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最难是放全文最新+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41章 无数白昼:无人像你(2)
出国后回到熟悉的生活,沈临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困顿。事情到底在哪个节点出了差错?思来想去,到底是没个结果。
某个夜里醒来,那时窗外飘落大雪,他的主卧正对落地窗,他睡觉向来不喜欢拉窗帘,百叶窗也很少用到。他醒来便再也睡不着,索性下了床,到了酒屋取了一瓶红酒,回到房间,晃着酒杯对窗打发时间。
半夜,城市的喧嚣沉伏在人类的睡眠中,静谧而温柔。就连白日里冷漠无情的写字楼在大雪与灯光的衬托下,都有了那么一份温情。
这样半夜醒来的次数并不少,白天的忙碌始终换不来困乏的倦意。起初沈临经常睁着眼睛直到天亮,白天又是精神充沛地去公司上班。
一晚好质量的睡眠对当时的他来说,是一件太过奢侈的事情。
让他充分意识到到自己不对劲的时候,是他往来比较亲近的朋友的一个来电。朋友半夜来电就一个方案的最后一个点子跟他讨论。其实方案是团队经过多次打磨,后高层反复开过会议确认下来。
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讨论这样的问题已经没多大意义。
沈临靠在床头,窗外细光微渗,他闲闲地揉着眉间,笑问:“你以前可是不会因为这种问题专门打电话,这可不像你的做派。”
朋友轻笑,打趣道:“你以前这个时候可不会接我电话,也不像你的风格。”
说完,各自顿了会,两人都笑了。
接着朋友惆怅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年纪大了,做点什么事都像在走钢丝。”
朋友以前风流成性,年龄在他那里就是个数字而已,他奉行:人生得意须尽欢。其他都是瞎扯淡。
快活的日子总是短暂,酒肉靡生快速离去,随之而来的是紧凑的生活。这是大多数人不得不面对的一种状态。
沈临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真就是年纪上来的原因?人生而立之年,这也刚过第一年。说年纪大了,未免是自认未老先衰。
又是一个夜里,他照旧睡不着,这次他不再喝酒,换成了包水饺。他很少在夜里做这些并不适合消食的食物。
也可以说他几乎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他饮食向来轻淡,也只留七分饱。带他生活的姨母曾说过,真正理想的饮食,是七、八分饱的状态。她秉承做什么都留两三分的人生准则。
沈临不由得想到一句:“月满则盈,水满则溢。”
然而跟他生活饮食方面不同的是,他在事业上,则是追求满的状态。
思绪絮乱地四处发散,沈临想或许他该去看看姨母了。就在这时,父亲沈之仁难得来了个电话,“你最近怎么样?”
沈临将手机扔在案台上,转身拿了个竹帘抹面粉。父亲没得到回答又问了句。
“有什么事?”
沈之仁笑笑:“过年了,也不给来个电话?”
沈临包饺子的动作一顿,缓过神才意识到今天国内正是过年时节,是合家团圆的时候。随之他又意识到另一件事情。
第二年过去了,转眼七八月时节马上到来,陶然接下来是大三。
父亲气哼哼:“人呢?”
沈临手中的动作不慌不忙,口吻也是淡淡道:“嗯。”
沈之仁听这声,气得上下气不缓,“一个个都不省心。”
一不小心,馅露了出来。沈临想起那年有个人在旁边问:“这样包会不会太满?”
现在看着自己手里的馅料,何止太满。他干脆放下馅料和饺子皮,洗干净手擦干,坐到客厅里。
依旧是沉寂了好半会,沈临才问:“陶然呢?”
这还是这两年中第一回向父亲问起她的状况。
沈之仁哼笑:“她?她好得很。”
岁月迁移,老的是那张人皮,他的父亲依旧是副阴阳怪气的模样。
父亲显然不想过多谈论陶然的事,转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上回跟你说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
沈临靠着沙发背,闭着眼,假装听不懂,“什么事?”
沈之仁冷笑,“林瑜的事。”
“不考虑。”沈临回得干脆。
对这番回答,沈之仁见怪不怪,气定神闲道:“婚礼不用回来办,你想在国外生活就在那边,以前你就不喜欢回来。”
换到沈临冷笑,对此缄默不语。
沈之仁说:“婚姻养育你总要经历的,别那么反感,到头来你也就是个俗人而已。”
暖黄灯光下,沈临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父亲话意思带到,也没再多说,说有朋友来拜访,接着就把电话挂了。
俗人。
真是另人反感的一句话。沈临面色沉沉,半晌手一抬,将手机砸向了正前方的墨绿色磨砂墙。
手机与墙面两相触碰,摩擦出强烈的反应。静谧的房屋,顿时响起一阵清脆的哗啦声。
沈临环抱双臂,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冷漠地观看这一地碎物。
第二天,小时工上门打扫家里的时候,沈临一身西装革履正要出门。
“等等,”沈临叫住她,从展柜上拿出一张名片,说,“待会有人上门装饰墙面。”
小时工进到屋子一看,又是一地墨绿色磨砂墙碎玻璃。这两年来,隔一段时间就要重新置换一遍。她摇摇头,说了句俚语。
上午事情忙完,下午没什么行程。沈临一边让助理替自己办个新手机,一边绕道去了郊区的美食街道就餐。
这一带聚集了亚洲的有名餐厅,沈临下了车,踏着厚厚雪层,穿过一条条旧街道,最后在一家泰式餐厅停住脚步。他抬头看了许久,有种往日回忆重叠的错落感。
雪花落到他的发梢上,微风稍拂,它们挪动位置,落在他的眉眼间,像个俏皮的小精灵,笑着邀请他:“快请进吧。”
记忆中有个人就这么邀请过他,说她想做点坏事。
在她看来,邀请他吃饭是属于做坏事的范畴。
时间步履不停,在第二年结尾的时候,他照旧投入高压性的工作,夜晚反复入不了眠,还是会从市里开一个小时的车程来一家泰式餐厅就餐。
这些事情,他在反复性重复,也格外沉浸其中。
都说辞旧迎新,以前他也秉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的人生准则。人生总要大胆做尝试,做什么事都不能瞻前顾后。也不能为一件旧事踟蹰不前。
然而,总会有那么一个时候,这样紧密的人生总会出现点不一样。
沈临在单子上划了个两人份,然后叫来了服务员。
服务员是个华人,年纪不大,笑容和口气明显稚嫩,应该是在读学生。后来旁边有一对上了年纪的外国夫妇让她帮忙接个电话,沈临听到她说的是字正腔圆的中文。
在异国他乡,听到纯正的母语总是件令人感慨的事情。可认真算起来,他在国内生活的时间并不长。
过了会,服务员转身朝他笑笑,跟他确认菜品的时候,用中文说了句:“您跟上回点的一样。”
沈临愣了片刻,轻声问了句:“是吗?”
“当然。”她轻笑的时候,眉眼上扬,唇角有个小酒窝,“上回您来用餐也是我接待您。”
服务员很快离去,沈临倒了杯茶,也不喝,他面容沉静地坐在那里。时不时看向窗外,外面大雪纷飞,比刚来的时候,落得还要大。
也许是年纪相仿的原因,沈临想起了一个人。
以前的她,面目是模糊的,今天倒是清晰了些。她也会笑,不过笑得很克制,不是那个年纪该有的肆意张扬,也不是腼腆内向,而是克制。一举一动也是规规矩矩,做什么都是轻而微,她悄然又静默地站在她该站的位置,无声无息。
就像是多年来潜移默化养成的一种反应。
她就连回答都是轻微而又克制,克制还不够,就连她的目光也是落在别处,她从来都是低着头。明明是一个没有错的人,却时刻总要低着头。
后来慢慢的,她也会笑,眼睛里多了点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光芒。对话的时候,也不再低着头。
沈临在餐厅里待了一个小时,推开门的时候,外面一片茫茫白雪。视野的尽头,大地与天际连成一线。
他围上围巾,踩着雪地,一深一浅地朝远处走去。
身后的服务生见他走远了,也不再喊他,她搓了搓手,回到餐厅。她回到她管理地区域,盯着这桌没怎么动过的食物,一时有些难以下手。
“一个怪人。”看着螃蟹的肉与壳被完美分离,蟹肉均匀地分成两盘,摆成对面相对的姿势。她摇头轻笑了声。
这天之后,沈临难得睡了几天好觉,不用睁着眼睛等天亮,抽屉里的安眠药也没怎么动过,生活好像回到了平和的一种状态。
一个礼拜后,一张从国内送来的照片又让他陷入一场沉思。
当天太阳很好,是难得的艳阳天。他背站在阳光铺满的地方,手里拿着一张照片,背后暖和和的。
他低头盯着照片里的人,她正低头写着字,侧脸温静,身旁没什么人,她一副全然忘我的模样。
地点应该是图书馆,而且看上去她过得还不错,沈临想。
他又认真看了几眼,然后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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