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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触发

走马观枫 11205字 2022-12-27

  “娘亲,你再讲一个故事给我听呗。”商卓惜陷在软枕里,小眼一挑一敛即将睡去,江走挠挠她的头发,笑道:“你困得都撑不起眼皮啦,赶紧睡。”

  “爹爹不在我睡不着……”说完这句,她就闭上双眼进了梦。

  江走给她掖好被子,看了会儿才离开。时辰尚不算晚,但她今一天都在教商卓惜识字,眼睛盯得隐隐泛疼,江走回屋用温的脸帕焐了一阵,困意倾来。

  屋中灯熄,泠月悬在枝上,垂洒寒意,檐瓦像是不堪冽负,在霜重的风中筛抖,一道黑影速闪即逝。

  江走呼吸均匀,她抱着一只大且松软的长枕,霸占了整张床榻。黑影似缕烟,移到她寝屋的窗前便不动,死寂沉沉地站在那,仿佛在窥视。

  他悄悄伸手,触窗之际,只听嚓的一声!一把雪亮的匕首插破窗纸,再疾些就能切断他的指头。

  那人后退。江走已抽出枕下的绮岁,三步并两直踩上梳妆台,嘭的一脚踹开窗户,她夺窗而出,纵身来到长廊上,冰清的目光充斥着悍气与威力。

  “敢在渲山将军府装神弄鬼耍把戏,你们本事不小,露个脸来瞧瞧。”

  空地飘着荒凉的叶,江走警惕地扫视四周,一道人影卷过,快步流星地奔向大凉院。

  江走追去。

  枫海在夜色下隐约生光,成片炽泽潋滟,江走紧随他来到大凉院,一众仆人都绑着,江走错愕地看向那人——

  陈灯神情凄异地面向她,捂着商卓惜的手放了开来。

  商卓惜脸色煞白,被陈灯捞在腰侧,怎么也挣脱不得,她喊:“娘!”

  “卓惜。”江走悬心吊胆地道,“陈灯你想做什么,快放了她。”

  陈灯道:“夫人不必急,我先送了小姐去见将军,总会到您的。”

  “满口疯言。”江走道,“你敢动她分毫,我今势必粉了你这白眼狼。”

  陈灯露出骇人的笑:“我诚心侍主,何来‘白眼狼’一说。”

  闻言,江走浑身吃凛,握刀的手不自觉沁汗。

  ——

  朱见澌这一趟收获颇丰,满载而归,宁顺帝见这些猎物似很高兴,赏了他金褂。迄庆功夜宴,朱见澌身边堵着一众臣子,酒水是一杯接着一杯。

  他倒了,被人搀下去歇息。宁顺帝安坐首位,在众人间浏览过去,说道:“夜未寒,诸位尽兴!”

  有臣子倾过身与旁人说:“太子与这九皇子一母同胞,嫡出的身份尊贵,皇上却待二人天差地别。”

  “九皇子浪无定性,皇上是嫌他不够稳重。”那人嚼着一块上好的精肉,再道,“你瞧吧,他今个猎了一头獐子,皇上装作聋哑,只当不知道,那已经是有偏颇的成分搁里头了。”

  尹弦州听他们口无遮拦,侧头见商启怜姿态闲散地赏火,说道:“你今夜不饮酒,也太提防了点吧。”

  商启怜笑眸里一方浏亮:“想媳妇了,想得吃不下酒。”

  尹弦州自讨没趣,于是不搭腔。

  朱宪戚与首位挨得近。陪幄下来越发得不自在,一心逮着时机尿遁。

  宁顺帝品着一片香肉,对朱宪戚说道:“太子下去多时,不知酒醒没,你去看看情况罢。”

  商启怜正与人谈笑,抽了个喝酒的空子,向座上的皇帝状似无意地对视一瞬。

  砸杯声响起,尹弦州看去,发现商启怜醉了。

  “将军酒量可贼棒,万山秋也灌不烂您。”有个世家纨绔感喟,“怎的千杯不醉的英豪今夜败给了几杯御酒?”

  “你都说了是御酒。”商启怜一脸别开生面的善意,“这御酒自然灌得烂我。皇上,容臣下去更衣。”

  宁顺帝颔首。

  “将军这一去醒酒怕是要醒上一夜工夫,还回不回来?”

  纨绔毫不避讳地拦了他,周遭清欢饮酒的众人纷纷缩声而视。

  火在寒风里倾斜,缭乱地晃动在酒面。商启怜立在光影的阴阳交界处。

  “我烂醉如泥了。”他转身,看纨绔的眼神很是谑浪,“睡个一觉神清气爽就是。你伺候我么?不伺候你管我什么时候回来。”

  几名文臣听得荒唐都笑了,上前解围:“商将军果真快性子,然御前失仪不成,将军去后边寝营喂点解酒汤,皇上今夜兴涨,这庆功宴久着呢。”

  朱宪戚不兴去看太子,迈向自己的寝营,进去就吓回门口。一名侍女柔弱地坐在他的榻上,神情戒备生涩,等朱宪戚进来,她乖巧的容颜浮起胭脂色。

  “商将军让奴……服侍您。”

  朱宪戚:“……”

  凭第一直觉就知她不是商启怜送来的,以商启怜的眼光,只会挑江走那一类,这侍女虽然体态玲珑但总想让人撵着头发骂一声“狐媚子”,再者朱宪戚好久不与温柔乡娱乐了,他都生疏了。

  侍女没穿几件衣服,朱宪戚适才饮了几杯酒,有些不适道:“出去。”

  侍女一愣。

  朱宪戚临色不惧,站到她的面前,冷淡俯视她:“本王没兴致,你碍我眼睛了,立……”

  侍女不等他说完,扑到他的身上,朱宪戚闻到女子的体香,那侍女仰头就要亲他,朱宪戚反像是被迫的一方,使劲别过头捂嘴,扒拉那侍女。

  两个人纠缠到地上,侍女手法娴熟地掏了他。朱宪戚简直倍涨火气,也不再客气,他把人从自己腰上撕开,手忙脚乱地去系衣带。

  “来人!!”

  朱宪戚怒视那侍女,吼出这一声却无人响应,营外巡逻的士兵竟不察觉里面的动静?朱宪戚即感身体不对,他的眼前猝然花乱,撞着屏风往下滑,昏过去时瞥见那侍女手心多了一把刀。

  不知多久,他再睁眼是被兜头一盆冷水活活浇醒。朱宪戚打了个激灵,朝上看,商启怜道:“研王恕罪,臣摇了您很久但没用,索性就浇醒您了。”

  “噢……无碍……”

  朱宪戚瞪向前方,侍女倒地已死。

  “……”

  “晏龄……你……”

  “我倒没干什么,她失手捅了自己。”商启怜蹲落道,“这场狩猎他们有备而来,皇上让我带您回城。”

  朱宪戚惊愕:“现在?”商启怜正色道:“就现在。我们互换衣服。”

  朱宪戚像淋傻了,半晌说道:“我们走了,父皇怎么办。庄靖旋与钱珞文摆明了要做文章,我私自回城,父皇身边没有你,岂不是孤寡一人了。”

  商启怜说:“禁……”

  “信不过!”朱宪戚爬起道,“庄靖旋手握禁卫的军权,那些人信不过,晏龄,随我回宴地!”

  商启怜不露声色,有点后悔叫醒他,遽闻室外脚步杂乱,庄靖旋站在营外道:“研王,恕臣打扰您歇息了,研王可否有见到太子的侍女经过此处?”

  太子的侍女?这是什么问法?

  二人不约而同瞅向地上那个失误自杀的女人。

  而庄靖旋居然未得朱宪戚的首肯,挥了一批禁卫抢入室内,眼前的画面被逮了个正着。

  寝营处骚乱大起,宁顺帝下了令。那侍女盖了一块白布被抬走,庄靖旋领人回宴,期间朱见澌并未露面。

  有人说:“怎么回事,太子的侍女命毙在研亲王寝处,这到底说不通。”

  钱珞文望了眼别处,敲着一柄清秀骨扇道:“商将军烂醉如泥该是消人一搀,且您这一路走来,无论升官或下狱,皆由研王相扶。”

  朱宪戚斜他一眼。扇柄在钱珞文肩上嗒嗒响:“商将军出现在那里,也让人颇觉奇妙了。”

  商启怜的神色凉薄。汪忠给宁顺帝拿了斗篷,宁顺帝拢了拢衣道:“宪戚将来龙去脉如实禀明。商晏龄,尚未查清,你退一旁。”

  商启怜应是,方起,庄靖旋就拱手说:“皇上万万不得放人,商晏龄之前离席就形迹可疑,他没沾那壶中物,酒是他砸光的。”他问,“将军何故假醉离席?我瞧您脸色郑重,有事呐。”

  商启怜道:“天家威严,我再醉酒犯浑下去就是真该有事,庄统帅皮里阳秋地呛我,反显得您煞有介事。”

  “您倒诚会避重就轻了,也好!不说这侍女,我是有一肚子的故事,想趁此机会分享于众。”宁顺帝脸色难看至极,庄靖旋不顾道,“研王奉令退宴,您也称醉歇席,两位可真凑巧,这是要上哪?到底是私下里有过命的……”

  “我现在当你是有口无心。”商启怜警告。

  庄靖旋神情无虞。有人说:“庆功宴非要挑拨是非,庄统帅也挑错了对象,商将军好歹也是让了六年给你,你这就急了?皇上,您宽宏大度,如何处置全凭您的意思。”

  气氛危殆,无人察觉角落的尹弦州离席。

  “要站队,你也别挑这个时候。”庄靖旋放了声冷笑,出列作礼道,“望皇上恕罪,臣有理有据,六年前皇上赦免商晏龄谋乱之罪,研王打点刑部郎中左仁建,亲自带人出狱,这事被设法隐瞒不报,皇上明下令不许任何人与商氏要犯接触,就研王乔装打扮探狱一事,绝能断定二者早具结党之嫌!”

  商启怜正备反驳,朱宪戚拨开商启怜,说:“那我问你,左仁建要他命毙诏狱,试问是哪个人才越过圣令,指使左仁建做出此等逆举?”

  秋风猎猎,吹得旗帜与火势不相上下。

  朱宪戚道:“无妨把那左仁建给找来,咱们当面对质,你有理有据,我敢作敢当,都掰开了聊。”

  钱珞文扇子掩唇,眸光蓄刺待发:“皇上以为如何。”

  宁顺帝脸色青中带病,疲惫俯瞰众臣子,他们的身影被乱窜的火舌吞吐不止,宁顺帝只道:“商晏龄险命毙诏狱,此事详细说与朕。”

  “既然如此,皇上,您不必听了。”钱珞文还是那样温山软水的声色,他说,“您该睡了。”

  朱宪戚失控:“你们……”

  庄靖旋喝道:“擒住他!”

  便听脚步纷纭杂沓,随驾的禁卫海量抄来,拔刀指向君臣,汪忠拼死护在宁顺帝身前,恨吼:“奸贼——”

  白光闪现,汪忠血溅满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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