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破公司的内部考核，搞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镜子前放一排桌子, 煞有其事铺了长桌布, 老师们端坐桌后, 人手一份打分表。

　　这阵仗一出，原本不紧张的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整个教室大概只有楼小七是真的不紧张，然而别人都以为她也是装的。

　　唱歌、跳舞是基本功，还有即兴环节考核。

　　楼小七基本什么都没有准备, 唯一会的那支舞还是临时学出来的, 即兴什么的更是完全不会。

　　莫名有点心虚。

　　但看了几个下来，发现大家水平也就那样。

　　说是即兴, 其实就是把平时练的基本动作踩着节奏跳一遍, 自己可能都不太知道自己跳了哪些, 反正就想起什么跳什么。

　　大同小异，动作也多数不标准, 更谈不上什么台风。

　　也是难为了那几位老师, 硬着头皮往出夸, 还得保证每次都不太一样。

　　他们是顾着面子也好, 是不想打击学员积极性也好, 反正都是差不多的套路, 先总结风格特点，再委婉指出不足之处, 最后落在夸奖和鼓励上，顺便展望一下未来。

　　在他们和风细雨的点评衬托下，颜小姐就显得特别毒舌。

　　“抢拍了。”

　　“跳广场舞的大妈都比你动作到位。”

　　“唱的根本不在调上。抖什么, 谁吓唬你了？”

　　“一直往地上看，地底下有观众啊。”

　　“音乐这么甜，你动作硬成这样。僵尸聚会，墓地蹦迪呢？”

　　啧，颜小姐要是毒起来，那是真毒。

　　娇花一样的女孩儿本就没经历过什么风雨，好几个都被她的毒舌说红了眼眶，还有一个已经蹲那儿哭半天了。

　　看着都可怜。

　　-

　　即使被说是‘白长了一双多情眼，完全不懂得利用’，楼小七也没太多反应。

　　比起别人半真半假的评价，她更在意今天要吃冰糖肘子还是羊眼包子。

　　运动服脱到一半，更衣室的门猛地被打开。

　　一个人影迅速从门缝里挤进来，低着头发出几个无意义音节。

　　进来的是小陈。

　　楼小七抓着衣服挡在胸前，有些反应不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想到考核之前她去办公室转剩下的钱时，小陈躲在旁边盯着她欲言又止的眼神。

　　再想到之前颜小姐说的话。

　　“那个，有...有什么事吗？”

　　“颜老师说，你们是来调查的。”一直紧攥着的东西塞进楼小七手里，小陈依旧垂着头，语速越来越快，“这些，希望可以帮到你们。”

　　说完这些小陈就走了，像她来的时候一样，门也不全打开，非要从门缝里挤出去。

　　搞得好像她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过，她现在这个样子确实不大方便见人。

　　搓搓胳膊，楼小七赶紧先找衣服换上。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介意什么，反正就...不是很喜欢和别人‘坦诚相见’。

　　-

　　“你和小陈说什么了？”一碗汤下肚，楼小七又盛了满满一碗。

　　肘子和包子都没有，颜小姐突然说要吃火锅，她们就跑到这边来了。

　　胶原花胶火锅，据说是美容养颜圣品。尽管颜兮并不需要这些东西，依然对它们情有独钟。

　　啧，不知道怎么想的。

　　“什么？”颜兮愣了一下，大概是在思考‘小陈’是谁，“哦，有朋友缺个助理，我让她过去试试看。”

　　“工资比这边高，也不用担心老板跑路。只要不闯大祸，怎么都比现在好。”

　　漫不经心，好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每次都是这样。

　　每次在楼小七觉得自己好像有一些了解这个人的时候，她又开始做一些原本好像根本不可能去做的事。

　　就像她去当老师，就像她给小陈找出路。

　　那么怕麻烦的一个人，却跑来这种小破公司当什么舞蹈老师。整个公司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件事是靠谱的，她却把这假老师当得那么真。

　　学员们私下里经常抱怨，颜老师人长得那么美，嘴巴怎么那么毒。

　　可仔细想想，颜小姐哪句话说错了呢？

　　舞台很残酷，镜头是会吃人的怪物，想被别人看到就要付出更多，想被别人记住就要让自己值得被记住。

　　梦想很美，可通往梦想的路从来都不平坦。

　　更何况，她们选的这条不仅不平坦，还布满了陷阱。

　　颜小姐不过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给这些娇花施肥。

　　“你这么看我也没用。”颜兮又盛半碗汤，把肉和菜依次放进锅里，“我不会给你加工资的。”

　　“啊？”想得有点远，楼小七没跟上她这个话题。

　　“不过你可以考虑一下升职问题。店里老板娘的位置还空缺着，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正经不过三秒，难怪别人觉得她不负责。

　　楼小七摆手，迅速抢走一筷子牛肉，“不用了，谢谢。”

　　-

　　小陈塞给楼小七的是个钥匙扣，一只很可爱的小猴子。

　　一开始楼小七根本没搞明白这个东西到底怎么能帮到她们，直到颜兮一把揪下了小猴子的脑袋。

　　搞不懂设计这个东西的人是怎么想的。

　　给U盘做个可爱造型当然没什么问题，但要把脑袋拔下来才可以使用，这看着也太不可爱了一点。

　　楼小七把放在桌上的猴子脑袋转了个方向，抱着颜兮的笔记本查看U盘里的内容。

　　几段音频文件，一些照片，最后还有一个文档。

　　或许是没想过要剪，也可能是不会剪，那几段音频不是长得要死就是短到不行。

　　长的只有中间几句有效，短的内容大多不全，音质也不太好，颜兮听了几句就跑去泡澡，只有小白蹲在旁边陪着楼小七继续听。

　　“还是你有良心。”楼小七揉揉小白的脑袋瓜，准备继续翻看那些照片。

　　被表扬了，小白开心到不行，咬着她的裤腿扯了又扯，扒拉着矮凳挠啊挠。

　　突然这么兴奋，难道是想出去玩？

　　等等...

　　那个树桩一样的凳子好像还是个收纳桶，颜兮把小白的零食都放进那里面了。

　　所以说...

　　“你是想吃东西了啊。”

　　小白歪头卖萌，尾巴摇得相当欢快。

　　自作多情了一把，楼小七很想吐口血表示自己很受伤。

　　然而看着小白单纯的大眼睛，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算了，最近忙着去上课还要做调查，也没怎么陪小白玩儿，确实是她对不起它在先。

　　超大浴缸功能相当全，颜兮美美地泡了个热水澡，出来发现楼小七还在聚精会神盯着电脑。

　　“还没看完呢？”

　　“差不多了。”楼小七朝后一瘫，“我想看看照片里有没有别的可能有用的信息。”

　　“然后。”

　　“然后发现她手机像素太低，距离又远，根本看不清楚。”

　　颜兮惦着脚绕过地上一堆包装纸，也挤进沙发里，“直接打包交给专业的人不就行了，你个半吊子在这儿费什么劲。”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这个语气真的是...很让人不爽啊。

　　“颜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换一种说话方式，别人可能更容易接收到你的好意。”

　　颜兮扭身整个躺进沙发，一双长腿直接压在楼小七肚子上，“她们开不开心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自己高兴就好了。”

　　可问题是，也没见你有多高兴啊。

　　虽然上课并不认真，楼小七还是看得出来，颜小姐一点儿都不喜欢给人上课。

　　毕竟对于颜小姐来说，那些东西就像1+1=2那么简单，然而那些学员总是记不住、学不会。

　　会那么毒舌，其实也是因为不耐烦吧。

　　但既然不耐烦，为什么还要继续待下去呢？

　　明明，就不是什么必须要做的事，何必这么委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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