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陆媛媛惊讶，林昊阳也有那么一刻卡顿，印象中的那个她啊，是个在感情中绝对不会主动的乌龟。如果说昨晚突如其来的告白是个意外，那么此刻这一声，大约用了她全部的勇气吧。

　　她是喜欢自己的，她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光是想到，就让人心跳不已。林昊阳忽然觉得，自己小小的胸腔，已经无法安放这颗猛烈跳动的心脏了。二十多年的友谊，不知何时动了的心，五年的思念，在一声透着仓促的“好”中，都不再值得一提。

　　“林昊阳，你，脸红了。”

　　脸红的何止一个人。二十三年的友谊，在跨入异性界限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有一个人先迈出这一步。林昊阳俯身，在陆媛媛的唇瓣映下一个吻。

　　那个吻轻柔，温热，缱绻着，缠绵着。陆媛媛心跳停滞，连呼吸都漏了一拍，直到结束，才不应景地冒出一句：“你昨天没去挂吊瓶吧？”

　　林昊阳的胳膊一僵，半晌，才接话：“我吃药了。”

　　“可是……”

　　“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想重来一遍，就赶紧去洗澡。”如果细听，他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不自在，“我去给你冲感冒药。”

　　此刻的两人，自然不知道公司群里炸开了锅，热衷八卦的人，永远有凑不完的热闹。

　　【爆个料，刚刚我在办公室听到有人给陆媛媛请假，Lisa姐批得那叫一个爽快，你们知道请假的人是谁吗？】【黑人问号脸？！】【是新来的那个林大设计师啊！】【啊，怎么会这样？他不是挺讨厌陆媛媛的吗？】【我觉得不是，设计部公然和Lisa姐抢人，有内幕。】大约是林昊阳一惯和善，却在陆媛媛面前冷着脸的次数过多，让所有人都以为他讨厌陆媛媛。说起来，裴雪算是少数知情人之一，看到一条条冒出来的消息，心下了然，给秦枫发了条微信：“秦大哥，找到媛媛了。”

　　“诶，小雪，你和媛媛平时关系挺好的哈。”花姐放下手头的策划案，使了个眼色，“她和林特设之间，是不是？”

　　裴雪一脸难为情：“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有这个表情，花姐秒懂，转回去，继续手头工作。

　　陆媛媛赶到公司的时候，前一天的风信子还堆在办公桌旁边，淡淡的花香萦绕，仿佛提醒着她之前的想法有多么荒唐。陆媛媛摇了摇头，坐下，心中隐隐不安，却发现周围的同事一如以往地工作，仿佛压根没看到自己的到来，就连裴雪，也忙着敲击键盘。

　　这样的安静，让心底的紧张逐渐褪却，留一隅空地去盛放一些小秘密。

　　临近中午，林昊阳发来一条微信：“要一起吃午饭吗？”

　　陆媛媛看了眼身后正在伸懒腰的裴雪：“要和小雪一起……”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又突然没了消息。陆媛媛回头，笑嘻嘻看向裴雪：“要一起吃午饭吗？”

　　说起来，昨天陪裴雪散心，却没把她带回家，陆媛媛打心底有点歉意，说话的时候，自然就带了几分讨好。

　　通常这种情况，裴雪会顺阶而下，但是此刻，她显然并没有会了陆媛媛的意：“我和秦大哥有约了。”

　　“小雪，你和秦大哥……”陆媛媛想了想，尽量将话说得委婉些，“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革命友谊。”说起来，裴雪撇了撇嘴，有些没好气，“昨天晚上，我灌了整整两瓶醒酒汤，和秦大哥找了你大半夜，结果你……”

　　结果她居然还睡过了头。

　　陆媛媛是没想到还有这茬，想起来昨晚林昊阳确实接过秦枫的电话，一时有些心虚：“那你们没给我打电话吗？”

　　“开没开机你自己不知道吗？”裴雪翻了个白眼，“你关机，我们找了一整条街，最后甚至给林特设打了电话，他没说你在。你知道当时秦大哥都急疯了，你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流落街头有多危险？”

　　没开机？陆媛媛想起之前发来了几条推送，林昊阳觉得提示音吵，将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想到这里她心更虚了。裴雪自从早上看到微信群里的消息，原本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却又冒出一肚子火，其实也不是真的气陆媛媛，就是出于担心和焦急，但话到嘴头，总免不了尖锐。

　　陆媛媛伸手去抓裴雪的胳膊，落了空，只好撒娇道：“对不起嘛，小雪，我保证，下次绝不会这样了。”

　　“你还想有下次？”裴雪瞪了一眼，无奈揉了揉太阳穴，“走吧。”

　　“去哪里？”

　　“吃饭！”

　　餐厅是公司附近新开的一家意大利餐馆，装修和菜色都很有特点。陆媛媛到的时候，秦枫和林昊阳正在闲谈，场面十分融洽。

　　见到来人，秦枫绅士地帮裴雪拉了椅子，陆媛媛缩了缩手，认命坐到林昊阳旁边。这个时候，她满脑子都是对对面坐着两人的歉意，压根说不出什么话来，更别提为什么会见到林昊阳，直到他将牛排切好递过来，才回神。

　　秦枫缀一口红酒，半靠在身后的皮沙发上，言语中无不调侃：“难得见你这么体贴。”

　　陆媛媛当然知道秦枫口中的人是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只低头吃东西，余光微微瞥向林昊阳。今天的他，似乎整个人都蒙着光，修长的手指握着餐具，动作轻松自如：“你没见过的事情多了。”

　　“脾气这么臭，也就媛媛忍得了你。”秦枫一脸嫌弃，“你们现在算是正式在一起了吗？”

　　不怪秦枫问这个问题，林昊阳对陆媛媛的心思，从多年前日本相遇的时候就昭然若揭。如今回来，再次纠缠在一起，旧情复燃在所难免。

　　“我和媛媛求婚了。”

　　手中的动作没停，但从林昊阳口中蹦出来的话绝对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拆开来看，每个字都认识，合起来讲，不得不让人诧异，连裴雪都一脸懵地猛然抬头。

　　“她答应了。”

　　说话的时候，林昊阳的嘴角微微翘起，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

　　完了完了，这话说出来，陆媛媛更不敢抬头了，太没骨气了，她甚至不敢看裴雪的眼神。

　　顿了顿，秦枫吐了口气：“你和媛媛说公司的事了没？”

　　“还没。”林昊阳抬头，给陆媛媛递过去纸巾，“等时代系列的项目彻底结束，我离开公司是迟早的事，本来也就是临时合作关系。”

　　这个陆媛媛知道啊，一直都知道，只是没有认真去想过。在没有确定两人关系的时候，她想过林昊阳可能会离开，可能回日本，反倒在表白过后，这个问题便淡忘了。

　　陆媛媛内心有点小忐忑：“你有什么打算？”

　　秦枫有些看不过去：“我和老林计划合伙开一家工作室，前期可能会缺人手，你看要不要过来帮忙。”

　　“先别说这个，”林昊阳耸了耸肩，“公司的事情我们会再商量的。”

　　林昊阳有自己的顾虑，当一切转化到现实，就会有所犹豫。一边是前途未卜的创业，一边是安稳的工作，他可以赌，但他不确定陆媛媛敢不敢赌，索性岔开了这个话题。

　　“那你今天找我做什么？”秦枫无耐挑眉，似乎所有牵扯到陆媛媛的事情，林昊阳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道歉！”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的时候，凝结住的气氛就像是被突然捅破了一个口子，把人生生给逗乐了。

　　真是——理直气壮地道歉。

　　秦枫觉得应该生气，偏偏又忍不住想笑。想起来昨天晚上一路奔波，早上急忙补了个回笼觉，还要时刻关注手机信息，就觉得林昊阳这人有点忒不厚道。

　　相比之下，更惨的是裴雪，熬夜后还要上班，失恋了还要看别人秀恩爱，偏偏，面对林昊阳如此直接的道歉，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只能概括为——吃人的嘴软。暗戳戳咬牙，塞了一口青汁意面：“媛媛，你和林特设打算什么时候领证？”

　　其实林昊阳说求婚的时候，裴雪就有些意外。在她的印象中，一切都很突然，前几天还听见陆媛媛自暴自弃说没希望，一夜之间连婚都求完了。即便突然，裴雪还是希望陆媛媛能幸福，言语中带着犹豫和顾虑。

　　“可能得过段时间，”说起这个，陆媛媛心底不免存了担忧，“我还没和家里人说……”

　　老陆大概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学生时期林昊阳来家里做客，他一直很热情。至于唐僧母上，或许会对当年的一些传言产生点偏见，但陆媛媛有信心能说服自家母上。

　　困难点在于林昊阳的家里人。

　　之前从秦枫那里听说了一些消息，林昊阳父母离婚，他似乎对郑女士一直存在心结。但若真的结婚，这些心结则是能解就解。毕竟无论是见家长，还是办婚礼，总归希望得到长辈们的祝福。

　　秦枫拿眼觑过来，林昊阳补充道：“我听媛媛的。”