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被焚毁，残魂自动归位。

　　只是分离有段时间, 完全融合还需要一点时间。

　　楼小七也不急, 反正事情还在收尾阶段, 她就在地府休假，一边养魂一边思考接下来到底该怎么选。

　　“对不起。”一个小鬼慌里慌张撞到了楼小七，赶忙道歉。

　　小家伙也就到楼小七的腰上一点点，很面生, 身上也没沾多少地府的气息, 大约是刚来不久。

　　楼小七弯腰问他，“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有两个拿铁绳子的哥哥, 说要带我去找妈妈。还有好多人也在, 可能也是去找他们妈妈的。路边有好多好多花, 我想给妈妈选一朵最好看的，但是...但是大家都不见了。”小家伙伸手胡乱比划着, 试图讲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铁链, 花, 还有好多人一起...

　　这小家伙怕是半路摘花跟大家走散了。明明是他自己乱跑迷了路, 非要说是大家不见了, 啧。

　　“那你跟我走吧。”楼小七朝他伸手, “我送你去找他们。”

　　至于见妈妈，大概是不大可能了。进了孟婆庄, 喝一盏茶，留两滴泪，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去轮回了。

　　把人送到孟婆庄门口, 交给负责带人的鬼差，楼小七就准备走。

　　孟婆脾气怪，楼小七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能避还是尽量避着点好。

　　“楼小姐，孟婆请你进去坐坐。”穿着宫裙的女生快步拦下楼小七，凑近了压低声音补了一句，“最近心情不太好，小心点。”

　　本想找个借口先溜，听到这句，楼小七也不敢再耍小聪明，老老实实跟着进去。

　　“见过孟婆神。”曲膝弯腰行礼，楼小七恭恭敬敬半蹲着，没听到让起之前头都没敢抬。

　　还好，孟婆没太难为她，“行了，起来吧。找你来，就是跟你打听点事。”

　　“上茶。”

　　茶？孟婆庄的茶？

　　楼小七客气道谢，茶杯在手里转两圈，到底没敢喝。

　　开玩笑，这玩意儿可不是随便就能喝的，一不留神就容易被出厂化设置。

　　“养魂茶，放心喝吧。”

　　流光溢彩的琉璃台后面是一张贵妃榻，孟婆半倚在塌上，小扇轻摇斜睨着楼小七，“关于颜迩，你知道多少？”

　　颜迩？谁啊？

　　“您说的这位颜...”

　　“颜老二。”

　　哦，颜二小姐啊。

　　抿着茶仔细想了又想，楼小七很肯定，自己对那位确实没有太多了解。

　　本以为孟婆会生气，意外的是，她居然没有太多反应，只是轻轻点头‘哦’了一声。

　　就好像，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一样。

　　-

　　发生了什么，楼小七完全不知道，只觉得自己睡了好久。

　　孟婆的茶，果然不是那么好喝的啊。

　　她现在应该还在孟婆庄内，就是不大确定具体是哪边的房间，感觉之前完全没见过。

　　可能是后来又重新布置过的吧。看着还挺舒适的，这个香味闻着也挺凝神静气的。

　　孟婆这人吧，爱香也擅调香，爱美也擅审美，哪儿都挺好，就是脾气太奇怪。

　　这次又不知道是怎么了。

　　穿好鞋袜，出门大致判断了下方位，迈步往大厅走。

　　唉，不是她不想快点离开，主要是摸不准那位的脾气。万一不告而别又给人惹恼了，最后倒霉的还是楼小七。

　　鬼差们送鬼过来，又带鬼离开。女侍们端着新茶进去，又捧着空杯出来。整个大厅鬼来鬼往，井然有序。

　　楼小七整理了下衣服，抬步进去准备告辞。

　　话到嘴边还没张口，猛地转了个调子，“颜小姐？”

　　端坐桌后的人抬头看她一眼，“嗯，醒了就过来帮忙。”

　　莫名其妙的，楼小七又干回了端茶倒水的活儿，一忙就是一整天。

　　比往常多用了三个多小时才完成了今天的工作量，颜兮往塌上一摊，深深叹了了口气，“这活儿，可真不是人干的。”

　　楼小七，“... ...”

　　在地府工作的，本来也都不是人啊。

　　-

　　孟婆庄后院有片花海，种满了鲜红的彼岸花。还有棵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树，在这终日不见阳光的地府长得还挺好。

　　树下有张根雕矮几，往常孟婆爱在这儿弹琴或者调香，现在被颜兮当成了饭桌，摆了大半桌饭菜上去。

　　“颜小姐，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楼小七憋了一天，总算等到机会问出来了。

　　颜兮给自己倒了杯桂花酿，又是一声叹，“上了那老太婆的当。”

　　“啊？”楼小七还是搞不明白。

　　“二姐弄毁了她新调的香，她找人算账去了。这边的工作又不能长时间缺人，我就被骗来顶班了，调令这两天应该就能到。”

　　“唉，也不知道要干到什么时候，烦人。”又一杯下肚，颜兮歪头看着楼小七，“你什么情况？老太婆说你要重入轮回。”

　　楼小七一愣，说“没...我还在考虑。想补全七/情/六/欲，重入轮回是最快的办法。”

　　“啧，哪儿快了？我可不会再等你几十年。”

　　“... ...”

　　这个话，楼小七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接。

　　仰头又是一杯酒，颜兮把杯子放回桌面，食指在杯口转了两圈，再点一下。

　　杯底涌出的水慢慢填满整只杯子，散发着淡淡桃花香。

　　颜兮伸手一推，“喝了。”

　　“这...是什么？”而且，这杯子是你用过的啊喂。

　　“让我来干活，这点权利都不给怎么可能。喝了它，你失去的那些就都补全了。”

　　楼小七端着那杯茶看了看，又闻了闻，“全部？”

　　这小小一杯茶，有那么神奇？

　　“哦，记忆除外。以前的那些，喝过孟婆汤就全消失了，即使是孟婆也没办法给你找回来。”

　　楼小七有些犹豫。

　　倒不是不想恢复正常状态，主要是怕又给颜小姐添麻烦。

　　原本那么复杂的问题，到了颜小姐这边，一杯茶就能解决？

　　怎么想都觉得没这么简单。

　　“底下的人做不了主，只能按规矩办事。到孟婆这种地位，你觉得规矩对她来说还有意义吗？”

　　好像...是有点道理哦。

　　看颜小姐的表情，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菜都快被她吃完了！

　　眼看着最后一只大虾被颜兮夹走，楼小七再不犹豫，仰头干掉了那杯茶。

　　有淡淡的桃花香，喝进去暖暖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渐渐清晰起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冲出心脏。

　　脸上有点痒，楼小七抬手挠了挠，沾了满手水渍。

　　这是...眼泪？

　　抬头看向对面，颜小姐看起来越来越模糊。

　　但即使看不清楚，楼小七也知道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明媚却不耀眼，温和不张扬，却足够使人醉。

　　诶？等一下，她也没喝酒，怎么感觉越来越晕了呢？

　　在彻底是去意识前，楼小七只有一个想法：以后绝对不能再随便喝别人给的东西。

　　喝一次晕一次，会变笨的吧！

　　-

　　耳边有人在走动，轻快灵巧，像是怕惊动了谁。

　　呼吸间满是花香，轻轻浅浅，和孟婆庄常用的那些很不一样。

　　所以她这是，又换地方了？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非要把人搞晕，再费劲挪来挪去，也不嫌累。

　　鼻尖一凉，鼻翼被人捏住。

　　耳边是颜小姐惯用的嫌弃语气，带着些许笑意，“醒了就起来，装什么装，又装得不像。”

　　哪有装睡！

　　她只不过是有点...不好意思。

　　积压的情感在短时间内喷涌而出，整个人因为承受不住，陷入了昏迷。

　　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楼小七像是过电影一样，重新看了一遍那些本该记忆深刻却被冷淡处理的画面。

　　生气、开心、难过、喜悦、悲伤、感动...

　　所有浓的淡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楼小七重新经历了一番属于她的人生。

　　只是这一次，她不是旁观者，而是亲历者。

　　说来也是好笑。

　　她真正参与那些事的时候，活的像个观众。

　　等那些事化为岁月中的尘埃，她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那些悲喜。

　　楼小七坐起来，眼睛黏在颜兮脸上，一分一毫都不愿挪开。

　　心里被装得满满当当，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全都只化作眼底涟漪，飘飘荡荡，延伸到人心底。

　　这眼神，和她还是楼雨棠的时候很像，却又不太一样。

　　但起码，不再是之前那副毫无波澜的死水状。

　　颜兮感觉自己鼻子有点发酸，眼眶也有点涩，还有点控制不好表情。

　　怕被发现不对劲，颜兮直接坐过去抱住楼小七，把脸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这突然的一抱，搞得楼小七有点懵。倒是不讨厌，甚至有点喜欢，就是...不太适应。

　　心跳平稳了几十年，突然加速起来，这种感觉真得好奇怪啊。

　　耳根和脸也有点烫烫的，应该是红了吧？

　　不过，魂体会脸红吗？

　　幸好颜小姐现在看不到，不然肯定又要笑她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堆，人却呆坐在那里没动弹。

　　颜兮感觉到她没抗拒，又抱紧了一点，“老板娘的位置还空着，你要试试看吗？”

　　老板娘？什么老板娘？

　　哦，之前好像说过，升职加薪的事儿。

　　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答应她’。

　　但是这也太快了吧？她都还没搞清楚自己这些情绪、这些反应，到底是不是所谓的‘喜欢’。

　　楼小七胳膊只稍微抬了一下，就顺利还上面前这人的腰肢，顺便在人肩上蹭了蹭，“我...考虑一下。”

　　这哪里是要‘考虑一下’，是要假装‘矜持一下’吧。

　　鼻头酸意早已经退去，颜兮毫不犹豫离开这个软软的怀抱，从身后拿出一张纸，“反正店已经盘出去了，不急。但是这个，你得尽快签了。”

　　“这是什么？”楼小七把那张在灯光下泛着细碎金光的纸翻转过来，立马被最上面那两个大字惊到了，“婚书？”

　　繁体字，带着细微墨香，像是写上去的。

　　下面小一号的字像诗句一样，工工整整排列着。

　　纸张很讲究，上面的字苍劲有力，看着特别有厚重感，有种落笔定终生的感觉。

　　颜小姐是怎么做到，把签这个东西说得像签合同一样轻松的？

　　“你签了这个，就是狐族的人。地府那些规矩跟你再也没有关系，而且还可以走鬼修的路子修炼。鬼修的法门秘籍我这儿都有，签了这个，你就自由了。”

　　自由？

　　这玩意儿可是婚书！签了以后她整个人都要归人家了，还自由？

　　骗鬼呢！

　　“我...”攥紧笔杆，楼小七吞了口口水，“签...签字可以。但是，你不能...就是，我还需要点时间适应。”

　　“啧，说得好像我很想占你便宜似的。”

　　颜兮不高兴了，站起来单手掐腰甩了下头发，“姐姐我要财有财要貌有貌，图你什么呀？图你傻，还是图你笨啊？”

　　“我...”

　　“放心，就是找个借口堵那些老古董的嘴。签了这个，姐姐才好帮你去要福利啊。”

　　又是那一句拐三个调的语气，一阵电流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楼小七一个哆嗦，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颜小姐，麻烦你好好说话。”

　　这语气太要命了！

　　‘啪’一巴掌直呼楼小七的后脑勺，颜兮撸着袖子指向那张纸，“你签不签？”

　　“签，我签还不行吗。”

　　憋屈落笔，楼小七眼前金光一闪，刚才签下的名字已经变成了金色。

　　颜兮端过来一杯水，递给楼小七，自己拿过那张纸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潇洒飘逸，自成风骨，和她这个人一样。

　　楼小七喝了口水，刚想夸她这字不错，突然感觉口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等一下，这是什么？”

　　“灵茶。喝了以后你身上会有我的气息，就没人敢找你麻烦了。”

　　这算什么？标记领地？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呢！

　　“颜小姐！”

　　楼小七有点生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反正就是想气一气。

　　颜兮懒得理她，随手一挥把那张婚书不知道收去了哪里，顺手牵着楼小七就往外走。

　　“好了，去选间卧室，我们准备搬过来了。那边都是老太婆留的香，熏死了。”

　　“为什么要我选。”

　　“我选的怕你不喜欢啊。”

　　“你选你自己的不就好了。”

　　“那不行，签了婚书我们就是一体的，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

　　“你不说签了我就能自由吗！”

　　“对啊，所以让你选。”

　　你的自由，是不受任何束缚，做自己想做的就好。

　　我的自由，是不管什么方法，都要站在你的身旁。

　　入职地府，前尘往事皆忘。

　　但没关系，还有后续故事。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故事就到这儿啦，明天更番外

　　后天新文《嫁给第一美人》正式开始，现代学霸被古代学神全方位碾压的故事，有兴趣记得点个收藏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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