜的雨,到处都是青草泥土的芬芳,远处的小山水洗过一般,层峦叠嶂,格外的清新明朗。

  山下,成片的海棠林子郁郁葱葱,虽没有春日花团锦簇的嫣红花朵,却也一样是红艳艳一片,那是成熟的海棠果。

  莫非……夜狼符藏在那里?

  漆黑的墨瞳瞬间一扫彻夜的疲惫,时晟猛地揪住了她的衣襟,急问:“夜狼符在哪儿?埋在哪儿?说!”

  剧烈的摇晃纷乱了余小晚早就散开的长发,发上潮湿的草叶扑簌而落,她也终于勉强张开了眼。

  “……将……军……”

  那一瞬间,回光返照一般,她突然绽出一抹笑意,剪水般的眸子虚无缥缈,像是隔着千山万水望着他一般。

  “说!夜狼符埋在哪儿?!”

  她艰难地抬起手,沾满血污的手指已伸不直了,指尖微微蜷缩着,他本以为她要给他指明方向,却不想,她费尽全力的抬起,却只是轻轻捶在了他的心口。

  “若有……来世……不复……相见……”

  “你说什么?!告诉我夜狼符埋在哪儿?!”

  她仿佛听不到般,只是专注地望着他,拼命地望着,像是要把牢牢记在心底,这辈子最后一次记在心底。

  “说啊!”

  时晟又重重晃了她几下,她的眸光渐渐恍惚,手突然蹭过他的胳膊,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时晟还想再问,心口陡然一阵剧痛!

  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撕扯灵魂般的剧痛!

  像是要生生掏出他的心脏一般!

  他闷哼一声,本能地松了拽着她的衣襟,捂在了心口。

  怎么回事?

  怎么会突然这么烫?

  他眼神游移了一下,无意间落在她的身上。

  她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唇角噙着未散的笑意,半阖的眸子映着他的身影,清透的泪珠顺着眼角蜿蜒而下,浸透了佛祖的庙宇。

  【我前世是个小和尚,终日诵经,一生守在庙中,终老佛堂……】

  莫名的,他突然想起了她曾经说过的那个荒诞的故事。

  荒诞吗?

  真的是荒诞的吗?

  她明明已经被人救走,却为何偏偏还要再回到这庙中?

  当日也是,她被人丢在那树上,离此处并不算近,她为何费尽艰辛,独独要爬到这里?

  是因为这是座庙宇,是她前世唯一的依伴吗?

  时晟越想越心悸,他想否认那劳什子前世今生的谬论,可偏偏眼前的一切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她不过是个女子,普通的女子,瞳孔已然彻底的涣散,如普通的死人一般,可为何她的眸底会刹那间涌过一道血色的流光?

  那流光虽快,几乎眨眼而过,可他还是捕捉到了,绝对没有看错!

  不止那血色流光,他还清楚的看到,她的胸前,有许多细碎的光点穿透了单薄的衣料,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那是何物?

  漆黑的墨瞳微微睁大,他陡然探手扯开了她的衣襟!

  【将军,这胎记是夙世缘印,是妾身的心,妾身前世欠了将军一命,今生便以身相许,死也不会背叛将军……】

  她的话依稀还响在耳边,那无论怎么擦怎么洗都无法撼动半分的心纹胎记,此刻却如星尘一般,晕着细碎的青芒,缓缓地逸散,一点一点消失在他眼前。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印,眼神微一游移,突然低头,生平第一次这般慌乱地拼命撕扯着自己的战袍!

  湿透的布帛黏在一起,并不好脱,待他手忙脚乱地扯开衣襟,只看到了最后一抹青色的微茫闪过,那原本深入肌理仿佛天生天长的一般的心纹印记,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抬手,粗暴地在心口摩擦了数下,依然什么都没有显现。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这明明是她用了什么阴邪的手段涂在我身上的,怎么会突然不见?这不可能!”

  头昏昏沉沉的,仿佛要炸开一般,他抬拳猛砸了几下自己的脑袋,依然止不住那一波接着一波的心悸。

  “什么夙世缘结,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他突然抬手,带着几分惊恐拼命摇晃着已经了无生机的余小晚。

  “贱妇!起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起来呀!!!”

  单薄的夏衣如何能禁得起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刚晃了两下,便听呲啦一声,破了。

  时晟这才发觉她身上穿着的,竟是一件男衫!

  而且,十分眼熟。

  似乎是……赵淳的!

  赵淳的外衫怎会穿在她身上?!

  一股无名之火腾地涌了上来!

  他想都没想,抬手猛地扯开了那外衫!

  余小晚的尸身摇晃了一下,半截身子立时便袒露出来。

  他还要再扯,手却陡然顿在了半空。

  那是什么?

  她身上那青青紫紫的淤痕是什么?

  那明显的牙印,不可能是野犬的。

  那脖间的紫红斑块,也不可能是撞的。

  再看她胸前,那最不能显于人前的两处,为什么会有青紫的手指印?!

  庙外依稀响起了马蹄声,似乎是有人来了,他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慌张地掩好她的衣襟,觉得不够,又扯过被他丢在一边的斗篷帮她盖上。

  他也不知他为什么要如此,这贱妇就该千刀万剐,遭万人唾弃,为何他还要帮她遮?

  他不懂,不懂啊……

  侍卫们一个个抱手禀报。

  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

  还是一无所获!

  别说抓到那领头,就是普通的蓝衣手下,他们也一个都不曾捉到。

  那些人本就不想缠斗,救了人便走,夜黑雨大,他们又是有备而来,逃亡路线早已定好,如何能抓得住?

  不久之后,高德来了,依稀间,似乎姚氏也坐着马车回来寻她的女儿了。

  高德抱拳禀报:“属下派人去了王家村,秀娥已经带了过来,将军要见吗?”

  时晟站在庙门前,低头望着一夜未眠的姚氏几人抱着余小晚失声痛哭,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高德又报:“将军厢房的凤尾松已查看了,表面浮土确实有不少药渣,属下连夜找了仁医馆的刘大夫亲自甄别,确实与那药丸不无二致,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赵先生之前只是粗略一闻,并未细查,刘大夫说,这药看似是堕|胎药,可药量根本不足以小产,最多不过是紊乱脉象而已。”

  时晟不语,可身形却似乎摇晃了一下。

  高德等了会儿,见没有指示,便继续回禀。

  “还有那药玉镯子,张梦婷也承认了,确实是她送给上官锦的,张梦婷自己手腕戴的也有,她显然并不知这镯子有异。”

  时晟依然不语,一动不动地望着姚氏怀中那越发冰冷的面容,许久才转身迈出了庙门。

  “派人前往前方的海棠林,看是否有异样,其余人等,收兵,回府。”

  高德看了一眼地上的余小晚,迟疑了一下才问道:“那……她呢?”

  时晟头也不回道:“随她们去吧。”

  一路回了将军府,还未进门,便见赵淳心急火燎地等在院中。

  “将军,你可回来了!刚刚……”

  时晟一挥手,先于他厉声问道:“你的外衫为何会在她身上?”

  赵淳一僵,抱着手中的包布,嗫嚅了半天,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是小人没有禀报清楚,昨夜小人赶去验胎之时,正好撞见……”

  “撞见什么?”

  “撞见数名叫花子正在……正在……不恭……”赵淳实在说不出口那种残忍的话,“小人立时便让侍卫将他们拿下!”

  “你说什么?!”

  陡然的一声暴喝,时晟一把揪住了赵淳的前襟,一双眼猩红似血,额角的青筋毒虫一般,根根暴起!

  “那些暗卫都干什么吃的!把他们统统给我推出去,统统五十军棍!”

  高德见状,赶紧上前求情。

  “没人来救,无论发生何事都不予理会!这是将军亲口下达的指令!他们并未犯错,求将军收回成命!”

  是啊,这的的确确是他亲口说的。

  这该死的就是他亲口说的!

  时晟紧紧攥着赵淳的衣襟,牙根几乎咬断,之前一直隐忍的情绪,仿佛再也隐忍不住,急需发泄!

  他陡然甩开赵淳,沧啷一声,拔出长剑,迈步便往外走。

  “那些叫花子关在何处?!”

  赵淳被甩出,倒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见他要走,赶紧上前拦住。

  “将军!有什么待会儿再说,小人有要事禀告!”

  没有要事,赵淳也不敢在他盛怒之下阻拦。

  时晟勉强压抑着怒气,顿下了脚步。

  “说!”

  赵淳这才抖着手揭开了手中的包布,露出一只绣鞋。

  “将军且看,这是什么?”

  时晟转头望去。

  那鞋只是普通的绣花鞋,鞋底满是泥泞,鞋面也脏污的几乎辨不出底色,然而在鞋底的泥污中,依稀有细碎的红光闪动。

  时晟瞬间一凛,抓过那脏污的鞋子凑到了眼前。

  手指细细剥落,那点点碎渣与他之前在密室发现的一般无二!

  “珊瑚?”

  赵淳颌首,“正是!”

  时晟猛地攥紧了绣鞋,“这是谁的?!”

  “这是薛姨娘的。”

  “把她给我带过来!”

  赵淳闭了闭眼,咬牙抱拳道:“将军恕罪,她失踪了。”

  “什么?!”

  赵淳也不抬头,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薛姨娘平日里疯疯癫癫的,整日在府中游荡,府中诸人早已习以为常,并不在意她,平日里她到了吃饭时候便会自行回房用饭,可昨日整整一日都不见她,到了傍晚也未回转,丫鬟这才急了,四处寻她都未找到,只在后院的梧桐树下发现了这只绣鞋。”

  “薛!姨!娘!”

  泰山压顶都不会有丝毫动摇的时晟,突然摇晃了一下,砰地一声撞在门板上。

  “将军?”

  赵淳与高德同时上前,抬手便想扶他,却被他狠狠甩开。

  时晟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突然喃喃低语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海棠,她为何要说海棠?若不是她偷的,她为何要说海棠?”

  他猛地转身,摇摇晃晃地奔了出去,高德赶紧跟上,出了将军府,他翻身上马,直奔城郊!

  一路疾驰,途经破庙,庙里已没了人,只有一个小乞丐站在门前翘首眺望。

  时晟片刻未停,朝着不远处的海棠林子抖缰而去。

  还未到近前,远远便见数名侍卫正在四处搜寻,还有一辆马车停在林旁。

  侍卫一见他过来,赶紧小跑着上前抱拳禀报。

  “报将军!没有任何发现。”

  其余侍卫也过来禀报,均称没有任何发现。

  时晟翻身下马,身子说不出的沉重,竟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

  他没有理会那些侍卫,抬步走到了马车近前。

  马车的马已经不在了,赶车的小厮也不见了踪影,不知被差去了哪里,独剩姚氏一人坐在马车里,抱着余小晚冰冷的尸首,不停地抹着眼泪。

  喜儿与翠儿两人,挥着不知从哪儿寻来的木头锄子,还有一个破筐,正在不住得挖着一个土坑,两人一身泥泞,边挖边哭。

  时晟停在车前,直勾勾地盯着余小晚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普通人若死了,脸是青白的,她却……一片惨白。

  这是失了多少血,才会连浮青都显不出来?

  “你,为何不带她回上官府?”

  听到声音,姚氏这才发觉他来了,赶紧抱紧了怀里的女儿。

  “你这畜生!你又来做什么?她已经死了,你还要如何?!”

  时晟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又问了一遍。

  “为何不带她回上官府?”

  姚氏突然笑了,笑的说不出的凄凉。

  “你竟问我为什么?你竟问得出口为什么!一边儿是皇上,一边儿是你,上官明那懦夫,如何敢替她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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